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易改》槲越

4、第四章 履霜

　　化妆师过来替蔚宁补妆，蔚宁听导演讲戏，顾明珠一直站在蔚宁身后。
　　导演喊顾明珠去做事，“小顾，让道具组最后检查一遍，我们马上开拍。”
　　顾明珠利落地应了一声，立刻去忙了。

　　等顾明珠一走，董西河说：“蔚老师，小顾可是您的忠实影迷。”董西河语气像是在领功。
　　蔚宁笑了笑没说话。

　　场景已经布置好了，这一场主要是男女主角的相遇。在远离人烟的山脚，有家卖馒头卖粥的小店，店里有一个伙计一个厨师，老板负责收银。
　　身穿绿色衣裳的女主角走进来，坐在最显眼的地方，请伙计上一碗粥和几个馒头。

　　其实蔚宁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实在是不够江湖，江湖人士哪个喝粥和吃馒头啊，不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吗。
　　编剧对此解释，因为秦缘溪的父亲爱喝酒，所以秦缘溪厌恶喝酒。
　　秦缘溪的父亲秦佑嗜酒如命，喝得醉醺醺，喝到后面手抖，连剑都拿不稳，导致被仇家轻易做掉了，以至于秦缘溪对酒敬而远之。
　　编剧在这一点上很写实。

　　秦缘溪慢悠悠喝着粥，吃着馒头，小菜是店家腌的酸萝卜。此时此刻，霍长君从店外走进来。

　　霍长君年轻英俊，陌上谁家少年郎，一踏进小店，小店蓬荜生辉。但是霍长君不爱笑，一张脸如冬日寒雪，凛冽而锋利，腰间挂着名剑“故旧”。

　　蔚宁吃了一块酸萝卜，董西河要求真吃，这酸萝卜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腌得挺脆的。镜头对着蔚宁，随后陆鹤鸣走过来坐下。
　　台词是陆鹤鸣先说，所有人都等着陆鹤鸣讲台词。
　　然后他卡壳了。

　　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卡—，重新来”。

　　张琪琪拿着小垃圾桶过来，蔚宁吐掉嘴里的食物。
　　等化妆师重新替他们补过妆，道具组重新上了粥馒头和酸萝卜。

　　“我们重新开始，开始——”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蔚宁喝粥，吃着馒头，小菜是酸萝卜，陆鹤鸣从门外走进来，年轻英俊又惹人注目，随后他走到蔚宁桌子旁坐下，然后让伙计上酒。
　　蔚宁等着陆鹤鸣讲完台词，仍旧是一言不发继续吃粥。

　　秦缘溪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肚中空虚，吃得极其专心，并不在意进来的男子。

　　蔚宁低着头，正专心喝粥，又听到了导演“卡—，重新来”的声音。
　　张琪琪拿着小垃圾桶过来，蔚宁再次吐掉嘴里的食物。等蔚宁漱了口后，桌子上的一切都重新整理好了。

　　导演丢下对讲机，对着陆鹤鸣说：“你不要紧张，蔚老师是很好相处的人。还有你是霍长君，霍长君觉得自己的剑天下第一，谁人都可杀，谁都不会怕，不会看到秦缘溪就像看到什么大人物一样”
　　陆鹤鸣道歉之后解释：“不好意思，我是蔚老师的影迷，和蔚老师对戏我压力太大了。”

　　蔚宁正喝着张琪琪给她拿过来的温水，化妆师替她补妆，将头发稍微理了理。
　　听到陆鹤鸣道歉，蔚宁笑着说：“那你得拍好一点啊，我的影迷怎么能那么紧张。”

　　陆鹤鸣又连连道歉。
　　导演让他们整理一下情绪，再让场务整理一下道具。
　　镜头后面的顾明珠走出来，走到蔚宁面前，轻声说：“得罪。”然后用手擦掉蔚宁戏服上的一点米汤。
　　董西河说：“小顾你倒是仔细。”
　　顾明珠沉默着就想往后面退。
　　蔚宁却叫住她，“你的头发偶尔也要整理一下。”蔚宁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顾明珠翘起的短发，顾明珠随着蔚宁的力道低下了头。

　　顾明珠的脖子修长，她本身人就高，四肢也长，只不过脸总是面无表情呆呆的，头发也是乱糟糟，不知道是不是艺术家的通病。
　　导演董西河的头发是扎起来的卷发，还戴着一个眼镜框，说是近视眼，也是够奇怪的。
　　董西河呵呵一笑：“蔚老师，这是艺术。”

　　蔚宁松开手，顾明珠的那缕头发随即又翘起来。
　　顾明珠抬起头，一眼都没有看蔚宁，对着蔚宁点了一下头，就走到镜头后去了。

　　幸好接下来陆鹤鸣勉强过了，蔚宁终于能够讲台词，而不是继续吃粥了。
　　但是陆鹤鸣一对上蔚宁的眼睛，立刻就露出了怯意。

　　然后董西河立刻喊“卡——”。

　　蔚宁自诩前辈，算是脾气好，将爱幼发挥到极致，不过陆鹤鸣到底怕什么啊。怪不得之前董西河一直喊卡。
　　霍长君虽然外表英俊，但实际上是如狼一般狠毒的少年。
　　这部戏《剑道》复仇是主线，但是霍长君和秦缘溪的情感纠纷占了很大的比例。

　　这日的戏拍到了凌晨，回酒店的时候，蔚宁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很亢奋，仍旧沉迷在戏中。这边的酒店环境不好，酒店外的人声车声听得很清楚。
　　蔚宁睡不着，去翻张琪琪拿过来的顾明珠做的相册。。

　　相册的封面是纯色，色调应该是专门调出来的，颜色淡淡的，却不是那种灰灰的颜色，反而看起来温馨又舒适。
　　翻开第一页，第一页没有放相片，而是一张白纸，算是相册的扉页，白纸中间写着【安宁如梦】四个字。
　　第二页才开始放照片，照片是她十七岁的剧照。
　　她十七岁的时候不怎么喜欢笑，看着镜头的眼睛有点冷漠，整个人呈现出防御的姿态。
　　十七岁，十八岁，一直到现在，面对媒体的，电影里的，各种各样的照片，焦点一直在她身上。
　　蔚宁拿出笔，在【安宁如梦】下面靠右一点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提笔又加上一行“祝明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蔚宁没有直接将相册给张琪琪转交，而是让张琪琪给顾明珠说让她亲自来找她拿。

　　好几天戏都拍得不顺利，陆鹤鸣虽然有所长进，但情绪依旧不够。有时候整个剧组等陆鹤鸣一个人，拖一天，烧一天的钱。
　　连续一段时间，因为男主角的原因，所有人都得等，戏份要拍到大半夜。
　　这一日董西河直接发火了，所有人都不说话，等着导演发完脾气。

　　《剑道》这部戏，除了蔚宁，主要演员基本都是名气不足实力强劲的演技派，这也导致陆鹤鸣的原因更突出了。
　　和陆鹤鸣对戏的场次好不容易结束，蔚宁终于可以结束折磨了。

　　蔚宁坐上回酒店的车，陆鹤鸣的助理却敲响她的车窗，问她可不可以捎带陆鹤鸣一程。蔚宁犹豫了一下，随即就同意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董西河不说粗口，但是话说得阴阳怪气，也足够让陆鹤鸣受不了。
　　不过陆鹤鸣态度还好，虚心受教，看起来一点怨言都没有。

　　陆鹤鸣上车打招呼，“蔚老师。”
　　蔚宁含笑点头。

　　车平静的在路上行驶，蔚宁熬了十几个小时，靠在椅背上不说话。
　　陆鹤鸣也没说话，多少显得有点局促。

　　张琪琪秉承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问陆鹤鸣要不要喝水。车里有一箱水，张琪琪最爱给人发水。
　　陆鹤鸣客气说：“不用客气了，张姐。”
　　张琪琪其实才二十四岁，比陆鹤鸣还小，不过跟着蔚宁，所以大家都叫张姐。

　　快到酒店的时候，陆鹤鸣才说出坐蔚宁车的原因，“蔚老师，您能不能抽空和我对一下戏？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希望蔚老师能指教一下我。”
　　蔚宁看着陆鹤鸣，想了一下换男主角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转念想到不管是孙洁还是张琪琪，都说过陆鹤鸣家的背景很强。
　　换掉男主角的可能性比让电影烂掉的可能性都要大。
　　蔚宁客气说：“可以啊。”

　　蔚宁请陆鹤鸣和他的助理一起到她的房间，蔚宁房间有个会客室，可以对戏。

　　等回了酒店，蔚宁让张琪琪给顾明珠打电话，张琪琪在剧组这么多天，早就熟练掌握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和各种小道消息。
　　顾明珠一直没有来拿相册。
　　顾明珠是洗漱了过来的，头发应该是刚刚吹干，很顺滑，一点都没有翘起来。

　　顾明珠进来只是木讷地看着蔚宁，等着蔚宁开口。蔚宁玩心大起，也不说话，坐着喝水，任凭顾明珠站着。
　　于是顾明珠真的站着。
　　还是蔚宁败下阵来，说：“我喜欢那本相册。”
　　顾明珠毫不犹豫：“那送给您。”几乎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考虑。

　　顾明珠虽然洗漱了，但是脸颊大概没有擦护肤品，嘴巴也是干干的，只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蔚宁，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仿佛增加了真诚的力度。

　　蔚宁感叹：“原来你还真的是我的影迷。”
　　顾明珠说：“谁能不喜欢您呢。”说得太过极端，甚至像是带点虚伪的意味。
　　但是顾明珠讲得如此诚恳，如此理所应当。

　　蔚宁不说话，却能明显看出快乐的情绪，她将相册递给顾明珠，顾明珠翻了两页，还未开口说走，就被蔚宁留住了。
　　“等下陆鹤鸣要来和我对戏，你帮我们看一下吧。”
　　顾明珠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陆鹤鸣怎么会来蔚宁房间。

　　顾明珠小心翼翼说：“蔚老师，陆鹤鸣之前有传绯闻女友。”
　　蔚宁装作不解：“你是说我年纪大了吗，和陆鹤鸣不相配？”
　　“当然不是。”顾明珠高声反驳，还未等她说下一句，门被敲响了，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张琪琪拿着宵夜进来。

　　张琪琪说：“顾导演您也在啊，您要吃什么吗？”
　　顾明珠摇摇头，“我不饿，我不吃。”

　　张琪琪将蔬菜沙拉放在蔚宁面前，蔚宁让张琪琪去拿一个一次性的碗过来，她将沙拉分了一半到碗里，示意顾明珠吃沙拉。
　　张琪琪说：“宁宁姐，要不我去把我的麻辣烫分一半给顾导演吧。”
　　蔚宁摆手，“你还是回去吃你的麻辣烫，谁也不要想在我住的地方吃麻辣烫。”蔚宁不喜欢在房间里吃味道太大的食物，尤其是味道会沾着衣服上的食物，闻到味道她会睡不好。

　　一般晚上蔚宁是不吃东西的，但是今天要和陆鹤鸣对戏，不吃东西的话怕精力不集中。

　　张琪琪回去吃麻辣烫，蔚宁让顾明珠坐下，两人在同一个桌子旁吃沙拉。
　　蔚宁小口吃着，顾明珠低着头吃，一次都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