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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软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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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好好上学的。
站在家门口的空条承太郎望了望天,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在天台抽烟也好,在街头打架也好,都比现在这样扛个人回家体面点。
他低头瞥了一眼望月樱子,道:“樱,你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她身上的制服是学校统一的样式,褐色算不上是那种配得上这个年纪的鲜艳的色彩,可是她穿着这件衣服时,他总觉得似乎比别人穿要亮上几分……说回正题,褐色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粘上血迹时不会那么明显,不至于让一个16岁的女孩儿胸前顶着一片明晃晃的赤色然后被路过的警察带走调查。
空条承太郎从她锁骨处撩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捻了捻:“头发也脏了。”
望月樱子垂眼看着他手里的头发,后知后觉地摸上黏在胸前的布料,湿润的触感让她一愣:“老师的血……”
空条承太郎握住她的手抹了一把,将她手上的血蹭在自己的掌心和指腹上,而后将手插在兜里,道:“别想那么多了,收拾好过来找我。”他说着便朝家里走去,到门口时忽然顿了顿,转身叫住望月樱子——准确来说,是她的替身。
“朱迪。”
望月樱子回身时朱迪已经出现在她身边。
“又怎么了?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照顾好樱的,会给她洗澡换衣服然后送到你家的——还想找什么麻烦吗臭小鬼?”
恶劣。
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阿布德尔怎么说来着,替身是人精神力的体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完全不像樱。等等,没准这家伙是冒充替身的恶灵吧。仔细想想她好像除了围着樱叽叽喳喳的烦人,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是恶灵。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因为朱迪说阿承很可怕……’
“……”空条承太郎深吸一口气,“再说一次,之前的事,我没有想对你发火,也没有要支使你的意思。别再闹别扭了,可以的话,好好相处吧。就这样。”
朱迪:?
朱迪按着熨斗沉思,在裹着浴巾的望月樱子从她旁边路过时突然抬起头大声道:“承太郎那小子!在跟我道歉!”
望月樱子擦头发的手停了停:“啊……”
“可恶,刚才没反应过来!怎么才能让他再道一次歉啊!”
“朱迪,衣服,烧起来了。”
朱迪淡淡瞥了一眼,一手把衣服上的火拍灭,冲她摆摆手道:“樱,别打扰我啦,我在想重要的事呢。”
望月樱子看着被烧出一个洞的制服,默默擦着眼泪走开了。
“衣服……朱迪,坏……”
“怎么会突然呆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与替身的悲欢也许并不相通,但是至少,相同了——同样难受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小樱,不高兴吗?谁惹你生气了?”
被荷莉吩咐来给花京院典明铺床的乔瑟夫站在门边对正在铺床的阿布德尔指指点点,正说着就看到望月樱子低着头走过拐角,从自己身边路过都好像没发现自己一样。乔瑟夫有些意外,跨出一步歪着身子拦住她,一手摸着下巴探究地打量着小姑娘微红的眼眶脸颊——真的哭过了啊。
望月樱子被突然出现的乔瑟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时没踩稳便失去重心向后倒去。乔瑟夫年纪虽然大了,反应却还和年轻时一样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回来扶正。虽然上次见到望月樱子的时候她还很小,但是通过昨天的相处,乔瑟夫也隐约感觉出来这孩子好像没小时候那么机灵了。
乔瑟夫干脆自己分析道:“难道是承太郎?不,该不会是花京院典明吧?那个少年是因为被迪奥的肉芽的控制了才会变成那样,如果是他惹到你的话就对他宽容一点吧,小樱。不过如果真的不能消气的话就由我来替你教训这些臭小子吧,所以别再伤心了,全都交给我乔瑟夫·乔斯达就没问题了!”
望月樱子摇摇头:“谢谢你,乔斯达先生,但是没人惹我生气。”
“真是够了,人老了话果然会变多。烦死了,老头子。”老远就听到乔瑟夫广播的空条承太郎道。
跟在他身后的花京院典明已经换了一件家居服,虽然因为肉芽的影响,他现在的记忆还有些混乱,但他依稀能感受到自己对望月樱子曾经怀有过恶意这件事。
“望月樱子小姐,之前的事虽说并非出自我本心,但是冒犯到你无疑是事实,实在抱歉。”花京院典明站在乔瑟夫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微笑。与之前在学校里的样子不同,少年整个人仿佛都柔和下来了。
望月樱子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花京院同学的错。是因为制服被朱迪熨坏了我才不开心。”
空条承太郎:“那家伙……”
真是一点好事都不做。
朱迪现身之前声音就已经吵得每个人耳朵痛了:“什么嘛,我明明道过歉了!再说了那件制服丑死了啦,早就该扔掉了。”她曲肘压在空条承太郎肩上,“你也这样觉得吧。是不是这件粉色的制服比较好看,这可是我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条承太郎一侧身走到一旁去了:“吵死了,你这家伙也该学学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
“真没意思——花京院,你说,这件是不是很可爱!”
“不可以,花京院同学!”望月樱子挤进两人之间,在花京院典明回答之前举着手挡在他脸前,“朱迪是坏孩子,不要和她讲话啦。”
花京院典明愣了愣,笑道:“我知道了,樱子小姐。”
“樱,这是霸凌吧!这才是坏孩子会做的事吧!”
望月樱子冲她“哼”了一声,而后撇过头对花京院典明道:“叫我樱就可以了,嗯……花京院,这样叫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樱。”
“花京院明天会去学校吗?不去吗?那之后可以三个人一起去上学吗?”
“我是没问题。承太郎呢?”
“随便你们。”
朱迪在三个人之间反复横跳但是无人理睬,最后无能狂怒道:“你们这群家伙居然真的无视我,那我就诅咒你们明天都不能上学!”
朱迪自从有意识以来最先感受到的情感就是后悔,后来她也总是为很多事后悔。比如今天早上和花京院典明玩石头剪子布的时候明明有慢出一点,却还是输了——不该出石头的。
同理,昨天也不该说那种话的。
诅咒之所以是诅咒,就是因为它会令人感到不愉快。
在发现荷莉女士昏迷的三十秒里,朱迪也分不清自己想的到底是这下真的遭了,还是,看吧,她在引发不幸这件事上果然天赋异禀。
她没有现身,只在望月樱子耳边说了一句:“别害怕,去找乔斯达先生和阿布德尔,告诉他们圣子太太出事了。”
小孩子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樱什么都做不到。
她也是。
对,朱迪,什么都不要做。
藤蔓是替身。
血脉是诅咒。
苍蝇是线索。
终于在图鉴中找到由最强工具人替身速写出的苍蝇的阿布德尔一刻也没有犹豫,抱着图鉴就冲出房门向荷莉所在的房间跑去。
跟过来帮忙的望月樱子只是站在书架边望着阿布德尔消失的方向,而后垂下头合上手中的图鉴,抬起胳膊将它重新放回书架上。这本图鉴是阿布德尔拿下来递给她的,直到这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空条贞夫先生会把这种不常用到的书收在很高的地方。
她一手扶着书架踮起脚尖,试图将书推上去。突然有从她身后伸出手拿过那本图鉴:“我来吧。”
望月樱子回头,花京院典明正垂头向她微微一笑,他将书塞回书架中,在女孩儿张开嘴时已料到她接下来的话,于是冲她眨眨左眼,道:“不用谢,小樱。”
望月樱子的话和他的话交杂一起:“谢谢你,花京院。”
花京院典明的笑容中略带了些无奈,向她点了点头。他盯着她粉色的发丝,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俯身道:“这样垂头丧气的可不好——你也不想荷莉太太醒来看到你这样难过的样子吧?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能解决问题,小樱,一起去院子里走走吧。据说环境对人的心情影响很大,一直待在阴暗的房间里很难打起精神哦。”
水流声中间隔着竹筒敲击石头的声音。
花京院典明注意着望月樱子的神情,问:“怎么样?出来走走的感觉比刚刚好一些吗?”
望月樱子合上眼,似乎是认真感受了一下,而后摇摇头:“一样的感觉。”她看向花京院典明,“大家都很担心圣子太太,但是大家都有可以做到的事。乔斯达先生和阿布德尔先生知道很多很多事情,阿承也是,无论是什么事他都能解决。但是我……我只能尽力忍住不哭,不给大家添乱,别的事,我什么都不会。”
花京院典明“唔”了一声,问:“为什么要忍住不哭?”他清晰地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迷茫,转而笑道,“像承太郎那样冷静、强大是很好,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不允许一些人柔软纤弱,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单调太无聊了。小樱,你不必非要变得像承太郎他们那样,你自己就是一片朗朗晴天。柔弱的人有柔弱的人的生存之道,世界上也一定有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我是如此相信着的。”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没有信心吗?这样吧,由我来负责注视着小樱,然后把一切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全部记录下来告诉你,如何?”他虚揽了一把望月樱子,带着因为他的话而略有些发愣所以没有注意看路的她停了一停,“就把这个当做是我和你的约定吧。不过,抱歉了,小樱。这个约定可能要晚点才能履行了,现在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就在眼前。”
在肉芽的影响下,花京院典明已经不记得初遇迪奥时怎样的场景了。明明应该是一次和谐的家庭旅行,结果却以他被迪奥拐走收尾。现在爸爸妈妈应该还在为他的不辞而别感到困扰吧,但是,现在还不是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
他想他是应该恨迪奥的。
不由分说控制了他的思想,拿他当木偶一样驱使。
但是,结局似乎并不算坏。
花京院典明在屋内众人的讨论声中跨入房间。
“什么时候出发,我也要一起去!”
“你也要去?为什么?”空条承太郎上前几步问道。
“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跟你们一起去。多亏了你,我才能恢复清醒,仅此而已。”
不,不止如此。
如同乔斯达一族代代相传的身上星星胎记一般,空条承太郎身上闪耀着的正是能够吸引他的熠熠星光。
从促成他们的相遇这点来讲,花京院典明可以把对迪奥的恨意削减一点——只是一点。
空条承太郎对着花京院典明轻笑一声,压了压帽檐,走向站在门边的望月樱子。
“樱,现在去上课可能会迟到,但是老师不会和你计较的,不用担心。”
“阿承……”望月樱子的目光扫过屋内每一个人,最后与空条承太郎再对视时碧蓝的瞳仁中多了几分坚定,“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空条承太郎微微皱了皱眉,舒了口气,解释道:“这次和平常的打架不一样,不是游戏。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
“我知道,那个迪奥很危险。朱迪一直和我说这不是我能参与的事。但是……”她的目光落在仍在昏迷中的荷莉身上,闪耀的人,与她即使处于痛苦中也依然令人安心的美丽。望月樱子一手放在胸前,认真道,“我非常喜欢圣子太太,如果只有我能做到的事真的存在,我希望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