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五颗果子抢破头》鱼里江

60、第 60 章

　　这下连段醉书也愣住。

　　没有箭，那么……莫娜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阿塔拉！

　　有了这一茬，段醉书仔细打量了一圈尸体，发现腰间和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将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张记载解药的药方、一封信、以及一张甘楼的军事布防图。

　　段醉书：“这……”
　　他将东西交给阿塔拉，“将军，小姐她……”

　　有的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开始就为自己选择了死亡的结局。

　　阿塔拉颤巍巍打开那封信，读了许久。

　　除了阿塔拉，谁也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但阿塔拉看完之后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将军！”段醉书上前扶人，顺手捡起飘落到地上的信。余光刚扫到两行字，就被不远处一声慌张的呼喊打断。

　　来者是珈丘军营里的士兵，段醉书对这张脸有几分印象，因为他总是替阿塔拉办事。

　　但此刻，这名士兵脸色惨白，额头冷汗层层，急吼吼道：“阿塔拉将军，快跑！几位副将带着人来追杀你，要将你捉回去严刑拷打！”

　　阿塔拉：“为什么突然捉我？”

　　“他们翻到了莫娜小姐写给您的那封信，认为您今天来赴约机遇是通敌叛国，拉回去直接砍头！”

　　“他们的脑子是被野猪吃了吗？！”阿塔拉眼眶红得厉害，但段醉书知道她不是因为这个而哭。

　　“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岂不是正好落实这个罪名。”阿塔拉说。

　　“将军！”士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中原有句古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您有罪才指责您，而是为了指责您才说您有罪的啊！将军，快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塔拉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她眼中轰然坍塌。

　　段醉书有些不忍：“阿塔拉将军……”

　　“这一天还是来了。”阿塔拉苦笑一声，“我知道，他们早就看不惯我了。”

　　士兵不解：“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阿塔拉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本是一双纤纤玉手，经过这些年握剑拿枪，已经布满老茧，“因为我是个女人，在他们眼里，女人应该呆在家里生孩子做饭，而不是获得功勋。”

　　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不远处上空弥漫着烟尘。
　　寻澈：“他们来了，将军，咱们先走吧。”

　　话音刚落，一只长箭冲着阿塔拉面门而来！
　　她后撤半步，箭落到了脚边。

　　三个副将带着一大队人马阻拦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叫内厄。
　　内厄举起一封信，冷哼一声，说：“阿塔拉，你私通甘楼人，证据确凿，我要带你的人头回去向赫克将军复命！”

　　通风报信的士兵冲上前反驳，“你在胡说！神明在上，阿塔拉将军是个好将军，一心为珈……！！”

　　话未说完，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士兵脖子上飞溅出来。

　　内厄收回长刀，骑在马上一脚将士兵的尸体踹倒，“这就是给叛徒通风报信的下场！”
　　他大刀一挥，扬声说：“众人听令，随我斩杀叛徒阿塔拉，谁先砍下她的脑袋，赏牦牛百头，黄金千两！”

　　段醉书道：“将军，你快走，这里有我和阿方索。”

　　阿塔拉眼神坚毅，“我岂是扔下心腹逃走的懦夫！他们要来，那就来！”
　　说完提剑冲了上去。

　　场面陷入混乱。
　　段醉书和寻澈是以巴兹尔以及阿方索的身份在进行混战，身份掣肘，没办法使出不二扇以及海族法术。
　　对方人多势众，三个人始终力有不逮。

　　突然，内厄发现了莫娜的尸体，阴鸷一笑，举着火把走了过去：“你敢下毒害死我们珈丘士兵，我要烧了你，让你去见邪神！”
　　熊熊燃烧的火把不断逼近，点燃了莫娜的衣摆。

　　“滚开！”烈火燃烧了一些衣服，火把被阿塔拉的长剑击飞，内厄遭到偷袭，腰上被阿塔拉划出一道口子。

　　他摸着自己流出来的血，眼神阴沉地看向正在扑火的阿塔拉，举起手中的长刀，“臭婆娘，去死吧！！”

　　“将军小心！！”段醉书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林子里忽然一阵骚动，成千上万只蝴蝶从里面窜出来，不仅弹飞了内厄的长刀，甚至除了阿塔拉意外，开始无差别攻击其他人。
　　这些蝴蝶带着剧毒，只要被咬一口就会浑身青紫，当场血管破裂而亡。

　　段醉书护住自身，在混乱中看到林子里站了一个白衣夫人，只是下一瞬，就被飞来的蝴蝶挡住了视线。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余光中，一个清澈的湖泊在阳光下粼粼闪光。段醉书拉住寻澈，扔出不二扇击飞周围一圈的蝴蝶，纵身跃进水里。

　　段醉书不擅憋气，眼下也无闭水丹可服用。他朝寻澈摇头，示意自己快不行了。
　　寻澈揽过段醉书的腰，两人迅速拉近距离，肉身贴着肉身，鼻尖对着鼻尖。段醉书看着寻澈的脸不断放大，随即嘴唇上落下了一双绵软的唇。
　　他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衣服。
　　唇上辗转片刻后，寻澈温柔地撬开段醉书的牙关，将自己的气息缓缓渡进去。
　　段醉书只觉得全身洋溢着一股酥麻而温暖的感觉，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湖面上方一切归于平静，两人这才冲出水面。
　　水下清凉，两人的脸却红通通的，尤其是寻澈的耳朵根。

　　段醉书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上去看看吧。”

　　寻澈看了他一眼，视线扫过嘴唇又连忙收了回来，点头道：“好。”

　　岸上全是蝴蝶的尸体，以及惨死的珈丘人。阿塔拉不见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莫娜的尸体。

　　寻澈捡起一只蝴蝶的尸体仔细端详，“这蝴蝶倒和蜜蜂有几分相像，蛰完人之后自己也会死亡。但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寻澈拧眉思索，片刻后猛然回神，“这不是白藏的蝶吗？”
　　那日在天囚谷，白藏最后为了夺取灵果不惜从体内化蝶，蝴蝶的模样和如今这些半点不差。

　　段醉书：“我刚才在林子里看到一个白衣夫人，从身形和气质来看，就是白藏无疑。”

　　“可白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寻澈问，“莫不是和卡达神殿遇到的黑衣人一样，她也来到了十三年前的珈丘城？”

　　“未必。白银玉说过，当年旱灾加上城破，是白藏救了她一命。所以，我们刚才看到的应该是十三年前的白藏。”段醉书道。

　　两人说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闷雷。
　　这并不是下雨的前兆，珈丘几个月以来一直如此——只打雷，不下雨。

　　段醉书：“干旱越来越严重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和阿塔拉、找到灵果。”

　　战乱中的珈丘到处是混乱。
　　他们离开军营，一路上打听阿塔拉的消息。听说赫克正派人追杀她，又听说蓝月堡被抄家，有人看见阿塔拉悄悄跑回去救走了自己的弟弟。

　　战场上瞬息万变，第三天，珈丘城被攻占。
　　甘楼人踩着铁蹄大张旗鼓地冲进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段醉书眼里见不得脏东西，出手救过快被残杀的小孩、差点被奸-淫的姑娘……但最后他们还是没能逃过下一波甘楼士兵。
　　他这才明白，燕姨所说天灾仍可抗，人祸不可解。
　　历史是一位出色的画手，为岁月赋予千万种色彩。他不过是误入画卷中的一只蚂蚁，纵然留下了一点痕迹，但这点痕迹很快就会被画手重新覆盖，湮灭消失。

　　甘楼人入城第五天，两人终于找到了阿塔拉，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是城里最出名的烟花之地，怜芳馆。

　　为了庆祝，甘楼士兵定了怜芳馆听曲儿看舞。段醉书和寻澈一番乔装打扮，混入其中。
　　两人进去时，台上正有一女子蒙着轻纱起歌载舞。与寻常舞姬不同，她背着一柄红伞，以长袖为辅，舞的却是剑。
　　为首的甘楼将领大爷般坐在中间，死咪咪地盯着，鼓掌叫好。

　　两人寻了个角落，伺机而动。

　　段醉书觉得台上的人有几分眼熟，抓来一个倒茶的老人询问。

　　对方长叹一口气，道：“此女乃是我们珈丘的将军，阿塔拉。”

　　段醉书拧眉，不由得超台上看去，“她怎么会落到此处？”

　　“自军中传来将军叛国的消息，城里许多人扬言要抓住她碎尸万段。但像我，还有更多的珈丘子民是不相信这一点的。阿塔拉将军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就算所有人都投降，她也绝不会叛国。”
　　“然而那些蛀虫，他们围攻了蓝月堡，逼将军现身。我们拼死相护，尽管将军最后带着弟弟逃了，却受了伤，一岁的弟弟也惨死半途。那日我跟着老板出去采买，看见了倒在旧巷子里的将军，于是为其提供了暂时的避难所。”
　　话到此处，老者眼中布满浑浊的泪花，“但是城破了！这一切都是邪神对我们的惩罚，是惩罚啊！”

　　段醉书尚未来得及安慰几句，怜芳馆大堂中忽然传来一声小厮的惊叫——甘楼的士兵借口小厮茶水太凉，斩断了小厮的右手。
　　甘楼士兵：“哼，珈丘人，都是丧家之犬。”

　　这行径引来一阵掌声，伴随着下流的口哨。
　　只是这口哨还没吹完，一根银色簪子刺破了那甘楼士兵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这个士兵的毙命，台上的阿塔拉从长袖中舞出更多的暗器，片片致命。

　　甘楼士兵很快反应过来，拔剑起身。

　　尤其是主将，他离阿塔拉最近，此刻转身想往后撤，却被阿塔拉一剑拦在胸-前，“喜欢看我舞剑是么，今日就在你身上掏一个窟窿出来！”

　　甘楼将领侧身躲过，拔出自己的长刀，眼神警惕而凶狠。

　　段醉书：“阿澈，上！”

　　两人冲上去，和甘楼士兵厮杀起来。
　　一同加入混战的，还有珈丘被压迫和欺辱的子民。

　　阿塔拉躲过对方砍下来的大刀，长剑直刺对方眉心。甘楼人以长刀弹开，并借用自己雄厚的力量反压阿塔拉。阿塔拉手中长剑被甩开，借力翻身而上，一掌袭向对方！
　　两人交战激烈，几个回合下来，那甘楼人负伤，阿塔拉却更甚。
　　千钧一发之际，阿塔拉调动全身力量，死死勒住了甘楼人的脖子。余光中瞥见自己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回来，下一瞬，剑气逼至甘楼人喉咙。

　　“有话好好说！我可以放你走。杀人太多会入无间地狱，没法上天堂。”甘楼人垂下眼，盯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要冲动……”

　　阿塔拉轻笑一声。

　　“这是珈丘的土地，滚回你的天堂去吧——”阿塔拉齿缝中溢满了鲜血，眼神冰冷，“珈丘城阿塔拉，送你上路！”
　　而后一剑封喉，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