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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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醉书睡了很久才醒来，他仿佛遁入了一个浑浊的、很长很长的梦境。
睁开眼睛，精致的神鸟百花纹冰画闯入眼帘。这是一座灵气极佳的寒冰室，四周是晶莹剔透的冰墙，身下躺的是玉一般温润的冰床。
口渴得厉害，段醉书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温水入肚的那一刻，体内升腾起一股久违的温暖气流。充盈、澎湃、有力量。
段醉书右手翻掌而起，一股淡金色的灵力欢腾地跃起来。
地面有一汪泉水，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玉冠束长发，白衣上缀着金丝竹纹，一双多情桃花眼，右耳上留一颗血红小痣。
“醒了？”
门口有人，应声望去，竟是燕姨。
是了，这寒冰室那么多精致而复杂的神鸟纹，除了六翼七寺岛，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地方。
燕姨替他把了脉，神色轻松了些，将一碗土棕色的药递过来，“你身子弱，需以药进补。”
段醉书利落地喝掉，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献祭本就有一成的可能重塑肉身和灵魂，我和夫君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化身成了长云，被散落的灵果护着，飘到了岛上。”燕姨道，“非要说的话，是帝后在护着你罢。”
段醉书点点头，“我睡了多久？”
“先不急，在离开之前，我先带你见一个人。”
段醉书没想到天帝也会来这里，这个人在九重天宫之上，有多久没下来过了？段醉书记不清。
“来了？”天帝坐在桃花树下，一人面对棋局，头都没抬，只说了这么一句。
若是以往，段醉书早红着眼和这人吵起来了，但此刻他却坐了下来，神色从容地落下一子，“你说的事我都办好了，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天帝抬眸看他一眼，接着视线重新落到棋盘上，“这一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一切都好。”
天帝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还嘴硬，若不是你母后残存的灵力护着，你早就死在万仞山的雪夜里了。”
段醉书落下一子，吃掉对方一片，“看来你对人间的事知道的很清楚，那也应该知道，溃散的灵气都得到了恢复，母后的灵识，你什么时候给我。”
“该你的东西不会少。”天帝看着棋局，微微蹙眉，“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问我。”
“问什么？你和魔尊之间的赌约吗？”段醉书轻笑一声，“这场赌局里没有赢家，不是吗？”
天帝不答。
风吹过，桃花沾衣襟，落在段醉书落下的最后一粒白子上。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天帝搁下手中的黑子，道：“你赢了。”
他起身，将锁仙盒拿了出来，“你要的东西。”
段醉书双手将其接过。
灵识一旦归为，便不再是游走于六界的孤魂野鬼之辈。不论是入轮回还是重化现身，都让段醉书慰藉。
与天帝抗争之胜太少，如今，也算是完成了一件。
天帝走后，段醉书将盒子交给了燕姨。她比自己更了解该如何为母后寻一条更好的出路。
“你呢？”燕姨问，“就算你不回上仙界，人间已过去三年，哪里是你的去处？”
“有人在等我。”段醉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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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宜村。
自那年金秋山天洪以后，山下的这个小村子便成了一块荒无人烟的黑土。直到这两年才陆陆续续搬进来新的人家。
人一多，自然口杂。
村里有两个最招人喜欢的人物，一个是村西的教书大夫，姓陈，名士远。有学问、有礼貌、生得斯斯文文。这年头，谁家都指着孩子光耀门楣，因此大家都敬重陈夫子。
一个是村东头的酒公子，虽然寡言少语，但生得俊俏，而且法术高强，平日里遇见不平之事他都会出手，是村里的英雄。
村子里的姑娘哥哥芳心暗许，偏偏这俩人万年铁树，白白浪费姑娘们一番情意。
也就是这两人，住的最远，来往却最是密切。
“陈夫子，又去给酒公子送紫真泉啦？”朱老头扛着个锄头，站在田间地头。
陈士远笑笑，“是啊，前天送去的用完了，催着呢。”
“酒公子可真宝贝他那玉佩和扇子，时时刻刻店铺带在身上，昨个儿他帮我推车的时候我还瞧见了呢！”
陈士远回了几句，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酒公子家。
屋子被收拾得赶紧整洁，院子里种着脆嫩的小白菜和葱花，干玉米和辣椒挂在屋檐下。
当归见他来了，高兴地跑过来，小尾巴翘到天上，摇啊摇。
陈士远蹲下来，默默小狗的头，“你家主人呢？”
当归朝隔壁吠了几声。
陈士远绕过小屋，终于找到了人。
对方穿一件薄汗衫，结实有力的臂膊露在外面，正帮邻居大爷晒玉米。
这大爷腿脚不好，眼睛也经常看不清，就连住在村西的陈士远也偶尔帮一把。
“酒公子——”陈士远扬了扬手里的瓶子，“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对方掀起眼皮，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就来。”
忙完了，大爷非要塞一坛子蓝桥风月酒给酒公子。
知道对方不容易，酒公子自是不要。
“拿着吧，你不是喜欢喝醉了飘乎乎的感觉嘛，这蓝桥风月啊，正合适！”
酒公子垂眸，半晌，道了谢。
两人离开大爷的院子。
酒公子洗了个澡，穿一身黑衣出来，整个人又高又瘦，挺拔昂扬。
陈士远看他擦拭自己的不二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么久了，我还是不习惯叫你酒公子，要不，下次我还是叫你寻公子吧。”
说完又觉得这个称呼太疏远，补了一句，“或者学隔壁大爷一样，叫你阿澈？”
寻澈动作微顿，“这个不行，其他随你。”
陈士远讷讷应了一声，看着外面的天色，道：“看这天气，傍晚怕是会下雨。”
寻澈沉默地擦着手里的东西，没吭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当归好像格外兴奋，围着寻澈的脚边转个不停，小尾巴晃啊晃，不知疲倦。
寻澈夹这一块肉逗他，看他跳起来的模样，嘴角微勾，“今天是怎么了。”
当归终于抢着了肉，开心地叼进自己的小碗里。
没了狗的扑腾声，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寻澈最怕这种时候，静悄悄的，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悄悄溜走。
他掀开蓝桥风月的红布头，倒进碗里，一碗接着一碗。
等到坛子空了，倦意也从身体里爬了出来。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模糊中好像听到当归跑出去了。
直到傍晚时分，屋子里的窗户被风吹开，细密的雨丝扑在脸上，寻澈才微微清醒过来。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竟没发现当归的影子。
雨势不大，密集而轻柔，像蜘蛛网笼罩在了天地间。阳光藏在乌云后，温柔的洒下来。
寻澈打着伞出去找狗。
循着村里人给的指引，寻澈一路到了南边的花田里。
这花田是他三年前包下的，不同的季节中不同的花，一年四季都有颜色。
当归最喜欢在这里面蹦跶，将好好的花糟蹋得不成样子。
因此当他在花海里看到这小土狗时，心头窜起一股无奈的躁意。
而且这次“行凶作案”的不止一只狗——一个白衣男子蹲在当归身边，背影颀长清瘦。当归笑得跟个便宜孩子似的，乖巧地舔着他手心，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寻澈走近，声音冷淡，“别人家的狗不要随便碰，不知道么？”
白衣男子身形一顿。
当归听见自家主人的声音，欢脱地跑了过来，蹭蹭寻澈的小腿。
再怎么说是自己的狗，瞧它那撒娇样，寻澈便说不出重话了。
见眼前的人不说话，便问：“你是哪个村的，找谁？”
对方站起来，缓缓转过身，一双桃花眼温柔多情。
“我找夫君寻澈，”段醉书笑着，“请问公子见过他吗？”
雨雾朦胧，花海易醉，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
寻澈怔在原地。
段醉书走近他的伞里，“傻了？”
“……哥哥。”寻澈终于回魂，将人紧紧拥进怀里，雨伞从手中脱落，冰凉的雨丝却让他更加清醒。
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蓝桥风月是好酒，如果这是一场幻觉，他希望以生命来献祭。
乌云散去，夕阳沉在西山，火烧云染红了大片的天空，将一切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当归在旁边蹦跶着小短腿，它以后会改个名字也说不定。
寻澈捧着段醉书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等金秋山的枫叶落了，我带你去看。”
不止金枫，冬听雪，夏酒眠，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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