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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 165 章 ...

  •   丁一翼躺在雪白的医院病床上,睡得不太踏实,眉心一直皱着,严重的失血过多,疲惫不堪的数天海上作战,外加被冷氮枪削掉的两块肉,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

      明明已经体力不支,但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事,一天两天三天,模糊计算起来,竟然失联了近一周之久,深感不安的意识瞬间冲上了头顶,他大叫了一声“盼盼!”倏地挣开了眼睛。

      “在这里!”方盼盼紧握着他的手,立刻站了起来,摸着他头上的汗,“我在这里,你醒了。”

      “盼盼……”丁一翼心里放松了下来,张开双臂要去抱他,一抬胳膊才发现手背上面还有针,正在输着液,方盼盼连忙叫道:“别动,别回血了。”

      俯身低下头抱着他的脖子,搂着他的头,一下下抚弄着他后脑勺的短寸头发,让他别抻到了伤处。

      “新兵营出事了吗?你没伤到吧?”丁一翼仔细检查着他的胳膊和身子。

      “没事,我藏得可好了,新兵营个别教学楼炸了,地下禁闭室也没了,不过……”方盼盼没有说下去,转头朝走廊外面喊道,“李叔,丁叔!他醒了!”

      “你喊爸爸比较好使。”丁一翼道。

      李茉莉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啧啧有声:“哎呦,丢不丢人,一醒来就缠着人家,感觉怎么样?!”

      “……浑身没劲,”丁一翼体型硕大,比盼盼足足宽出一倍来,却好像盼盼能擎住他似的,一直往他身上倒,“我很饿。”

      “我去问问医生你能吃什么。”方盼盼把他背后的枕头摞起来让他靠着舒服一点儿,转身出去了,丁一劭刚好走进来,跟他点了点头。

      “爸。”

      “怎么样?”

      “没多大事。”丁一翼扭头,摸了摸自己的伤处,“掉了两大块肉。”

      看到父亲西服外面兜里,竟然插着一朵小白花,他不禁脸色微变,问道,“谁出事了?”

      李茉莉叹了口气:“你朋友,翁伯晨,牺牲了。”

      “啊?!他在营里都被袭击了?里面的厄斯人也有冷氮枪?!”

      “好像就有一把,是里面的人做出来的,跟外面的不一样。具体什么情况,我们暂时还不知道,忙忙叨叨的,于总现在梳理这件事,”丁一劭道,“老翁家的天是塌了,我刚从奠堂回来,这都已经第三天了。”

      丁一翼愣了好一会儿,想到翁伯晨就这么死了,像是有些不真实。

      后来他才知道,新兵营这一战,厄斯人死亡324人,俘虏433人,而他的同窗战友们,受伤267人,死亡3人,是有史以来新兵营内部战损最严重的一次。

      他赶忙问道:“我哥呢?”

      “你哥还好,他有冷氮枪。”

      正说到这里,李若希便推门进来了,看到丁一翼醒来,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能睡?盼盼守你一晚上了,担心得不行。”李若希掀开被子看了看丁一翼被包扎的地方,胳膊一道和腰侧部一道,绑着厚厚的绷带,“还行,这两块肌肉比较厚实。”

      冷氮枪如果只是把肉切掉还勉强好些,但只要伤了骨头或是五脏六腑,麻烦就大了,非死即残。

      “于皓南那边怎么样了?”

      “他没昏迷,一直醒着,还要下地呢,他爸把他摁回去了,”李若希道,“病房里外全是人,根本过不去。”

      “看他的人可不少,你别往前凑了,”丁一劭道,“昨晚我去看了一眼,于总说没多大事,不过,他怎么比你还严重?不是灵活度比你强吗?我听左长官说,你一直在减重。”

      “他把冷氮枪给我了,”丁一翼道,“还给我带路呢,不然我们俩真得折里面去,这一船厄斯人是人手一把冷氮枪。”

      “他也给你了?”李若希问道。

      “你也有?”

      “是,营里开战之后,他托人给我带了一把,不然厄斯人都往我身前冲,很恐怖。”李若希回想到那天的情形,仍然心有余悸,更恐怖的地方在于那些人,原本都被他当做是同僚战友,可倾炮是试金石,轰完以后他们都还是站着的,立刻变了脸朝他们进攻,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于皓南这小子还算仁义,”丁一劭道,“他也就两把冷氮枪。”

      他的儿子一人一把,才从这两方战场上全身而退。

      “那是仁义吗?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丁一翼啧了一声,“爸,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哥跟那小子处对象了!”

      “什么?!”丁一劭噌的一下转头看向李若希。

      “真的?”李茉莉倒是笑着问道。

      李若希没有出声,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告诉他们,他和于皓南已经分手了,谈得非常短暂。

      “我不同意!”丁一劭当即表态。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啊,冷氮枪都给你儿子了!”

      “各是各码,这现在非常时期,你知道宋珢怎么跟我说的吗?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家宋玉溪从军籍里退出来。”

      丁一劭从里怀兜掏出了一只雪茄,半天却没有要点着的意思,这病房里是他的妻儿。

      “这几天,新兵营里也不好过吧?死了人,也伤了不少人。”

      “军队给大伙儿放了三天的探亲假,”李若希道,“内部也得收拾残局,清理……厄斯人的尸体,好些宿舍不能住了。”

      他说得很简单,但实际情况是新兵营遭遇此重创,哭声一片,而且更让人心里难受的是,他们哭的是谁,甚至无法说出口。

      比如当晚他们宿舍的人,灰头土脸地回到寝室,看到了孙亚晴的床铺、行李、挂着的毛巾、衣服,床底下的脸盆和拖鞋,周旋捂着脸当即痛哭出声,根本无法相信,那平时嘻嘻哈哈的八卦大王孙亚晴,竟然是厄斯人。

      “没什么可为他哭的,”李若希勉强打起精神,冷静道,“真正的孙亚晴,根本没来报道,我们见到的从始至终都是厄斯人假扮的。”

      “是,他没有真心对待我们,还意图窃取我们的机密,”梁咏云道,“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几人把孙亚晴的东西打包扔出去,一起随着厄斯人的尸体进行无害化焚烧处理,只是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李若希看着还没拆封的长筒袜,周旋、殷鹏他们看到孙亚晴给他们团购的保湿面膜,还是会愣愣地发着呆。

      当天晚上,李若希找了很久才把彭羽琼找到,见他无碍,顿时松了口气。彭羽琼回到寝室,坐在椅子上,望着孙亚晴空着的床尾,抱着手臂望向众人。

      “你们知道范中将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吗?火烧了不过两小时,很多炸弹都还没来得及被厄斯人引爆。”

      “因为你向兵王告了密,”梁咏云道,“范中将说是接到了于皓南的求救电话,才率领大军过来支援。”

      “是,原本我们在营里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他来一一排除奸细就行了,不会有一人伤亡,”彭羽琼道,“可惜你们自作主张,惹怒了厄斯人。”

      “你这话说得太片面了,是我们惹的吗?”殷鹏怒道,“厄斯人已经冒充齐长官要下手了,我们难道坐以待毙?!”

      “朝谁下手,大漂亮是吗?”彭羽琼冷眼瞥着上铺,“如果多穿点儿不惹事,也未必就被盯上。”

      周旋忍不住说:“……同是Omega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漂亮有错?如果有一天你也被这么指责,我很好奇你是什么心情……”

      “彭羽琼,”李若希不愿再让人替他申辩,只冷声问,“于皓南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屋里有厄斯人。”

      “是,他怀疑林玟和孟令华的时候,就猜想过咱们宿舍,厄斯人既然喜欢冒充名次比较前排的人,咱们宿舍就跑不了,”彭羽琼道,“他最开始猜的是周旋,因为和林玟他们都是军医,数据可以一起造假。”

      周旋:“啊?!”

      “但看你那么傻还找他表白,就把你排除了,”彭羽琼说到这里,有些得意,“我告诉他你们的行动之后,他就猜到孙亚晴是狼,让我把他储存在书桌衣柜里的东西都清走,你们知道那是多少克炸药吗?”

      “彭羽琼,你出卖了我们你还很得意?”梁咏云忍不住道。

      “你们背着我策划行动就不是出卖?”

      “假设我们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当然告诉于少将,制止你们的行动。”

      “你……!”

      “哈哈哈,从没见过这么狐假虎威的人,”殷鹏笑道,“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给于皓南当下属背叛自己兄弟,还觉得挺自豪?”

      “我一直说过,我会是于皓南的副将,对他一个人忠诚就行了,”彭羽琼冷声道,“只是警告你们别再任性妄为了,没那个智商,就别做高难度的事,省得大伙儿跟着遭殃。”

      李若希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指着他道:“彭羽琼,我以少将之名,罚你出去跑圈,十公里以后回来见我!”

      彭羽琼啧了一声,不屑地耸了耸肩,转身往门口走去。

      “我想问你,”周旋开口道,“你喜欢于皓南什么?”

      作为情人,他对李若希疾言厉色,情绪多变;作为同届少将,他隐瞒了对孙亚晴的猜测,也没有把李若希当成可以商量对策的伙伴。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喜欢的?

      彭羽琼却粲然一笑:“我就喜欢他无情的样子。”

      对他来说,于皓南的冷漠和傲慢他习以为常,恋爱脑的于皓南,才让他觉得失望透顶和面目全非。

      于皓南压根没把李若希当回事,彭羽琼喜欢的他,终于回来了。

      ==

      “若希。”父亲丁一劭又喊了他一声,将他的思绪从很远的地方喊了回来。

      “我不同意你们恋爱,是当前危急时刻,国事也就是于皓南的家事,他退不了。可谁知道要打多少年?据说冥王星还在小步伐向我们星球靠近。若希,你跟他混做一堆儿,将来不危险吗?不被人当靶子打吗?你也考虑一下,是不是……咱们就从军队里退了。”

      “退了?”李若希简直不敢相信父亲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当兵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何况我已经是少将了!”

      “你这个情况,于总能够理解。”丁一劭道。

      他和李茉莉都知道了,李若希就像案桌上的一块香喷喷的肉,让厄斯人垂涎欲滴,这种情形,何必再把儿子往前线上送?

      “那是冷氮枪,削骨头跟削豆腐似的,伯晨那孩子,脑袋被光晃了那么一下,就落了地。他爸爸跟他爷爷现在哭成什么样,”丁一劭的指尖,转着那支雪茄,“现在,不是以前的年代了,出人头地,不止靠当兵,咱们家大业大,何必让你冒这个风险。”

      “那您干嘛只跟我说,”李若希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不去劝翅膀。”

      “你弟要是能劝也不会单枪匹马追那外星人的船了,”丁一劭道,“可你不一样,你是个Omega,咱们家最重要的长子。”

      “……爸,我就在这儿呢。”丁一翼出声道。

      “你在哪儿我都是这个意思。”

      丁一劭看向自己非一般美丽、初初长成的儿子:“你弟他们救出来的Omega,几乎,都是孕夫……”

      他又看向李茉莉:“夫人,你说呢?”

      李茉莉迟疑了几秒:“我听孩子自己的意思。”

      “坚决没这个可能,”李若希道,“咱们家人不会去做逃兵。”

      丁一劭叹了口气,手中的雪茄转得飞快,做父亲和做将军的心态,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既欣慰儿子有血性,又勇敢,也只怕将来闹得跟翁家那样的惨剧,人去楼空。

      不一会儿,于浩海和方盼盼一起过来了,方盼盼手里推着餐车,丁一翼目前除了输营养液以外,还能喝点儿稀粥。

      于浩海看到丁一翼躺在这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一翼,干得不错,救出了奉少将不说,还打沉了他们的船,救下了上百名Omega,有勇有谋!”

      丁一翼赶紧爬起来坐端正了,行军礼道:“为国捐躯,在所不惜!”

      方盼盼盛粥的手一抖。

      这话是平常军队里的官话,下级将士都爱这么说,只是今天这么听来,却别有一番深意。丁一翼凭着一股莽劲冒着冷氮枪的风险,大海里追着厄斯人的船漂浮了三天三夜,不止一个“勇”字。

      丁一劭道:“他们这一届新兵营战士也是挺难的,赶上了国难。”

      “出头也很快,”于浩海道,“外面站着那么多将领,你不知道吗?都在为丁一翼请功。”

      “冷氮枪能一人一把?”

      “当然,他们这种少将都有枪。”

      丁一翼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咧着嘴笑了。对战厄斯人有功,可直升少将!

      丁一劭却是喜忧参半:“蹿起来是真挺快的,我竟希望别那么快。”

      李茉莉安慰道:“他们已经赤手空拳打过厄斯人了,有枪还不是如虎添翼?没事,翅膀,若希,你们还要好好训练,不可懈怠!”

      “是!”丁一翼握住盼盼的手,“盼盼,我要当将军了!”

      “嗯!恭喜你!”方盼盼心情复杂,又很为丁一翼骄傲,俩人抱着互相拍对方的后背。

      “那我的那把枪……”李若希后知后觉,忽然反应了过来,“原来,我也应该有枪的?!”

      “是啊,皓南替你领的,没给你吗?”于浩海问道。

      ==

      李若希走出了丁一翼的病房,气得是脑门发晕,脚步悬浮,对着墙壁一顿狠锤,恨不得把于皓南给杀了。

      他觉得他就像傻子一样被于皓南骗,不,是于皓南把他当傻子,这几天他很感动皓南给了他冷氮枪,结果,却是早该到他手里的枪,现在才物归原主。

      难道真的只有彭羽琼那样的“智脑”,才配和他合作吗?

      他噌噌噌地上了楼,于皓南病房里外还是有很多A军将领在那里或站着,或坐着,商议事情。

      于皓南盘腿坐在床上,身上好几处绷带包扎的地方,正跟左阳旭和莱斯利长官汇报工作情况。

      “一把枪给丁一翼,是他没有我灵活,不能很好地躲避蓝光,另一把给了李若希,是怕他是厄斯人众矢之的,劫持的目标,再就是他的枪法也是新兵营最好的人。”

      于皓南的思路很清晰,虽然伤得很重,五处割伤,都在皮肉。

      “孙亚晴和林玟制造的冷氮枪,发现奉安平少将是卧底后把他软禁并审讯,想来是为了引丁一翼出去,故意给丁一翼留下线索,让他追出了海域,我发现他失踪后,调虎离山,也出了新兵营。”

      “至于以后新兵营的内部进驻情况,三天假后,我觉得我们要设立严格的准入机制,不再让厄斯人有机会踏入军营一步。”

      “……你的脑袋都成这样了,这几天就别想这些了,伤脑筋,”莱斯利皱着眉,看着他头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白绷带,“这是被割头了吗?”

      “没,后脑勺头发被光晃了一下,现在……有点秃。”于皓南诚实地道。

      “你还在乎这个?”莱斯利有些想笑,“黑乎乎的还怕秃。”

      于皓南:“……”

      门外一人没敲门就进去了,几步走到于皓南面前。

      于皓南抬眸,目光顺着李若希的脸,缓缓往下移动,直接锁定了他的双腿。

      好死不死,今天李若希还是穿着长筒袜和短裤。

      他忽然听到丁一翼和于皓南在外面打劫了厄斯人的船,身受重伤,急忙爬起来穿上衣服就跑到医院来了,根本没心思穿搭,抓起挂那里的袜子就穿上了。

      于皓南忽然躺下,将被子盖到身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头疼了吗?还是哪儿疼?”左阳旭有些紧张,摸着他的额头,“叫医生过来看看?”

      于皓南紧闭着唇不说话,但李若希看得出来,他眉心紧蹙,正在生气,他还在气他没穿裤子。

      李若希站了多久,于皓南就闭了眼睛多久,拒绝眼神沟通,拒绝交流。他在那自讨没趣,只好走出了病房,独自下了楼。

      出了医院,在大街上走,看到一家时装店,不知道为什么,脚像不听使唤似的,让他停顿了几秒后,还是走了进去。

      墙上挂了很多冬季的服装,衣服和裤子帽子都有。

      他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明知道于皓南在跟他要一种权力,一个关系里上位者的权力,做主的那个人,手执的权杖。

      一旦妥协,就要一直输。

      可他还是心情麻木地让店员给他拿了一条质朴的灰色长棉裤来,交了钱,去试衣间换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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