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春半》柳叶星河

104、签名

　　那天水轻尘母亲跟麦麦讲话，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儿子挂断，也很生气。

　　转头对水梦楼道：“咱们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从小到大没让他受一分苦，好不容易毕业了还想沾点他光呢！一撒腿，跑了！好不容易肯跟我们多说几句话了呢，一张嘴就问能借多少钱！老子们硬是撞到鬼了哟！当真是上辈子欠他的！现在我们找麦麦儿帮忙，又不伤她一根毫毛，他就这副鬼样子对老子？”

　　“我都跟你说了不合适了的嘛！麦麦儿虽然还是麦麦儿，但是人家现在是大歌星了的嘛！你没看轻威那些杂志上写的嘛，大歌星人家都是要穿奢侈品牌的！再说，你又没给人家钱。”水梦楼说。

　　“那我们自己做衣裳的，还给她买那些外国人的牌子？再说我，我送衣裳给她穿，我还要给她钱？啥子道理？”水轻尘妈妈不服，拿着手上的样衣道：“我觉得我们的衣裳就挺好看！”

　　水轻扬老婆抓着自己老公头发玩，笑：“妈，你光送人家衣裳穿那肯定不得要钱，但是你要人家穿起来照几张照片回来，那性质肯定就不一样了撒！你生啥子气嘛，人家麦麦儿不是答应了嘛！”

　　水轻尘妈妈想了想，点头：“还是麦麦儿乖点哈？我就说嘛，养儿不如养姑娘！”

　　水轻威抬抬眉毛道：“就是这姑娘有点儿费钱~，早晓得嘛早几年借钱都给她把债还了啥子事都没得。这哈子安逸了，十来万的债现在变成了几百万，哪儿去给她凑？老三真的是……”

　　不可理喻。

　　“干脆把他卖了算球了！”水轻威趴在父亲的办公桌上说。

　　“卖给哪个？球大爷买！”水梦楼觉得自己小儿子一文不值。

　　“也不一定。”水轻扬抚着下巴沉思。

　　水梦楼见一家人窝在他办公室里偷懒，道：“既然要寄，就赶紧点嘛！这些都是小事，要真照轻尘说的麦麦儿啷个瘦的话，确实要好好调养调养。趁他在，好守到起熬给她补哈，不然人一走又开始吃那些草草翻天的东西，咋个得行嘛！难不成你们硬是要看他当一辈子和尚？”

　　两个媳妇掩嘴偷笑。

　　水轻威笑站起来伸着懒腰朝门外走：“造孽！造孽哦！”

　　他说的这第一个“造孽”是指作孽，意思是水家“心怀不轨”。

　　第二个“造孽”却是四川话里“可怜”的意思。这里也有两层意思——一叹水轻尘情路坎坷与麦麦重归于好太不容易，是以可怜。二叹水轻尘明明血气方刚，竟然肯为了麦麦守身如玉！这是何等不易？他这个年纪连个女人都没碰过，是以实在可怜。

　　水轻扬在后面掀他一把：“既然晓得你兄弟造孽，还不好生想想办法帮他！”

　　“我想不到办法，你不要找我！”水轻威摆手说。

　　出了父亲办公室，水轻尘母亲叫上两媳妇去准备寄的东西，水轻扬扯了扯弟弟，小声道：“到我办公室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啥子事？”水轻威瞪着自家哥哥，见他表情少有的鬼祟，很有问题。

　　“来嘛！”水轻扬把弟弟拖走。

　　两人关着门在办公室商量一气，水轻威虽然觉得老大的想法非常不错，但仍有些儿担心：“到时候老三会不会发毛？他要毛了，等下又要鸡飞狗跳！”

　　“肯定不会，你等着看嘛！”水轻扬拍拍兄弟：“不这样子搞，要等到啥子时候才能等到他俩个扯伸展？妈老汉儿还有时间等，阿公还有几年等？”

　　“那你省(试)到哈整~”水轻威觉得还是不太好。

　　水轻扬：“这个自然。”

　　两兄弟话讲完出来，碰到母亲和妻子拿了当季新款样衣衣进隔壁会议室打包。水轻威一转身，进了设计部，拿了设计部才买回来研究裁剪的某知名品牌最新款裙子就往外走。

　　设计部经理喊：“老大，你要拿到哪里去？”

　　水轻威：“送人！”

　　“我们还没拆开看呢！”设计部经理着急。

　　水轻威：“重新再买一件。”

　　“很贵的！”设计部经理提醒。

　　水轻威：“不贵我还拿不出手了。”

　　他把衣服拿到会议室，交给母亲：“把这个也寄过去。”

　　三个女人一看，吃惊道：“这也寄？！”

　　水轻扬挥挥手：“寄嘛寄嘛，好歹老三几年没见老婆了，怎么能不送点像样的礼物呢！他急急忙忙去了，啥子都没带不说，还在人家那白吃白住，算什么呢！”

　　“真寄？”老母亲有些心疼。

　　水轻扬：“寄寄寄寄寄！”

　　现在服装厂老大说了算，他说寄就寄了。

　　没想到，巧了。许志轩居然带了一模一样的裙子来给麦麦做礼物。当他洋洋得意地打开包装时，水轻尘也笑了：“许先生真是有心了。只是不巧，你这礼物，我家麦麦已经有了。”

　　水轻尘心里想着，看来下次回家，要好好陪老大喝一杯了。

　　许志轩本还不信，以为水轻尘说谎骗他。水轻尘也看出他的猜疑来，进麦麦房间把那裙子拿出来，抖开展示给他：“许先生要不要验验真假？”

　　许志轩尴尬不已，扶扶金边眼镜对麦麦道：“那……，我回头重新换一件来送你。”

　　麦麦瞧着水轻尘一脸得意样，转而笑着安慰许志轩：“许先生不必客气，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衣服挺多的，根本穿不完，您就不必破费了。”

　　水轻尘这回对麦麦的态度满意极了，当着许志轩的面就温情款款地亲了亲麦麦，然后瞧着拿起麦麦泡好的茶倒入杯中，将杯子递到许志轩面前：“许先生，请喝茶。”

　　雅雯见了这阵仗，喝了口茶。

　　为了缓解这尴尬气氛，她道：“尘哥，你不是说吹笛子给我们听吗？现在可以？”

　　许志轩听了，立马又来了精神，话里有话道：“想不到我还有这等耳福！”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免费听我吹的曲子？

　　水轻尘心里骂着，脸上却彬彬有礼：“哎呀，许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昨天不小心把笛膜刮破了，没有笛膜笛子可吹不响的。我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多的。不过没关系，下个月我们乐团会到香港演出，虽然票已经卖光了，但看在麦麦面子上，我弄张内场票给你，到时候来听？”

　　“啊！——”雅雯很是失望。

　　许志轩却知道水轻尘这回是真诓人了。

　　坐了一阵，雅雯和齐睿屋前屋后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玩的，很是无聊。跟麦麦要几张签名照送同学，麦麦从抽屉里拿了一叠签好的照片给他们。

　　水轻尘和许志轩虚聊了些话题，也是无趣得很。便起身道：“时间不早了，陈嫂放了假这里没人做饭，我带你们一起出去吃饭吧！麦麦腿脚不方便就不去了，我给她打包回来就行。”

　　这明显是撵人嘛！

　　都不是差一顿饭的人，面上客气着下次再来，说些虚礼的话，走了。人一走，水轻尘脸色就垮了。麦麦瞧他脸色，握了他手，道：“都不认识的人，你生他气干什么。”

　　水轻尘笑着回握麦麦的手，说：“我给你做小酥肉吃好不好？”

　　麦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好呀！”

　　水轻尘去做小酥肉，麦麦无事，便拿了一堆照片出来，趴在餐桌上用金色珠光笔在照片上签名等他。水轻尘见她乖巧了，心里愉悦。边做菜，还边吹起了口哨。麦麦开始没注意，后来才发现他吹的曲子全是她唱过的歌。看着厨房门心中一暖，脸上娇羞一闪，低头笑着继续签名。只是那名字，原本写得是可可爱爱的样子，这会儿，却签得变了字体，变得张扬流畅，“琴”字那一捺发越划越长，最后倒像了一根飘带飞了出去~

　　水轻尘端着小酥肉出来时看到，笑：“你这签名的尾巴怎么还越长越长？”

　　麦麦自己不觉，此时一看，呀一声，道：“我喜欢~”

　　水轻尘大手一伸，手背递到她笔前：“大明星，你也给我签个名吧！”

　　“你确定？”麦麦问。

　　水轻尘点点头。麦麦便拿笔在他手背上画。

　　水轻尘看不像签名，塞了一根小酥肉到她嘴里，问：“你要画什么？”

　　麦麦不答，笑着只管画。

　　多画两笔，水轻尘看出来了，她这是要画一枝麦穗儿。心里一喜，麦麦倒底是知他心思的，晓得怎么样做，能让他最高兴。麦麦画完，含笑问他：“这签名，可还满意？”

　　“麦麦……”水轻尘看着她说：“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我知道啊！”麦麦说。

　　“我不想回北京了~”水轻尘又塞了一根小酥肉到她嘴里：“我想天天给你做吃的，天天……”麦麦的一根手指按在了他唇上，笑：“‘劝君莫堕迷魂阵，何愁富贵不相逢。’”

　　水轻尘将她手指轻轻一咬，麦麦赶紧缩，缩不掉了。水轻尘瞧着她脸上娇羞，用舌头轻轻顶了一下她指腹。指腹的感触和水轻尘眼中的欲望瞬间传遍麦麦的四肢百骸，她的脸刹那间变得滚烫绯红，只好抬起另一只手臂将自己的脸掩了。

　　水轻尘轻笑一声，很满意她这个反应。这才把她的手指拿出来握在手里，唇附到她耳边：“今天先放过你，你可要快点把腿养好了。”

　　“你走开~”麦麦掩着脸说。

　　水轻尘一分也没挪，反而用极为魅惑的声音咬着她的耳朵道：“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要让你再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这话，这声音。简直暧昧得不像话。真就像给她布了个迷魂阵，差点让麦麦停止了呼吸~，她的耳朵也瞬间全红了。不敢抬头，举双手推他，娇嗔一声：“哎呀——”

　　水轻尘目的达到，笑笑，将碗筷放到桌上：“那你自己吃，我去给盛碗十全大补汤，呵呵~早上就没吃多少，中午得喝两碗。”他转身去厨房盛汤，麦麦这才把手臂放下扇扇双手来给自己脸降温。

　　水轻尘等她缓得差不多了，才端碗出来，仍喂到她嘴边：“温度正好，快喝~”

　　“你要把我养成猪吗？”麦麦问。

　　“就算是猪，那也是只最可爱的小猪。啊~”水轻尘坚持不懈。

　　麦麦边喝边看水轻尘的脸，他现在脸上全是笑，是她喜欢看的那张脸。喝着喝着，被他感染，不自觉跟着就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眼角那颗小痣，道：“尘哥哥，或许有一天……，我可以陪你去看紫禁城的雪。”

　　水轻尘的脸，忽然就像那三月的梨树，被春风一吹，在阳光下舒展开了一树洁白的繁花。

　　他道：“好，我等着。”

　　水轻尘离开广州前一天晚上，再一次去见了江玉龙。

　　站在江玉龙别墅大堂，水轻尘既没坐下，也没有喝阿佩琪递上来的水，身子挺得笔直，对江玉龙道：“大阿公，我不是来求你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一年之内，我一定会娶麦麦。既然你也是疼爱麦麦的，那从现在起，你可以开始给我们准备贺礼了。”

　　“八字都还没得一撇，就想收贺礼，你娃儿怕不是在白日做梦。”江玉龙说。

　　都说水家这小子倔，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水轻尘道：“八字早就写完了。现在只不过差一个上乘的裱框将它裱起来而已。”

　　“牛P谁不会吹？”江玉龙说。

　　水轻尘：“是不是吹牛P，大阿公等到看就是了。”

　　江玉龙自己说脏话并不觉得违和，可这脏话从仪表堂堂的水轻尘嘴里说出来，当真不是一般猖狂。他眯着眼睛开始认真打量他。水轻尘挺着板直的背，任他打量。等他打量够了，他才向他一躬身：“轻尘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大阿公，保重！”

　　人说着转身就出门走了。

　　江云瀚从公司里回来，在门口看见他驾车而去，进得屋来，看见江玉龙坐着沙发上沉思，老婆陈佩琪还端着水在原地呆着。他碰碰老婆手臂问：“他来做什么？”

　　陈佩琪道：“他说他一年之内会娶雨琴。”

　　“这样自信？”江云瀚倒是有些惊讶，看父亲，又道：“一年能发生好多事了，有时候，事情发展，也不由他说了算。更何况，麦麦，啊，她混的可是娱乐圈。”

　　“娱乐圈咋个了？混啥子圈她都是我们江家的孙女！”江玉龙又问陈佩琪：“昨天你那个妹夫的侄子，姓许的，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没听你讲结果呢？”

　　陈佩琪扁扁嘴：“去了，被人家好一顿奚落。送个衣服，还提回来了。”

　　“这又是为啥子？麦麦儿再不哪样哇，也不得做失礼的事撒！”江玉龙问。

　　雅雯说：“姐姐倒没怎样，是尘哥干的。不过实在也是太巧了！志轩哥买那裙子，前一天尘哥就送了姐姐一件！他还当着我们的面抱姐姐，还亲了她！爷爷，你说这样子志轩哥还怎么下得来台？”

　　“有伤风化！那……你姐姐就没有反抗一下？”江玉龙才听江雨臣说麦麦不待见水轻尘，怎么这才几天，这小子就敢这样明目张胆了？

　　“反抗什么呀！”雅雯道：“她躲都没躲一下！我看呀，人家已经和好如初啦！”

　　江云瀚咂舌：“既然如此，要不还是算了嘛！佩琪，把志轩叫过来，好好招待招待，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要再谈了。”

　　“可是志轩哥说，他一定要把姐姐抢到手！”雅雯说。

　　“这又是做什么？”江云瀚皱眉，“才见一面，总不会就有了什么感情了嘛？！”

　　“才不是呢！志轩哥说他早就喜欢姐姐了，看过她所有的舞台和采访，还去过她演唱会现场听她唱歌，只是苦无机会见面而已。这次妈妈竟然主动提起，他都快高兴傻了！”

　　“他是麦麦的歌迷？”江玉龙一听，突然就觉得不妥了，对陈佩琪道：“歌迷要不得，尤其是这种听了歌对人还抱有幻想的，更要不得。这种人一天到黑疯疯癫癫的，不行不行。”

　　陈佩琪解释：“人家志轩年纪轻轻就管理着一个两千多人的大厂，你怎么能说人家疯疯癫癫的呢？！我也是仔细打听过的，才学和人品也不差。相貌和身高虽然比不上那个演奏家，可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再说，那演奏家一年挣多少？人家志轩一年500W都是少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啦！雨琴嫁给她，就是真正的富家太太，什么都不用做，花钱就好了。”

　　这么一说，江玉龙还是心动的。

　　江云瀚见了，道：“要我说，年轻人的感情我们就不要参与太多。牵个线就好，成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嘛！那志轩要真好，坚持不懈的话也不一定就输嘛！”

　　雅雯道：“人家尘哥和姐姐可是青梅竹马，怎么争？”

　　“青梅竹马算什么，这个社会钱才是王道！多少青梅竹马败在了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再深的感情到金钱面前都不堪一击！你的脑袋也要清醒些，虽然你还小，但爸爸话先说在这里了。你跟谁谈恋爱我们无所谓，但要是谈婚论嫁那就必须得找更有实力的！”江云瀚说。

　　陈佩琪先前见老公态度模糊，一时不知道要如何，现下一听，有了底气：“那我就跟志轩妈妈说，让他自己加油喽？”

　　“对，重点是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只是负责牵线。万一后面事情成不了，也不用怪到我们头上来。”江云瀚要保自家进退无忧。

　　“那我这就去打电话。”陈佩琪将杯子一放，转身跑了。

　　江玉龙听着，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