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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05
      周日,傍晚。

      朝文斌中午那会儿就通知了家里,说是孟兰淳今天下午要出院回家,就想吃点清淡口的,让家里的掌厨事先预备好。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郁琰和朝弋一前一后出了门,都在前院里等着接人。

      郁琰故意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站着,朝弋今天倒也没犯贱非得往他身边挤,两人之间沉默了有一会儿,朝弋忽地把头往他那边一偏:“嫂子,我问你啊……”

      “你也跟着我哥喊孟阿姨叫妈么?”

      郁琰没理他。

      冬日里寒凉的夕阳在郁琰身上落下了一层金色光圈,他只穿了件白毛衣,侧身单薄,瞳色和发色都偏灰偏浅,身上又带着些许含蓄且淡漠的疏离感,总给人一种这人“饱和度”很低的错觉。

      朝弋微微眯起眼,他想把他弄脏,让那些浓墨重彩在他眉眼间着色,就像蹂|躏一枝含苞欲放的花那样,让它碎得一地都是,然后腐烂成只属于他一人的暗香。

      没多会儿,一辆帕拉梅拉缓缓驶进了前院大门,然后不紧不慢地停在了两人面前。

      徐叔先一步从驾驶座上开门下了车,紧接着便绕到另一边打开了副驾车门,稍一弓腰:“老板。”

      朝文斌轻轻一拍他手臂:“晚点龙庭那里有个慈善晚宴,你看准时间去接陈经理,这次由他代表集团出面,别出什么差错了。”

      老徐连忙答应:“明白。”

      陈经理是朝文斌才提上来的一个年轻人,和朝冶的岁数差不多大,名校毕业的留学生,专业水准自然是没话说的,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什么实践经历。

      朝文斌让自己的私人助理去帮衬他一把,不仅是为表他对这位后生的看重,好笼络人心,实际上也是为了监视。

      吩咐过助理,朝文斌便又亲自绕去了另一边车门边上,殷切地去扶孟兰淳下车,他表面上对孟兰淳是没话说的,她生病住院的这些日子,他事必躬亲,几乎日夜都陪着她。

      孟兰淳却没要他扶:“又不是瘸了残了,用得着你扶?”

      朝文斌赔着笑:“我这想献殷勤都没处献,哪有你这么不给面子的夫人啊?”

      孟兰淳眼里难得有了些笑意,这还是朝冶出事后,朝文斌第一次看她展颜。

      “阿姨,”郁琰开口叫了她一声,“之前忙着处理一些事,都还没来得及去医院看您。”

      他故意把朝冶的丧事含糊地带了过去,免得孟兰淳听见了又得伤心。

      孟兰淳闻声朝他那边看去,很亲昵地开口:“别和阿姨说那些生分话……”

      她话音未落,忽然就瞥见了离郁琰一米来远的朝弋,这人的样貌生得太好,叫她想忘也忘不了。

      孟兰淳眼里的那点笑顿时就落了下去,人僵硬地愣在那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朝钰薇则牵着女儿站在老妈身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朝文斌勒令她不许到她妈面前“煽风点火”,于是她就真的一点底也没给孟兰淳透。

      要是依着孟兰淳的性子,让她提早知道这事,估计宁愿继续待在私人医院里闷着,也不愿出院回家。

      到时候恐怕还正好遂了朝文斌的意,原配夫人都不在了,那他爸还不得高高兴兴地把那个三儿迎回家?

      “朝弋,还杵着?”朝文斌喊他,“过来跟你孟阿姨问声好。”

      朝弋闻言慢慢走到孟兰淳跟前,喊了她一声:“孟阿姨。”

      气氛顿时就僵住了,直到杨姨和几个女佣围过来:“先生、夫人,晚饭已经备好了。”

      “夫人,这些东西需要拿去清洗一下吗?”两个女佣合力将车后备箱里孟兰淳带去医院的一箱私人物品给抬了出来。

      “都拿去处理一下吧,”孟兰淳像是这会儿才活了过来,她下意识想微笑,可却完全扯不动嘴角,于是只好僵硬地,“是你啊,长大模样变了不少。”

      能把持住情绪不当场失控,就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涵养。

      朝弋能对着郁琰可劲嘴贱,也能冲着朝文斌父女叫板,可唯独对着孟兰淳,他实在做不到那样游刃有余,只能正经地:“阿姨倒是没怎么变。”

      “你是……”直到这会儿,她心里仍然对丈夫抱有一丝妄想,“是听说阿姨出院了,特意赶过来探望一下阿姨的吗?”

      朝钰薇恨透了母亲的软弱,忍不住出声将事实直接扯开了:“妈,人都在这家里住两天了,这不明摆着吗?”

      朝文斌白了女儿一眼,严厉地:“朝钰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都是自己家人,你老在这儿拱什么火?”

      紧接着他又迅速向孟兰淳解释道:“家里最近太冷清了,我就让小弋过来住一阵子,这孩子外向,多少能让家里热闹些。”

      不等孟兰淳发表意见,他便又劝说道:“这外头雪才化,比前几天都要冷,你才刚出院,当心又受凉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好吗?”

      虽然是问句,可他语气里却丝毫没有给孟兰淳留下拒绝的余地。

      餐厅里,几人分序而坐。

      席间除了女佣们帮忙布菜的轻响,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可大人们各怀心思,小孩儿的心里却是纯澈干净的。

      没多会儿,朝钰薇那才刚上小学的女儿乐彤忽然怯生生地开口问:“外公外婆,你们怎么都不讲话呀?”

      “是不是因为阿舅不在了……”

      听见这童言稚语,孟兰淳的眼睛顿时又红了。

      朝钰薇见状连忙瞪了女儿一眼:“妈妈教过你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这样不礼貌。”

      乐彤一撇嘴,气鼓鼓地揣起手,嘀咕道:“可以前妈妈明明说,在自己家里是可以讲话的。”

      她年纪还小,对于大人口中讳莫如深的“死亡”只有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所谓“阿舅不在了”对她来说,大概也就只是有一阵不能再见到阿舅了而已。

      朝钰薇干脆把饭勺塞进她手里,哄道:“彤彤乖乖吃饭,一会儿妈妈就去拿iPad给你玩。”

      没有小孩儿能拒绝玩iPad的诱惑,乐彤也不例外,闻言摇头晃脑地一点头,然后快乐地接过朝钰薇递过来的勺子,立即就进入了干饭状态。

      朝文斌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便从裤袋里取出一条手帕,很自然地递给了妻子。

      孟兰淳没接,抽出两张手纸别过脸去擦。

      朝文斌知道她这是在和自己置气,既然都已经提起,他干脆也不再遮着掩着了:“前两天我已经让人把阿冶的牌位和骨灰送去老宅祠堂那边了,人死如灯灭,咱们得朝前看,日子总得继续,是不是?”

      没人接他的话,但他依然在说:“阿冶的事我也很痛心,但肇事司机已经死了,就是想恨也没处恨去……”

      一向寡言的郁琰这时却忽然出声:“您真觉得那只是一场意外吗?”

      朝文斌闻言微微皱起眉:“警察那边查了有半个月,已经把能传唤的人都传唤了一遍,却愣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如果不是意外,那还能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稍一顿,紧接着又语重心长道:“郁琰,叔叔知道你对阿冶的感情很深,但叔叔劝你不要去钻那些牛角尖,你还年轻,以后……”

      “我看不见得是意外吧?”朝钰薇忽然也开口了,“现在是死无对证了,指不定真正的凶手还躲在后头偷着乐呢。”

      “听你这语气,你比人警察还懂得该怎么破案?”当着小外孙女的面,朝文斌不愿意和她嚷嚷,“有本事你就去指点警察把那位‘真正的凶手’给抓了。”

      朝钰薇冷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说话。

      明知道朝钰薇明里暗里说的是谁,可朝弋却仍是一副坦然模样,他特意换公筷给郁琰碗里夹了块鱼肉:“怎么没看见哥吃鱼?别挑食啊。”

      他明知道郁琰不喜欢吃鱼,哪怕处理得再干净,他也能尝出鱼腥味。

      认真干饭的乐彤看见这一幕,忽然停下勺子,冲着朝弋开口道:“小郁舅舅不吃鱼的!连我都知道。”

      朝弋看着那小孩儿的眼神,仿佛他刚才给郁琰碗里夹的是什么毒药,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最会模仿大人了,也可见朝钰薇对朝弋的不满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不喜欢不代表不能吃,”朝弋看上去一点脾气也没有,“妈妈是不是也和你说过不要挑食啊?”

      乐彤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妈妈说挑食会长不高,但是……”

      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乐彤还是狡辩道:“小舅是大人了,可以挑食。”

      朝文斌只当朝弋是刻意想讨好家里的成员,因此并没有觉察到他对自己的“儿媳”郁琰格外上心。

      “昨晚我邀了几个股东私下里聚了一聚,阿冶手上的一部分项目我暂时先让小陈接手了,”朝文斌看向朝弋,“小弋今年才刚毕业,没什么工作经历,我就想说把一部分好上手的项目先拨给他,让他慢慢适应一下。”

      “我记得小弋大学念的是金融吧?刚好专业也对口,再过三年去考个MBA,你哥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明摆着就是要将朝弋当做下一个继承人来培养了,朝钰薇全程冷着张脸不说话,孟兰淳也怔楞着没表示。

      于是朝文斌干脆把目光挪向了郁琰:“小郁,你怎么看?”

      郁琰手上持有朝阳集团30%的股份,原本他爸的遗产里就包含了13%,和朝冶“婚后”,朝文斌和朝冶干脆又合送给他17%,凑了个整。

      持有30%的股份,怎么也算是大股东了,朝文斌不得不征求他的意见。

      “我没看法。”他冷淡道。

      说是征求他的意见,但倘若朝文斌真的在乎他的看法,昨晚由朝文斌做东请那些集团股东吃饭时,他也应该受邀在列才对。

      “那就行,”朝文斌说着又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到底都是骨血,他也不想和她闹得太僵,“小钰最近不忙吧?”

      朝钰薇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因此很干脆地:“没空。”

      朝冶生前手底下有个厂子,专门生产冰柜冷链类,那个厂子经营得不错,也比较好上手,朝钰薇刚毕业那会儿也帮忙看管过一阵子。

      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爸想把哪几个项目塞给朝弋当跳板。

      “我问过老徐了,你手头上的两个项目,一个方案已经通过审批,另一个也差不多结束了,”朝文斌很霸道地,“刚好空出一段时间来,正好带你弟熟悉熟悉公司业务。”

      他之选择朝钰薇,一方面是因为她工作经验丰富,另一方面则是想通过多接触尽量缓和两人的关系。

      然而朝钰薇压根就不乐意:“虽然审批下来了,但项目这边我还得时时跟进,加班奶孩子的事我可做不来。”

      “爸,姐说得没错,”朝弋笑眼盈盈地看向对面的朝钰薇,“我和姐之间有代沟,实在没法顺畅沟通。”

      这是明里暗里地在讽她年纪大了,朝钰薇冷笑一声:“爸,我说你不如去给他招个助理,要不然就公开问问集团里有谁愿意去给这位‘新太子’当月嫂。”

      朝文斌不轻不重地一敲桌面:“钰薇,逞这点强口舌之快有意思吗?你几岁了?”

      可作为被“阴阳”的本人,朝弋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生气,还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爸,强扭的瓜不甜,您就别为难姐了。”

      这种话从朝弋嘴里说出来,朝文斌不免有些惊讶。这小子从小就爱惹是非、闹乱子,读中学那会儿,班主任和年级长三天两头就得往他和霍佳瑛那儿打一通电话。

      前两个月朝弋大学刚毕业,霍佳音特意打电话通知,朝文斌作为生父,不仅自掏腰包给他在游艇上办了场派对,还让人去提了台最新款的卡宴送给他当毕业礼物。

      然而他这小儿子却依旧连声“爸”都不肯叫,车钥匙也没收,倔得驴一样,怎么看都让人火大。

      朝弋自动忽略了朝文斌眼里那隐隐的惊讶,他一直知道他爸看不起他。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他那位命薄的便宜大哥太优秀,从小就没让朝文斌操过心,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工作能力,全都是人中翘楚。
      除了不喜欢女人,大概他在朝文斌眼中就没别的什么“缺点”了。

      还没等朝文斌心里那点惊讶劲过去,朝弋忽然又道:“我其实更想让嫂子……琰哥带我。”

      “琰哥,”他故意把脚探出去,“你愿意教一教我么?”

      餐桌底下,两人的小腿紧挨在一处,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郁琰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朝文斌忽然清了清嗓子,郁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的性子看似不温不火,但其实是这家里最轴的:“小郁他有自己的生意要管,你总不能让他两头跑吧?”

      谁知郁琰却缓声道:“鑫瑞最近业绩稳定,我可以暂时抽身。”

      对面的朝钰薇满脸都写满了不理解,连朝文斌也有些出乎意料:“我这边物色合适的助理可能还需要一小段时间,你确定可以帮忙吗,小郁?”

      郁琰不动声色地把脚往旁边一挪,在朝弋炽烫的目光中淡淡然开口:“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5 19:01:05~2023-05-06 19:0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要和初婴未来结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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