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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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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洲今年刚满二十岁,在宁海大学中文系读大一。他来自于西南荣县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家境贫困,爷爷奶奶重病缠身,父亲又好吃懒做,偶尔去县城找些零工挣几个碎钱勉强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正是这样的家庭环境,致使其父早早地就想让周洲辍学打工,在周洲读初中时,他父亲便这样做过一次,他将周洲送去的城里理发店当学徒,后被驻村的干部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后,才不得已将周洲接回来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
周父想着高中就没有人管了,于是又算将周洲送去表亲家跟学机修,但幸运的是,周洲以全县前十的名次考进了市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为了激励本县的学生,县政府承担了这十名学生的所有学费,还为贫困学生申请了助学金。
不仅如此,学校对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进行了奖励,周父拿了三千块钱,也不好意思说不让儿子去上学的话了。
原本想着拖一段时间后再把儿子叫回家,但没想到儿子还挺争气,每年能挣几千块钱的奖学金,加上又不需要他出学费还能有钱拿,于是也没再阻拦。
三年后,原本以为总算可以让儿子去打工挣钱的周父却得知儿子摸着分数线的尾巴考进了一流学府宁海大学。在周洲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日,周父指着周洲骂了几个小时的赔钱货,最后在县级官员和学校领导前来道喜时才得以作罢。
周父又得了一笔钱,放周洲到了宁海市读书。
好在周洲高中的班主任知晓他的家庭情况,在他出发宁海的前一天找到他并悄悄塞给他了五千块钱,他才得以顺利入学,但那时,他身上只剩了一百不到。
周洲从报到的那天就开始找兼职了,原本以为能找个家教或者课外辅导,但周洲的成绩并不拔尖,在这个省、市状元满天飞的学校里,他这个县级状元简直就是个笑话。
不得已,周洲只能去饭店和网吧兼职,但这些工作时薪低不说,还经常熬夜,周洲干了一个月便下定决心另谋出路。
节约的周洲早晨啃馒头,中午和晚上不是泡面就是米粉,最奢侈的时候也只有一盘青椒盖饭。就这样又过了两月,周洲无意间看到一则招聘“分手大师”的广告。
起初,周洲还以为是一场骗局,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周洲还是与老板见了一面。
老板叫覃子孺,是宁海大学经贸系的学生,比周洲大两届。
“当今社会,最复杂的关系是什么?”覃子孺问。
“自然是男女情感关系咯!”覃子孺自答。
“我想分手又不想撕得太难堪,怎么办?如果有第三人的介入是不是就顺其自然多了?”覃子孺说得激情昂扬唾沫横飞,“看过分手大师那部电影没有?”
周洲摇头。
“分手大师,瞧瞧,多么高大上的名字!而我们的工作,正如这个名字一样振聋发聩!”覃子孺高举起双手,像极了电视上那些搞传销的。
“是震碎三观吧。”周洲怼道。
覃子孺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他拉过椅子坐到周洲的对面,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正所谓需求决定市场,谁先看到商机谁就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我,刚好抓住了这一巧妙的机会。再者服务决定了效益,既然是处理男女矛盾,那我要的不仅仅是高情商,更需要高颜值的人。就像学弟你这样的,长得帅,身材好,往人群中一杵,绝对就是那颗最耀眼的明星!”
“不会惹来麻烦吗?”周洲疑惑。
覃子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这就是考验你情商的时候了。只要你处理得好,一般是不会惹上麻烦的。”
“一般?”周洲蔑笑,“那二般呢?”
“反正自我成立公司以来,我的员工还没有遇到过你所担心的情况。”覃子孺拐着弯儿回道。
“就你这还成立了公司?”周洲略显惊讶,他环顾四周,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在正中放着一套四人座的格子间办公桌椅,侧面印刷着的“艺术培训”几个字被扯掉了一半,周洲不用动脑筋,就知道这套桌椅是覃子孺捡的隔壁剩下的废品。
见周洲不信,覃子孺一脸无奈又早已预料到的神情,他靠在椅背上,单薄的网状椅背快要承受不住覃子孺厚实的脊背,一摇一摇的,像要拦腰折断的样子。
“这是公司的营业执照,你看看。”覃子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塑料壳拍在周洲面前,周洲旋转一百八十度,凑近一看。
嚯,还真是!
“子孺情感咨询有限公司——”周洲念着营业执照上的名称,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这,怎么感觉有点儿像诈骗公司——”
周洲话还没说完,覃子孺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票据丢到了周洲面前,周洲低头,看到了票据上面写着“税收完税证明”,不等周洲开口,覃子孺便昂起头骄傲地说道:“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接着,覃子孺又甩出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这是我去年考的。你看,所有证件一应俱全,你要还不信的话,我也没法了。”
覃子孺放下腿直起腰倾向周洲,盛邀周洲入伙,“现下我公司业务日益增长,正是需要广纳贤士的时候,尤其需要小周你这样的人才。就你这相貌、这身材,简直就像是为我公司量身定制的一样!”
那会儿,周洲还是有自尊的,他抬手打住了覃子孺的没有说完的话,起身的同时顺手抄起脚边的双肩包,接着又将递在覃子孺面前的简历一把抓过来塞进了包里。
“我想,我胜任不了这份工作,覃老板还是另外招人吧。”周洲低头瞥了眼自己为了这次面试特地从室友那里借的衬衣和长裤,一身庄重的行头在这间掉了乳胶漆的房间里显得非常突兀。
“月薪五千,每完成一单提成百分之十,每月四单的任务,都完成的话另外还有两千的全勤。”覃子孺又懒洋洋地靠上了椅背,几近零点零八吨的重量压在薄弱的椅背上,生生挤出了咔嚓声。
“我手底下业务最差的员工,一个月到手也能拿六七千。”覃子孺的目光从周洲停下的脚步一直向上移到他的背影,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一个月的试用期,就算你一单都完不成,也能白得五千块钱,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确定要拒绝我?”
周洲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眼见着他绷直的肩线慢慢松弛下来,一抹拿捏的笑容浮现在覃子孺嘴角。他看着周洲转身,伸手指了指对面那把椅子,邀请周洲重新坐下来详谈。
就这样,周洲被覃子孺连哄带诓地拉入了阵营,而周洲也不负覃子孺所望,凭借着他那张爱豆般的脸庞和比爱豆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身材,成功登上了最优员工的宝座,并蝉联了三个月。
事情坏就坏在上个月,周洲因为感冒只完成了三单任务,原本他想着全勤没了就算了,可覃子孺说有一单非常好搞定的小任务打算交给他,只要他完成了,仍然算他上个月的全勤,周洲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者,之前覃子孺嚷嚷着无比棘手的任务交到周洲手上后,他不废吹灰之力就解决了,或许也因此给了他一种这一单也非常好解决的错觉,所以,周洲没有多加考虑就一口答应了。
此刻,周洲无比的后悔,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甚至青得发痛!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份工作根本不是覃子孺所说的那般正经,但他当时实在是太缺钱了,被捏住了命门的他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起初周洲也怕惹上麻烦,但之后的一切又太过顺利了,以至于他慢慢地就将那份恐慌淡忘在了脑后,再后来,他就习以为常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好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周洲在纠结中挣扎,在犹豫中徘徊。最后,他还是下定决心推了这单。他给覃子孺发微信,表示自己实在是做不来,那两千块钱就当是他向覃子孺借的,哪怕是给利息他都认了,让覃子孺直接从他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覃子孺也不知宿在哪处温柔乡里,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给周洲回了信息,一个简短的“好”字,后附一个叹气的大脸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