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d***l

3、ACT 1（2）

　　……
　　“小苡，不要哭。你知道吗？在教堂前面的那片草地，如果能找到这样的植物，就可以遇到天使喔。”
　　温柔地帮她擦掉挂在脸上的泪水，爸爸把眼圈红红的她抱在怀里，指着书上的一幅三叶草的图，笑着对她说。
　　只有六岁的默苡很轻易地就相信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边哽咽：“爸爸，遇到了天使，是不是可以向它许愿？那么……妈妈的病是不是就会好了？”
　　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对啊，只要找到了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妈妈就会好了。来，坚强一点，爸爸和妈妈最喜欢小苡的笑脸了。”
　　“小苡不哭。”小默苡点了点头，故作坚强地胡乱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
　　“乖。”心疼着这么小的孩子所要承担的痛苦，他叹了口气，亲了亲她的脸颊，“小苡要不要帮爸爸去找天使呢？你看，爸爸要照顾妈妈，很忙啊，没有办法去。”
　　“嗯！”小默苡看着爸爸有些疲惫的脸，重重地点头，“小苡一定会找到天使的！爸爸不要担心，小苡已经长大了。”
　　“小心一点喔。”大大厚厚的手心抚了抚她的头发，爸爸笑着叮嘱，“还有，下午记得回家。”
　　“好。”嫩生生地应着，小小的身躯从父亲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她充满期待着向家附近的教堂跑去。

　　只要能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就可以遇到天使。
　　她一直这样坚信着，坚持着，才没有因为想念母亲而偷偷地哭泣。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也还是没有找到，但倔强的孩子并没有放弃的念头。每天放学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找那株似乎只存在于童话里的植物。

　　平均每十万株三叶草里，只有一株有四片叶子。
　　或许是因为傻傻的孩子坚持不懈，竟然真的让她看到了奇迹。

　　“四片叶子！真的有四片叶子！”脸脏得像只小花猫，默苡手舞足蹈地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爸爸说找到了就能遇到天使，可是……要怎样做呢？”
　　“爸爸不在家，那用瓶子把它装回去等爸爸回来再问好了。”认真的思考后有了结果，默苡把自己头上的发带解下来，围在那株特别的植物旁边。这片草地实在是太大了，这样做的话等下就不会找不到。
　　眼睛快乐地眯起，默苡迈开双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家。拿了瓶子后又急喘着赶回去，小小的孩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模糊地，发现有个男孩子站在她找到三叶草的地方。
　　默苡的脚步迟疑地顿了顿，接着急忙地冲过去，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毫不犹豫地拔掉她辛苦地找了好久的三叶草时，消失了。
　　“喂——！你在干什么！”

　　仲夏的天空是海水色的。
　　白白的云朵像是泡沫一样。

　　空气中满是栀子花的香味，男孩子听到了她的声音，轻轻地回过头来。
　　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软软的，黑黑的头发微微有些自然的弯曲，白皙的肤色，精致的轮廓，最漂亮的还是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的，清澈得仿佛透明。这个孩子，好看得像是童话里描述的天使一样。
　　“不关你的事。”天使开口说话了，但是语气却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客气。他的样子好高傲，高高在上的疏离，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其实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默苡差一点就以为这个男孩子就是帮她实现愿望的天使。可是现在她知道他一定不是，天使都是温柔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他那么傲慢的天使。

　　男孩子冷漠地用他的眼角瞥了她一眼，擦过她的肩膀就要离开。
　　“喂！”默苡突然记起自己的三叶草还在他那里，于是一下子攫住了他的手，“把它还给我！”
　　男孩子皱起他好看的眉，像是被细菌碰到一样用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什么？”

　　“把它还给我！”默苡不敢置信，他居然想就这样拿走她的三叶草！她凶巴巴地重复一遍，“你把它还给我！”
　　“我把什么还给你？”男孩退后一步，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谨慎。
　　“我的三叶草，我找了好久的。”她咬咬下唇，眼睛因为委屈而蓦地变得有点红。吸了吸鼻子，她抬起手指着他大声道，“你把我的三叶草偷走了！”
　　“开什么玩笑。”男孩的唇角嘲讽地微抿，漂亮的面容上是阴霾的严肃，“你凭什么说它是你的？这里的三叶草那么多，难道全都都属于你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不可理喻的家伙！默苡焦急得就要快哭了，她需要这株三叶草啊，她还要向天使许愿还给妈妈一个健康的身体。
　　“你这个小偷！”脱口喊出这句话，默苡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玻璃瓶，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柱，“妈妈说，偷别人东西的小孩不是乖孩子！”
　　男孩子定定地看住她，双拳紧握。他的眼睛好亮，似乎能倒映出她的样子。
　　默苡突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伤害到他了。
　　而最后，男孩子只是双手傲慢地往裤子口袋一抄，不言一语地、径直转身走出那片草地。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明明跟她一样是个孩子，可是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把心里的伤口藏起来。
　　愣了愣，默苡踌躇了片刻，还是不放弃地小跑着追在他身后。男孩似乎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行走着，但是他走得很快，默苡很吃力地跟着。一条街又一条街，她已经连连跌倒了几次，脚也似乎受伤了，走路的时候一阵一阵的刺痛。

　　好累喔。
　　按着胸口，小默苡重重地喘着气。脚钝钝地痛着，快要不属于她了一样。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一天没有休息过，又走了那么长的路，体力就要用光了。
　　这样想着，眼前突然一黑，小小的孩子再次摔倒在地上。只是这次当她好不容易站起身的时候，那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抢了她的三叶草的男孩子，不见了。
　　默苡惶惑不安地四处张望，街道上好多大人，自己的个头那么小，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找不到他了……

　　六岁的孩子好象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蓦地跌坐在地上，因为独自处在陌生的街道上而害怕地拥抱住双腿。
　　爸爸骗了她吗，为什么她找到了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却没有遇到天使？

　　小女孩蜷缩着身子，把脸埋进双膝间，肩膀因为忍耐而颤抖着。卫默苡，有出息一点。不准哭，不准哭出来，妈妈和爸爸最喜欢小苡的笑脸了。
　　用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把泪忍住，抬起头，默苡怔怔地看着对面的街道，一动不动。
　　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这样呆呆地坐了多久，太阳在不知不觉间下了山，整片天空被夕阳的余光燃烧成绛紫的颜色。
　　这时候她的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而那只手的手心里，是一株四片叶子的三叶草。
　　默苡吃惊疑惑地瞪大眼睛。

　　“那个……”手的主人说话了，“我……这个、我……还给你。”停顿了一下，他很认真地继续说道：“对不起。”

　　默苡的视线这才从他的手渐渐移动到他的脸上。
　　原来是他。
　　可是，为什么是他。
　　一直紧绷的情绪莫名地安定下来，然后鼻子突然一酸，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全爆发出来。她紧闭着眼睛，耍赖一样坐在大街上，张大嘴巴丑丑地嚎啕大哭。

　　“不要哭。”男孩的声音里有着无措和懊恼，他蹲在她跟前，僵硬地尝试安慰她，“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喂，你干嘛还哭，我不是还给你了吗？”
　　“你……呜，让我怎么不哭啊？”她一边哭一边指责地说着，“喂——你、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以为、以为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
　　男孩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样？”
　　“背我回家！”打了一个哭嗝，“我的脚好痛，呜……”
　　男孩子清澈的眼珠瞅了瞅她，表情怪异极了，到最后竟然很没良心地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丑。”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很丑。脸上本来灰灰的满是尘土，刚才又大哭一场，肯定成了大花猫。而且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连衣服都破了。
　　“你、你以为是谁害的啊？！”她用哭得红红的眼睛瞪他再瞪他。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小男孩摇摇头，转过身来背对着她，“喂，上来。不过我告诉你，我只知道怎么走回教堂。”
　　“那你就把我送回教堂好了。”默苡毫不犹豫地爬上他的背，双手为了保险起见围在他的脖子前。因为是这家伙害得她那么狼狈，所以默苡一点也不觉得内疚。
　　不过小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小男孩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虽然还是冰冷冰冷的离温暖有一定的距离。不过已经不再像刚见面那样，全身上下散发出‘别惹我’的气场。

　　夏天的风轻轻地吹。
　　傍晚最后一道光芒柔和地笼罩在她和他的身上。
　　热闹的街道。
　　小男孩努力地背着小女孩，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其间还可以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喂，我说，你是怪物吗？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欸，随便地拿了人家的东西，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送回来，还一脸奇怪的表情。”
　　“知道世界上最聒噪的生物是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这跟她刚才的话题似乎没有关系吧。
　　“那个生物现在就在我的背上。”
　　“……”
　　“喂，你想勒死我吗？”
　　“哼。”
　　“喂，不准你把你的眼泪擦到我身上，脏死了。”
　　“哼。”
　　“喂，你好重。”
　　“重你也要背。”
　　“……”

　　小默苡把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晃一晃的，又好温暖……好想睡喔……而且他的身上有着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浅浅晶莹的光芒在他柔软的发间跳跃，恍然一看，竟有点像天使的光环。
　　呐，爸爸。看来三叶草让她遇上的，是一个只有外表是天使的家伙吧。
　　在沉沉地睡去前，小女孩靠着小男孩的背，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着。
　　而她手中那株三叶草的第四片叶子，似乎在符合她的想法一般，静静地流转出七彩的光华。

　　第二天早上。
　　“爸爸，早安。”
　　嫩嫩可爱的童音，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熊睡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呵欠下楼梯。这本来是一个极其平常的早晨，然而当她在自家的饭桌上毫无防备地看到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容时，就已经能和‘孽缘的开始’划上等号了。
　　小女孩呆立着，手颤抖着指向那孩子，下巴顿时“哐～”地掉到了脚背上。
　　“你你你——”怎么在我家？
　　“早安。小苡啊，你昨天就已经和小葵是好朋友了吧。”手中拿着报纸，爸爸笑着看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喔，从今天开始，小葵会和我们住在一起。”
　　啥……米……？
　　小、小葵？谁啊？那个臭屁的家伙吗？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住？而且……他和她的关系怎么看都不会是朋友吧。
　　满脑袋都是问号在飞，小默苡顿时有一种‘我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的感觉。

　　而漂亮的小男生则是高傲地站起身，冷漠的精致面孔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奇怪地很有气势。他睥睨地看着她，墨染般的黑色眼珠疏远而傲慢：
　　“我叫洛以葵，你，好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