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不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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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慧和江云河在后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摘花生。花生在他们身后码了一大堆，都是一大早从山上扯回来的，太阳大，在地里晒。扯回屋里来，可以躲着太阳慢慢摘。
听得动静，淑慧道：“麦麦回来了？”
穿过里屋，打开大门过来看，见到水轻尘正蹲在堂屋中间给江云海展示买的东西。淑慧道：“轻尘，你带麦麦回来了哇？”水轻尘听得喊声，站起来忙搬板凳：“二伯伯，二伯娘。快进来坐。”
江云河坐了，笑道：“你娃儿又长伸抖了哦！我听雨天儿说，你现在很有些名气了啊？”
水轻尘不好意思道：“就是外头混口饭吃，你不要听大哥吹。雨祐呢？”
江云河笑：“那个P娃儿说要吃笋子，跑河沟头挖笋子去了。”
淑慧听到房间里说话声，走进去：“麦麦，你回来了啊？”
麦麦正蹲地上跟香秀说话，见到婶婶，站起来抱她：“伯娘！”
淑慧抱着麦麦拍着说：“哎哟，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眼睛都望穿了！听你说了回来，又不晓得你哪天能回屋来。还以为你们要在成都待几天再下来。天天.朝河对门码头上望，都没望到。这一哈哈儿在屋背后摘花生，你们就回来了！来，伯娘好生看哈，我们的大明星长啥子样子。”
麦麦又哭又笑让淑慧看。淑慧扶着麦麦胳膊看，满意地说:“当真好看！”
大家笑起来。雨珞出门来问：“二伯伯，三哥儿在哪儿河沟头挖笋子哦，我去喊他。”
江云河道：“去嘛，麻柳树沟沟那儿。背个背篼去，再摘点丝瓜儿回来打汤，天气热，丝瓜汤爽口。淑慧，紧到讲啥子嘛，快点煮饭撒！”
淑慧道：“哎呀，就是。麦麦，我去先把饭煮起，你陪你妈妈耍哈儿。”
水轻尘听了，忙丢下东西道：“伯娘，我来弄饭。”
淑慧把他推回去：“都音乐家了你还弄啥子饭哦，陪爸爸和二伯伯他们摆哈龙门阵就是。”农村人不太分得清什么家什么家的，音乐有关，那自然是音乐家了。
长手长脚的江雨珞背个烂背篼，拿起把镰刀飞叉叉地跑出院门，一下子就冲到大路上去了，边跑边向邻居喊：“三叔三娘，我姐姐儿和尘哥儿回来了，下午进去耍！”
“当真？！”对方答。江雨珞：“是嘞！”
水轻尘又将给江云河夫妇和雨祐的东西拿出来，抱到了隔壁屋里的椅子上放了，朝厨房喊：“伯娘，给你们买的东西放椅子上了哦！我和麦麦一起选的！”
淑慧擦了手跑出来，欢喜道：“哎呀，太感谢你了哦！当真是有心，每回都有我们的。”
“应该的。要不要我烧火？”水轻尘问。
淑慧：“哎哟，你的手哪儿还能拿来烧火嘛！去耍！去耍！”
回这边屋来，水轻尘和麦麦两人合力把香秀扶上轮椅，推到院子里来，让她听他们聊天。香秀欢喜，话多了许多。只是她仍觉得他们是从学校回来，总问在学校如何。
麦麦和水轻尘也不着急纠正她，顺着她的话答。
没一会儿，江雨祐和江雨珞两兄弟，一个背着背篼，一个提着两根大竹笋，从大路上飞叉叉地跑回来。此时雨珞21岁，还是个学生。雨祐27岁，已经教了三年书，现在暑假，就回老家来了。这两人现在像个村里的二流子在大路上跑，全然不顾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且读过书的形象。
“你两个P娃儿跑弄快做啥子？屋头有龙肉等到起的哇？”路上一个牵牛的老头与他俩对面闯过，差点把牛给吓到地里去了，扯着嗓子问。
“大叔公，我姐姐和尘哥儿回来了！”江雨珞边跑边答。
“噫！那喊他们来大叔公家头耍！”牵牛的老头回头喊。
“要得！”江雨珞已经跟着江雨祐拐弯跑到田埂上了。
院里聊天的人听到他们的话，江云河站院边喊：“你两个疯叉叉的干啥子，屋头啥子都没准备好，等哈人来都没得招待！”
转眼江雨祐已拧着竹笋跑进院子来：“人来了，端盆花生出来不就招待了嘛！等哈我就去河坝头铲点河砂来煎一锅。还有，去年子的干核桃你还留到半箩篼，不拿来吃了？”
从阶沿下拿来铲箕和刀子，江雨祐找了根小板凳就坐核桃树下剥笋。江雨珞从后面进来，背篼头装了几根长丝瓜，一个老南瓜，一个嫩南瓜，一个冬瓜，一把豇豆，一把南瓜巅。
冬瓜和老南瓜丢到磨槽里放了，豇豆搭到磨盘上。拿着丝瓜、嫩南瓜和南瓜巅进了二伯伯家厨房，放到灶台上：“伯娘，菜！南瓜巅多放点油煎哦！”
灶门口坐着烧火的麦麦道：“丝瓜拿给我削。”江雨珞拿了刮刀和丝瓜，找了个铲箕，挤到她边上坐了刮皮：“讲得我干不来活路样的。”
说话间，呼啦啦几下就把皮给刮了，往洗菜盆子里一扔，嫩南瓜，南瓜巅放一起，捧到后阳沟就着水管把菜冲洗了抱回来往灶台上一放：“你能干你来切撒~”
麦麦要站起来切菜，淑慧忙拦住：“切啥子切，说了这顿我弄的嘛~”
江雨祐拧着剥好的笋子进来，也在后阳沟的水管下洗了，扔到他妈面前：“丢甄脚底下煮了，煎块腊肉，安逸得板！大姐，你们从哪儿回来的？……”
屋里几娘母聊上了，屋外江云河两兄弟与水轻尘聊着。香秀坐竹躺椅上安安静静地听，见大家都喜气洋洋，她脸上也带着微笑。
水轻尘给江雨天打电话：“到哪儿了？你是爬的吗？我们那么远回来都到了。”
江雨天是开车回来的，沿江公路从下游往上跑：“还有十来分钟，马上下坝了。”
江云河惊讶：“咦？他没跟我们说要回来呢？”
水轻尘笑：“想给你们个惊喜撒！他本来说要再过两天，是我把他催回来的。”
将蒸饭的甄子端出来放好，江雨天带着女朋友就到家了。水轻尘和江雨祐到大路上来帮他们拿行礼，车子停在了竹林底下。骑着摩托车路过的乡邻碰见，打招呼：“噫，你们尽些（大家）都回了来哇？尘娃儿，听说你和麦麦儿现在牛P得很的哇？”
水轻尘笑：“再牛P也牛P不过四叔撒！听说你现在养了百多根牛了。”
原来这四叔是个牛贩子，后来开始养牛，这几年搭了惠农政策的车，建起了自己的养牛场，买了外地的黄牛来养，也是个月亮湾的牛人。四叔听了他的话大笑：“哈哈哈！你个P娃儿，说话还幽默呢！当真一点儿都没有变！”
“四叔，进去坐！！”江雨天喊。
四叔：“过两天来嘛！不忙走撒？回来耍好久？”
江雨天：“个把星期。”
四叔点头，瞧了瞧江雨天身边的姑娘，笑笑：“可以嘛！那我先走了。到叔屋头来耍哦！”
三兄弟一起：“要得，四叔慢走。”
江雨天女朋友看起来温婉大方，见他们跟邻居聊，边上微笑站着。等那摩托车一走，江雨天才向女朋友介绍：“书月，这是轻尘，麦麦男朋友。这是雨祐，我弟弟。轻尘、雨祐，她叫李书月，高中英语老师，你们叫她李老师就好了。”
“大嫂好！”雨祐叫。
水轻尘：“大嫂辛苦了，快请！”
李书月脸上微微一红，道了声“你们好！”便跟着江雨天提了包包往田埂上走。麦麦和江雨珞此时也跑出来帮忙拧包，欢欢喜喜把李书月引入江家院子。江云河两兄弟已把两张八仙桌抬到院子里来拼在一起，放了果点花生茶水之类，江云海赶紧把麦麦他们带回来的糕点也拆了装盘子里。
江雨天一一介绍了，麦麦进去把淑慧拉出来：“伯娘，快来看大嫂！又漂亮又有气质！”
淑慧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出来，江雨天又跟她介绍李初月。李初月叫了声阿姨，淑慧高兴得合不拢嘴，请她坐了吃点心，问了些姑娘家里的情况，才想起灶上没人。都坐着，等下吃屁？
因而心里又怪江雨天要带女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只得几样雨珞和雨祐才备的时蔬！岂知江雨天就是怕他们风风火火准备一大堆，所以才瞒着的。
淑慧赶紧弹起来：“你跟妹妹聊天哈~我先去炒菜，你们肯定都饿了嘛！”
麦麦赶紧拉她坐下：“伯娘，大哥和尘哥哥已经去整了，我们坐到耍！”
淑慧抬眼一看，果然院子里已没了江雨天和水轻尘的人影。麦麦要雨珞和雨祐把香秀的椅子抬到桌边来，一起吃东西听他们聊天。淑慧高兴地转头来拉着香秀的手说：“香秀，你看，雨天儿的新姑娘，漂不漂亮？今天这么热闹，高不高兴？”
香秀疑惑：“雨天儿啥时候摆的酒？我咋个没吃到呢？”
麦麦笑：“妈妈，还没摆酒，摆酒肯定请你吃的嘛！啊，李老师，这是我妈妈。”
麦麦这才想起来，他们介绍了一圈，把香秀介绍漏了。因想起当年自己与水轻尘订亲之后第一次去水家臊惨了，因而有了同理心，不像雨珞他们叫她“大嫂”，而是叫“李老师”。
江云海：“都叫大嫂，你咋个叫李老师？”
麦麦道：“叫老师更令人尊敬些。”
江云河道：“那么，我们都叫李老师嘛！”
李书月感激，开着玩笑道：“我也喜欢别人叫我李老师，叫我名字，我还以为我爸要吼我了。”
“哈哈哈……”
于是大人都改口叫她“李老师”，不再叫名字。
灶台上，水轻尘掌勺，江雨天烧火。切香肠腊肉，水轻尘不太拿手，两人就调换。自家人吃还无所谓，好歹是人家李书月第一次来家里，总不能切得大大小小、坨坨块块地端上桌？
江雨天：“麦麦儿现下看着挺正常了，她还到哪儿都纠着你撵不？”
水轻尘道：“大概是在家里，父母兄弟都在，还有你女朋友也在，所以倒是很自制了。总的来说，比前两个月好了很多。”
江雨天点头：“那药还得继续吃。”
水轻尘：“嗯。”
又过了半个钟，饭菜上桌。江雨天特地拿了江云海存的老高梁酒出来，给父叔兄弟倒了，痛痛快快喝了一场。饭还没吃完，有邻居来了！皆是听说了他们回来，拿着自己的好菜送过来看望。没多一会儿，又来了几个。江家院子里便热闹起来。人们都想听水轻尘吹笛子，说好多年月亮湾没响过笛子的声音了，现在当了音乐家，左邻右舍是要该听一场的嘛！
麦麦见水轻尘尴尬，大声对邻里们道：“尘哥哥今天没带笛子过河来，吹不成。大歌星在这儿，难道你们就不想听她唱两句？看不起唱歌的索？”
众人笑：“哈哈哈，那你唱撒！要不要话筒给你？”
江雨珞核桃树底下捡了个江雨祐刮的没硬毛刺笋壳叶裹了递到麦麦面前：“姐姐儿，话筒！”江雨祐见了，把桌子上的茶盅端过来夸张地躬着身捧上：“大歌星，先喝口水再唱！”
“哈哈哈……”
麦麦接过茶盅喝了口茶，拿起笋壳叶当作话筒就开唱，唱时还故意把话音通到了叶筒子里，使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踏平了山路唱山歌，撒开了鱼网唱渔歌，唱起那牧歌牛羊多呀……”
“好听！”大家鼓掌。
唱着唱着，大概是被邻里的热情感染，第二段时她干脆扔了那笋壳叶，双手打开，尽情唱起来：“……牡丹开了唱花歌，荔枝红了唱甜歌，唱起那欢歌友谊长呀，哎——长过了刘三姐门前那条河！”唱到这里，她还特地扬手向着那流淌不息的岷江水一比，把歌和眼前的景色融到了一起！宋一祖英的歌，月亮湾上了年纪的个个都喜欢。又有气势，又吉祥喜庆。
“……唱过老歌唱新歌，唱过情歌唱喜歌，唱不尽今朝好心情，好歌越唱，哎——大!路!越!宽!阔!大路越宽阔！嘿！”
“好！！！”歌曲唱完，江雨天带头叫好！邻居们热烈鼓掌，非常给面子。水轻尘却望着麦麦的笑脸有些呆呆地。江雨天见了，撞他一下，小声道：“不是挺好嘛！”
水轻尘想起了麦麦当年唱《雨花石》和《槐花几时开》时的情景。当时的麦麦，也是这般自信张扬，满脸笑容，豪情万丈……
“麦麦儿，我听说你去过西藏了，给我们唱首容中尔甲的歌来听听。”一个五十多的汉子坐在洗衣台上，一边裹叶子烟，一边说。
“麦麦儿咋个能唱男人的歌哦！要听你个儿回去听电视头唱。”有妇女反对。那汉子道：“电视头唱的哪儿有现场听安逸哦！”
高原三星里，月亮湾的男人，更喜欢容中尔甲的演唱风格。
“我唱我唱！”麦麦不让他们再吵，装腔作势示意大家安静。大家笑着安静下来，她对江云海道：“爸爸，那我就唱你最喜欢听那首——《向往神鹰》。”
《向往神鹰》原唱是亚东，容中尔甲也唱过。江云海笑着答：“唱来听哈看~”
江雨祐赶紧又躬身捧上茶盅，引来一阵哄笑。麦麦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作歌手的样子，一手在前一手在背，躬身行礼：“那小女子就献丑了~”直起身来时，即用夸张又深情的表情开始演唱：“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银色的神鹰，啊，来到了古老村庄……”
“哎哟，可以的嘛！”先前那妇女道。
麦麦唱得讲究，唱到那句“俯看天外的世界，止不住热泪盈眶”时，也跟容中尔甲一样，“热泪”二字也带了口音，有着川话的味道。在场男人们激动得拍腿齐呼：“正宗！！！”
李书月坐在江雨天身边看着这阵势，忍不住裂嘴笑了。水轻尘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麦麦，还是月亮湾那个嗓门响亮又生性乐观的麦麦。那些命运羁绊的岁月，她走过来了。邻居们很是欣慰。有几个多情的妇女，想起了麦麦小小儿的时候，眼眶湿了。
椅子上躺着的香秀，眼眶也湿了。
麦麦见了，微微咬了一下唇。笑着，继续唱：“蓝天的儿子又回到了故乡。啊，神鹰，你使我实现了童年的梦想……”
水轻尘见了，心里纠成了一团。想伸手揽她安慰，又碍于这么多外人在，只得站着不动。岂料麦麦唱完，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尘哥哥！”
“哎哟喂！”大家一起起哄：“当真喜欢你的尘锅锅哦！”
“唱得太好了！”
“就是就是！怪不得能当歌星……”
水轻尘抱了拍拍，笑着道：“唱得真好听！”
有男人还要点歌，女人家不同意了：“紧到唱！听了两首了嘛就要得了嘛！人家刚回来，你要把人家麦麦儿累到才安逸哇？吃你的花生要不得哦！麦麦，我们说哈儿话哈~”
水轻尘将麦麦扶到板凳边坐了，一起接受大众“拷问”，答了许多问题。直到疲了，江雨天才拉了李书月出来给大家介绍，把炮火引了过去。
水轻尘和麦麦回月亮湾，本是想看看双方父母长辈，安安静静吃几顿饭，聊些家常。没想到，“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们回来的消息不到两天，就一传十十传百，不但在月亮湾传开了，居然传到了镇上，县里。第二天第三天，先是镇上的领导班子提着礼品来看望江家人，后是县里的人来走访。看就看吧，还带了摄像机来！水轻尘和麦麦着实没有想到！
天天亲戚朋友乡邻一大堆，跟吃酒席一样。搞得做饭邻居女人都来了好几个帮忙的。连江家三兄弟都遭了殃，天天陪喝酒喝到吐。江雨天有些怕了，问：“你们结婚不会在月亮湾摆酒吧？”
水轻尘边吐边摆手：“不敢了。”
本来水轻扬和水轻威两兄弟听了水轻尘呼救，赶紧收拾了行礼往家赶，那是水光生日前一天。久不见女儿的江云海也烦了：“赶紧滚！吵得你妈都休息不好了！”
水轻尘又带着麦麦过了河。结果，水家村的村委，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朋友早已坐了一院子等着他们。没好让麦麦唱歌，喊水轻尘吹笛子。这回水轻尘不能说没带笛子的话了，硬逼着吹了好多首曲子才放过他。好不容易不吹曲子了，喝酒的排场又摆开来，这回连带遭殃的便是水家兄弟们了。
水轻峰也跟江雨天一样，过来问他：“你们结婚不会在月亮湾摆酒嘛？”
水轻尘连连摆手：“不得，不得。”
作者有话说第118章 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