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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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拉我，我没醉，地上凉快。”
突然客厅传来一阵推搡的动静，胖虎带着醉意的声音格外洪亮，沈赠和纪晓彤都应声前去查看。
只见男生们在客厅围成了一个圈，沈赠刚挤进圈里，便感觉手腕一紧，被半躺在地上的胖虎一把抓住，一阵浓烈的酒精味夹杂着汗臭传来，熏得沈赠只往后躲，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胖虎紧紧攥住沈赠的手，似乎想借力站起来，拉的她差点没站稳，还十分热情、口齿不清地对她说。
“赠……赠哥不是喜欢这些周边吗？陈小慧她……她不要，都送你了。”
沈赠这才看清胖虎方才躺着的地上散落一地周边、专辑、海报。
可胖虎实在太重了，她根本承不起，尝试甩了几下没甩开，还在犹豫如何摆脱，突然手腕间传来一阵冰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方才还如何都挣脱不了的手，瞬间被拉开，冰凉在腕间消失，一股熟悉的清冽薄荷糖的香味扑面而来，喻迟高大的背影挡在了眼前。
三下五除二，胖虎巨大的身躯被扶起，喻迟轻松地将人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就坐。
沈赠握着方才被冰凉浸润的腕间愣了神，许是方才提到的那股别扭的男女情愫，亦或是更往前那个有些羞耻的十六岁生日愿望，一种异样的感觉攀上心头。
沈赠摆摆头，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抛诸脑后，抽出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摆脱束缚的轻松感遍袭全身，除了方才被抓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她顺势也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刚才也没看胖哥敬酒啊，怎么醉成这样？”
沈赠看着胖虎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微微皱眉道，引起一阵哄笑，一旁的男生都你推我搡的打着趣。
“他啊，是自饮自酌，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不是为了陈小慧，听说又被拒绝了！”
“我们胖哥真是情路坎坷。”
许是听到了心上人的名字，胖虎瞬间清醒过来，眯着眼环顾一周也没见到人，又失望地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她小学说了三年，说会永远，永永远远地喜欢黄莹莹的，怎就过了一个初中，她却说她早就换爱豆了，我花了好大的工夫准备了这么多，却让我自己留着。”
“女人怎么这么善变？”
明明是很深情的控诉，可搭配胖虎臃肿的身形和醉酒后的吐词不清，格外有喜感，不觉引发一阵爆笑。
“初中也三年呐，能改变很多事的。”
“没想到胖哥的深情能维持三年。”
“女的迷爱豆，跟男的打王者一样，追不完的新爱豆，打不完的新英雄。”
一时间，调侃声与吐槽声不觉于耳。
可“永远”这个词却像正中穴位的银针，刺进沈赠的脉络，让她联想起自己刚才许下的愿望“想永远和喻迟在一起”，陈小慧的永远不到三年，那么这个永远是多远呢？
沈赠陷入沉思，感觉周遭的人声逐渐远去，自己独处一隅，隐在黑暗里。
季女士常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除了夫妻和血缘，一时再深厚的友谊都会因为距离而淡薄起来。
就像小时候住在楼下的阿芳阿姨，跟季女士关系可好了，整日两人形影不离，后来阿芳阿姨的丈夫工作调动，两人搬离了洛城。
开始还能时不时从季女士口中听到阿芳阿姨的音讯，慢慢地从季女士的口中听到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完全没了音讯，淡出了她的记忆。
也许只有住的近，才能永远在一起，就像她现在与喻迟，因为是邻居，所以关系才这般好。
“发什么呆？刚才胖虎抓伤你了？”
不知何时喻迟坐在了她身边，语气里是难得的关切，他修长的身体舒展地靠在沙发上，隔着薄薄黑色衣衫，似乎能若隐若现地看到藏在这衣衫下精健的肌肉，沈赠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左手下意识地握在右手方才被胖虎抓住的地方。
许是坐的太近，喻迟自带的清冽薄荷糖的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一时间熏得沈赠有些难受，她转身坐正，下意识与其隔开距离。
她松开紧握的左手，发现右手已经恢复如初，于是木讷地摇摇头，趁机望了一眼对方鼻骨高挺的侧脸，修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好看的阴影，突然感觉心口憋了一个问题想问他，低下头眉头轻皱。
“我就说你哪有那么脆弱，抓抓而已，不碍事。”
喻迟又恢复了以往拽拽的语气，双手交叉在脑后，调侃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沈赠定定地望向喻迟，眼神里有困惑亦或是坚定的东西，喻迟一时看不懂，只觉得她今天似乎有些反常的正经。
“说。”
“你说我们能做一辈子邻居吗？”
喻迟轻“嗤”了一声，笑起来。
“当然是不能。”
“为什么？”
“你觉得我们大学有可能在一个城市吗？”
喻迟理所当然的反问道，却像一记闷棍打在沈赠的头上，迫使她第一次考虑到了未来。
许是不太重视，所以心态极佳，一直以来沈赠的考运都特别的好，比如这次中考压线进了市重点二中，一分不多，刚好够用。
连班主任都不由称赞她是一匹妥妥的黑马，平时不上不下的成绩，竟能突然逆袭到前茅。
只有她对完答案后心里清楚，她只是侥幸蒙的，都对。
那么高考还能这么幸运吗？
喻迟却是名副其实的学神，虽然整日吊儿郎当的，偶尔逃个课，次次考试总是名列前茅，就比如这次中考，发挥稳定地考了全市前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被附中择优录取。
就算考运再不济，他的大学也一定在京市。
她双手握了握拳，像是需要鼓起很大勇气，抬头问向依旧枕着手背、漫不经心靠在沙发上的喻迟。
“如果我从现在努力，高考我们考到一个城市呢？”
喻迟回过头，用眼角睨了一眼她，缓缓道。
“所以你觉得我们能做邻居？”
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巨大钟罩将沈赠牢牢困住，她第一次察觉到现实因素的阻碍犹如天堑地壑。
若不是喻迟父母外出做生意，他也不可能被扔在奶奶家成为沈赠的邻居。
喻迟家境优越，随随便便就能买下洛城的“地王”别墅，日后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定居京市，甚至能住进京市高档楼盘。
可她呢？她的父母将半生积蓄全都给自己的哥哥，付了他在京市的房子首付，导致她家靠她爸侥幸炒股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房间的房子。
京市的房子嫂子家也出了不少，仍只能勉强买到不到八十平的郊区小房子，为此哥哥和嫂子还背上了三十年的沉重房贷。
纵使天之骄子如她哥哥那般，也还是只能因为平庸的家境艰难度日。
而她作为女孩，连父母的积蓄支持都没有。
“怎么？这么想跟你爸爸成为邻居？”察觉到沈赠的失落，喻迟又开始贱兮兮地打趣，“你要是听话，爸爸勉为其难，让你住个客房。”
“切~”，回过神来的沈赠，突然觉得自己担忧的对象十分不值，不屑道，“那就好好珍惜你有儿子的这三年吧。”
想想又不对，补充道。
“既然都是你儿子了，那不得把主卧让给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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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威格说，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沈赠曾在很多轻小说里看到描写拜金女结局的时候用上这句话，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也应验在自己身上，虽然跟拜金八竿子打不着。
顶多算运气好，又突然被老天收回了运气。
就在暑假快要结束，沈赠家的乔迁之喜才过了俩月时，老沈单方面宣布，他将新房抵押贷款加杠杆炒股赚钱的计划全盘覆灭，还搭进去这套房，现在已经还不上贷款，如果不马上卖掉，只会损失更多。
“我今年运气这么好，只是想多赚些钱，给鸣鸣他们在京市减轻些压力。”
一向窝囊沉默的老沈，破天荒地在与季女士的争执中爆发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有了一套房还不满意吗？非要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好了，不仅房没了，我们还要背上债！”
“我炒股也没跟你商量，赚钱了你就高兴，赔钱了你就不乐意了？”
“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守着点退休金日子还能勉强过，现在还要还债，这日子可怎么过？”
听着一向和睦的父母几日来无休止的争吵，沈赠将头埋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这两月的经历仿佛坐了一场过山车，冲到顶峰的瞬间像是短暂地完成了梦想，继而又坠入无边无际的谷底，巨大的落差感，给她一种踩在虚浮梦境的幻觉。
那么她现在所在的房子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在耳边靠近又远去，她伏在桌面上仿佛飘在一条烟雾弥漫的小河上，摇摇晃晃、随波逐流，像是睡着前的安眠曲。
待她睡醒过来，发现已是深夜，四周黑黢黢的，窗外传来随着秋季到来一日弱过一日的蛙鸣蝉叫，手臂和桌上湿了一大片，脸上黏糊糊的。
像是美梦终究要醒，这个夏天也终将过去。
这个年岁的她还不太能理解父母的困境，只知道她曾梦寐已久的、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的愿望，又落空了。
早知道十六岁的生日，就该还许这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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