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再相逢》听且行

8、第 8 章

　　这一路上，许回音心口的“小鹿”像是疯了一样，撞得人心口发慌，整个人都呆滞了，紧张的情绪却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许回音把自己崩得很紧，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同样抓得越来越紧。

　　直到方寄书开口：“你再这样抓下去，我衣服该被扯烂了。”
　　“抱歉。”许回音嘴比手快，为自己道歉之后，手上还是没有松开。

　　下一刻，许回音握紧衣服的手指上传来了有点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手指掰开，随后方寄书的声音迎风传来：“再抓这么紧，我真的没法骑车了。”

　　许回音这才飞快松开，改为抓住自行车后座，其实方寄书骑得很稳，只是她心里不怎么稳定罢了，非得抓点什么东西才能缓解情绪。

　　方寄书的左手却没有立刻收回去，而是在腰间被抓皱的衣服那里抚了抚，就好像那里还残留着余波，因为刚才许回音抽走的手指就好像水里溜掉的小鱼。
　　让他没来得及紧握，便只好不舍的在小鱼刚在停留的水里晃一晃了。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方寄书突然问。
　　许回音愣了一下，仿佛他问得不是紧不紧张，而是在不在乎，可是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紧张呢？
　　于是她话到嘴边，但是说不出口了。

　　“别紧张，都是自己人。”方寄书声音带着笑意。
　　“行，我知道。”许回音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什么叫自己人？
　　难道是平常跟他们在网吧厮混的那一群网瘾少年？

　　如果方寄书过生日真的只叫了这些人来，那她确实也不用这么紧张了，都是熟人罢了。
　　这么想着，许回音也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开口问：“还有多久？”

　　“到了。”方寄书顺着路拐了个弯。
　　紧接着，许回音便看到了连成一片的烧烤摊，这条街上几乎都是夜市，尤其在夏季算是非常热闹了。

　　可是......怎么没有看到方寄书所说的“自己人”呢？

　　许回音眨着眼睛看了一圈，也没看到类似熟人一星半点的影子，他刚想张嘴问问，方寄书已经率先开口：“走吧，这边儿。”

　　两人穿过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片周围绿植环绕的室外烧烤店，环境倒是挺不错的。

　　方寄书带着她走在石板路上，然后顺着又顺着旁边的绿植拐了过去，那是两张拼在一起的木桌，四周坐满了人，但给中间位置留了两个空位。

　　啊，上帝！到底什么是自己人？

　　许回音头脑发蒙了，这在座的面孔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到底算哪门子自己人？

　　这时候，有一位女人站起身来招呼：“哎呀，你们终于来了，位置都留着呢，寿星不来，都没人动筷子。”

　　许回音眼神疑惑地看了方寄书一眼，对方解释道：“这是我小姨，咱们先坐吧，你看看想吃什么？”

　　小姨......许回音身体比脑子快，在每年过年走亲戚的训练中，已然身体比脑子快地扯出最乖巧的微笑，然后点头叫人：“小姨好。”

　　然后比刚才更慌张了，她想，自己人是没错的，原来都是方寄书的自己人。
　　这算什么？他们已经到了见父母的阶段了吗？这也太挑战她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许回音默默地深呼吸，然后悄悄告诉心里的“小鹿”——别撞了，你还是先死一会儿吧。

　　方寄书倒显得非常开心，没注意许回音略有些慌张的小动作，开始给她一一介绍。
　　这是他的妈妈，那是他的二姨妈、姨夫，还有亲哥、表弟......许回音机械式地给每个人打招呼，最后这些长辈的面容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瞬间谁也不认识了。

　　“叫什么名字呀？回音是吧，快吃点东西吧。”又有一个女人来跟许回音搭话。
　　许回音有些慌张，不小心地拽了一下旁边的方寄书，然后才开口：“谢谢阿姨。”

　　“妈，你们不用管了，这是我朋友，别盯着人家一直看。”方寄书这才发现气氛的不对劲，开始自顾自地把东西分到许回音的盘子里。
　　随后他探头过去：“你别紧张，我家里人都很好相处的，你吃你的，不用管他们。”

　　一直没动的许回音点点头，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地专心吃东西。

　　“嘿，二哥。”

　　这时候，许回音听到方寄书旁边的男生暗戳戳地怼了他一下。
　　这男生看起来年龄不大，是他的表弟，方寄书用眼神瞟他一下，没说话。

　　紧接着，许回音便听到这位好奇心十分严重的表弟开口问道：“依依姐呢？”
　　“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方寄书皱着眉回了一句。

　　那位表弟看方寄书脸色不对，也没在多问，低下头跟自己盘子里的烤肉作斗争去了。

　　许回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方才紧张不已的情绪消散而去，这一切像是电影里的热闹场景，而她仿佛坐在屏幕之外的旁观者。

　　自己不是第一个被方寄书介绍给家人的女生。
　　方寄书跟郭依依的感情之前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吗？那是已经过了一年多，却连他的表弟都还在问的人。

　　那她呢？她算是什么？
　　下一个郭依依吗？

　　难过就像涨潮时没怎么注意，双脚陷在泥泞的沙滩里拔不出来，当意识到自己应该快点跑开的时候，潮水却已经没过半截身体了。
　　许回音在绝望又窒息中反应过来，她的心是真的，真的喜欢上方寄书了。

　　这场关于方寄书过生日的聚餐直到结束，许回音心里的失落还是没有回过神，就连方寄书说要送她回家的时候，许回音也是略有些抗拒地说：“不用了。”

　　“这儿离你们家还是挺远的。”方寄书也不着急，一手推着自行车，然后看她，“你不让我送你，你打算怎么回去？走回去吗？”

　　许回音梗着脖子嘴硬：“不行吗？”

　　“行，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打算走多久呢？”方寄书不知道许回音是怎么了，只是跟她家里人吃了一顿饭，怎么就这么大气性。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么？可是以许回音平时的气度，也不应该啊。

　　方寄书迷惑归迷惑，但还是不可能让许回音一个人走回家的。
　　“这边人这么多，大多数都喝了点酒，你一个女孩子要是一个人走，真碰到喝多的，你怎么处理？”方寄书拿出十足的耐心，“你要是固执己见，我也不会退让半步，今天你不让我送你回家，咱俩就在这儿站一晚上吧。”

　　神经病才站一晚上。

　　最终，许回音还是投降了。

　　虽然如此，比起来时两人在路上的开心，这会儿连风都是凉的。
　　许回音一言不发，方寄书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于是只当是她心情不好想发发小脾气，自己受着就行，于是也没开口多问。

　　就这样，两人这次从那个路灯下分开的时候，只留了一句“再见”，好像只是普通同学一样了。

　　方寄书虽然摸不清楚头脑，但他也没有非要逼许回音给个说法出来。
　　为什么忽然发脾气？到底怎么了？
　　这些话以方寄书的性格，他是问不出口的，可他也没有忽略许回音，仍然每天都找她聊聊天说说话。
　　许回音也会照常回复着，只是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亲近，是没有前段时间那么亲近了。

　　自从上次方寄书过生日之后，用周梦华的话来说，她这心思千回百转的女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居然开始翻她那一个暑假都没有动过的学习资料了。
　　不仅如此，许回音还自请要报一个冲刺高三的补习班，虽然打着“为期一周，改变人生”这种一看就堪比诈骗的招牌，但只要自家姑娘愿意努力了，周梦华还是很愿意被骗个几千元的，仿佛这样也能弥补一下自己内心似的。

　　娘俩儿真是亲的，除了欺骗自己就没了别的办法。

　　许回音为了逃避现在和方寄书日渐亲近的关系，骗自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甚至要把他们两个变回以前普通的游戏好友，全然不顾方寄书是怎么想的。

　　那边着急一步，她这里就会往后退一步。
　　可许回音越是这么往后退着，心里那名为“难过”的潮水就会往上涨一分，她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撑不住，尤其方寄书没事儿人一样，每天还是嘘寒问暖，遇到各种有意思的事情都会找她聊聊，各种球赛、游戏比赛也会跟她一起分析，就像是站在岸边的救援者，一步一步走向快被淹没的许回音。

　　她也同样渴望这人能越走越近。

　　这一周，许回音借口要补习，已经推掉了方寄书所有见面的邀请。
　　她知道只要看见这个人，自己毫不意外会直接动摇，可她现在已经没法办把他再当做一个陌生人了。

　　“程菲，你说一个男生带你去见他的家人是什么意思啊？”许回音问旁边跟自己一起等公交车的程菲。
　　这个冲刺补习班还是程菲介绍的，两人最近也是每天起早贪黑地来回冲刺着。

　　程菲认识许回音多年，肯定知道这问题不是无缘无故就问出来的，她一脸八卦地靠了过去：“谁带你见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