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兽》喜戏西席

1、第 1 章

　　太虚年中，有乡绅吴姓者，其子名贞，年二十三，好美食。清逸有雅度，博闻强识文采斑斓，为里人所羡。生性柔和，能巧言，不吝赞辞，一乡之女多慕之。或有长者说其女于吴公。婉拒之曰：“吾儿有志，尽尝天下美味，不然则不论婚姻。”乡人皆奇之。于是众女弃机杼而投庖厨，一时成风。

　　时有妖童置桃于贞门，匿其形于草木。贞得之曰：“好物！”遂入之于门，一夜未出。翌日有妇过其门，拾桃于地，中有隙，裂之可分为二。乃知贞之不好女色而其志所以饰人。

　　妇与人说如此，日久，皆耻之。贞亦以为耻，乃不复招其童。童于贞门徘徊数日，不遇，怒曰：“汝欺吾耶？向汝之言皆不实耶？汝无惧于誓耶？”贞于内掩其耳不答。乃大笑而去。

　　次日有小儿戏于郊野，拾先童之衣饰，一应俱全，但不见童。贞闻之亟往小儿处购得衣物，藏之于怀，怅然若失。已而茶饭渐疏，形容黯然。

　　是日月白风清，蜩鸣鸠啼，贞于院中见一美人面隐于草木，酷似先童。追之即走，相去数十步。以为误，乃悻悻返。有簌簌声于后，回首乃见一巨兔扑于草木，三跃而没，不复见。如此七日，贞愈憔悴，呼童名号恸哭。童乃现身，长身玉立。问之，不答，或曰寻死还阳之属戏言诓之。一夜纠缠风光无限。兴正浓，贞问曰：“卿不余舍，然？”对曰：“不然。”贞愀然，愈发情动，童婉转相就。

　　事方毕，童起披衣下厨。俄顷出肉糜奉于贞。贞试之，其肉鲜美有异，类于兔，乃胃口大开。童笑问：“贞爱吾否？贞之誓出于肺腑否？”欣然曰：“然。”童掩面长叹，捉其袖，则臂上血漫处见骨，肉不复。贞大惊，涌吐不止，见童化形而去，乃人面兔身奇兽，止留衣衫委于地。忆童素来不多言，始知童之化为讹兽也。

　　讹兽能言，好欺骗，言多不真，其肉鲜美。而食之肉者不能言实。乃知童之不然非不然，贞之然亦非然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