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ACT 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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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二楼的普通病房里。
窗户打开着，透明的窗帘微微摆动，如同童话里的天使那双美丽的翅膀一样。
病床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水晶花瓶，里边有几朵讷讷的白色小花。绿色的叶子精神地散发开来，粉嫰粉嫩的花瓣有种好闻的香气。
以葵坐在靠着病床的椅子上，视线放在那个沉睡了很久的少女身上，一动没动。
『她的肋骨断了四根，手臂骨折。因为严重撞到了头部，所以有脑震荡的现象。在她未醒来之前，不能下任何结论。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排除有其他后遗症出现的可能性，像是失去记忆，或者眼睛暂时性失明。』
医生是这样说的。
把他忘记了也无所谓，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无所谓。只要她好好地活着，那就够了。
以葵疲倦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阳光笼罩了他的身躯。以葵抬起手遮住眼睛，心里脑袋里混乱一片。所有的事情好象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一般，到了最后，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
以葵想起了和她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喜悦的教堂钟声，笑声盈盈的人群，还有那特别灿烂的夏日阳光。
那个笨蛋，从小时候开始，一直都喜欢逞强。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却也还是不肯放弃。这个坏习惯维持了好多年都没有改变。
果然是……吊车尾的……
以葵走到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身上的被子。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默苡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他不敢置信地停下，不敢确定是不是错觉。
她……
“咳。”默苡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长长的眼睫扇了扇，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醒了，她终于醒了！
以葵屏住呼吸，手因为震惊而无措得微微颤抖。心中巨大的欢喜让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应该怎么样。
“嗨……”视线有点模糊，默苡眨了眨眼睛，勉强认出眼前的人：“这里……是医院吧。”
“嗯。”他的嗓子异常地干涩。望见她虚弱的样子，痛楚仿佛伸延的藤蔓，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把他整颗心脏包裹住。
她的眼睛半开半闭着，似乎刚刚做了一个好梦却被吵醒的样子。“呃……你干嘛这个表情。”
那是因为，有哪个昏迷了几天的病人……开口的第一句是‘嗨’……
“你……”以葵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声音，想了好久，才问道：“你还好吗？”
“噗——！”她很想笑，却因为全身无力只能露出个勉强的笑容：“你脑袋进水了哦，居然问我好不好？我难道昏迷了几天不成……”
“两个星期。”
“呃，这样啊。”抬起自己唯一没被包扎成粽子的手挥了挥，她有点昏昏欲睡：“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坐着吧？没事……做……就回去，我要继续睡了……”
为什么就是有些人不知道别人会关心她……居然也不问问自己伤到什么程度……
以葵叹了口气，敢情这家伙是把这里当成她家了吗。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废话，我要记一辈子的。”她动了动手指，有些难过地皱皱眉，“干什么……问……”
“因为医生说，你可能会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以葵安心了一点。她都记得，全都记得，太好了。
“真的呢……我好象，真的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病床上的少女咳了咳，“可是……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她叹一口气：“算了……你回去吧，我想睡觉。”
“默苡……”他有个问题想问她。
“你不要吵喔。”她继续挥舞着手。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以葵沉默了一下，然后音线清晰地再问她一次：
“为什么……要救我？”
“……”她飞快地抬起眼瞄他，然后又闭上，“那时候大概我的脑袋坏掉了。”
“我以为……你一直……很讨厌我。”他的声音紧绷着，好象一触就会破碎。
她模糊地带过：“救人的时候，哪里还会想我讨厌不讨厌这个人……”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以葵的眼神黯了黯，搁浅在和暖的光线里的漂亮侧脸蒙上淡淡的哀伤。
默苡看到了他的表情，闭上眼睛想了想。
“哎呀……没错，我是很讨厌你……”她翻身背对着他，声音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就因为讨厌你，所以……想一直讨厌下去。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应该要去讨厌谁。”
默苡烦恼地咬着下唇，再认真地想了想：“又或许……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你……答案有很多种……洛以葵，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跟着你跳下去。”
“也许……”她的声调渐渐地越来越轻，轻得似乎不想让人听到：“也许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无神的双眼猛然揉进了些许夺目的光彩，那道柔和的声音，好象直直地，撞进了他内心最深的地方。
就像是原本宁静而幽暗的水面上被投下一粒小石子般，轻轻地扬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然后渐渐地，渐渐地，触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默苡以为最后那一句话他没有听到，却不知道每一个字他都很清晰地听见了。
以葵想正视她的眼睛，犹豫到最后，他却转过脸望向窗外，对着那一片海水色的天空若有所思。
他想他是在害怕，害怕要是不这样做，他……
“救一个人自己反而被弄成跟木乃伊一样，卫默苡，你真的是个笨蛋。”
默苡努力睁开一只眼睛跟他争辩，虽然声音还很虚弱：“呐～这不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说的话吧……”
“笨蛋。”
“喂喂喂……”
他抬起头，迎着那无尽的阳光，声音渐渐低下去：
“笨蛋……”
“不理你了……我要睡觉。”默苡嘟嚷着。
许久，许久。
没有人再说话。
浅黄色的阳光悠闲地流淌在病房里，温暖的颜色如同他刚见到她的那一天下午。
以葵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空气很温柔地流淌着。
默苡浅浅地呼吸着，睡得很熟。只是她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像是遗失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
请不要哭。
小苡，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见到你的泪水么？
轻轻地描绘着她的面容。
细致的皮肤，微翘的鼻尖，浓而密的眼睫。
想一辈子，都守护着这个女孩子……
……不离不弃。
以葵垂下头，很轻很轻地，吻上她的唇。
柔软漂亮的发丝像玄水一般抚过默苡的面颊，仿佛长长的忧伤。
花朵们在害羞地微笑。
风静静地吹，白纱轻柔地扬起，模糊了他们的轮廓。
一瞬间，以葵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怎样开始的。或许，他对她的感情已经蛰伏许久，久到他察觉不出来。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又或许，他心里淡淡地明白一些，只是一直都不敢继续想下去，那意味着什么。
他喜欢她。
那个笨到不可救药的白痴吊车尾的，他喜欢她。
喜欢到……不可救药。
……
夜凉如水。
以葵突然张开双眼，望到一个装满了各种东西的背包。
他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境里，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看到了很多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的事情。
以葵坐起身，听见的是周围的人在高声地欢呼。
下意识地抬起头，入眼的是无数颗被柔和的白芒包围着的星星，恍若银色的火光一样，嚣张而璀璨地划破漆黑的夜空，只在天的尽头遗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
虽然它们瞬间即逝，但是呼啸过天空的那一刻，它们美丽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刹那芳华。
忽然想起，身边那个最喜欢大惊小怪的丫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奇怪了。
一看才发现这个小傻瓜居然睡着了。
绒绒的刘海遮去了她的眉，默苡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眼睫时不时颤动一下，长长弯弯的，在薄薄的眼皮上撒下一层浅浅的影子。晶莹的肌肤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她微嘟着唇，像是在不满着什么。
她睡着的时候，可爱得像个孩子。
他认真地想了一想，是不是应该叫醒这个丫头。
好不容易上了山顶却没有看到流星雨，她一定会很生气吧？可是她睡得很香呢，是在做好梦吧……嗯，还是不吵醒她好了。
眼前浮出她生气时的样子，以葵浅浅地微笑，出奇的温柔。
最喜欢看她气鼓鼓的表情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似的明亮纯致，倔强的嘴巴不服气一样抿得紧紧的，那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表情。
蓦地，默苡转了个身，低低咕哝道：“臭向日葵，你敢跑试试看……”
在她的梦里，有他的存在吗？
以葵怔怔地看着她。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调皮她光洁的额头上徘徊，来来去去，似乎舍不得离去。
她，就是他的晴天。
永远都是。
笨蛋吊车尾的，那天的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小苡……
小苡。
好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ACT 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