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百无聊赖，我正美丽》萧兰错

8、第八章

　　次日清晨，海洋大宅四三八号房间。
　　阿明一家开始在鱼缸内竖旗反抗，复杂的杂技连番上演。看得施小池胆战心惊，他忙将它们捞出来放在小鱼缸内，下楼找张姨帮忙。
　　张姨正忙着收拾餐桌，施小池急冲冲地请她帮忙“溜鱼”。张姨一愕，长这么大只听过溜狗溜猫，没听过还有人要“溜鱼”来着。
　　她一口拒绝。
　　每天的工作这么多，哪还有空闲替他溜鱼！
　　施小池马上哭丧着脸装可怜，让张姨好生不忍，尤其是看他左眼那圈黑轮子，着着实实黑了一大圈哪！
　　他这副衰样实在不宜上街，免得吓坏街坊邻居。

　　张姨便随口答应下来。
　　施小池高兴地谢过张姨，他把鱼缸放在桌上，还不忘了吩咐：“阿明你们在外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知道吗？饿了回家来，爹爹给你们好吃的。”
　　一旁的张姨在心底骂了一句：神经病。
　　摇摇头，翻了一记白眼，她转身回厨房忙碌。过了好一会，张姨方记得这一缸快要翻肚的鱼儿。
　　记得十三小姐说过这几条鱼是很珍贵的品种，不能随意伤害，不然她早就拿去喂猫了。这会，又见夏余下楼来。
　　她忙唤她帮忙带鱼儿出去，溜一溜。
　　要是挂掉了，施小池又得发疯了。他都养死了多少拨，还不肯死心。

　　这日施十五碰上公司有急事得出去一趟，搬书架的事儿往后移。
　　夏余早起原是因为搬书架的事，无奈时间推迟。她尽管睡眼惺忪，分不清南北，还是一口答应了张姨。

　　夏余抱着阿明一家三口，走在安静的小道上。
　　她以八十五度角，昂首望着金灿的晨光，光点洒入眼内。
　　她忍不住问：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在晨光下走动？
　　她将自己变成黑夜里的小蛇，用夜来掩饰自己苍白，为自己涂上一层夜光，隐生于黑夜之中。
　　阿明抬首，但见这名温柔的女生眼眸满是忧伤，几乎滴出水来……
　　它敏感地拉着老婆和孩子游至一旁躲藏着起来。但许久后仍未见一滴水珠，它方放下心，随意游来游去。

　　夏余缓缓地往前走，前方匆匆走来一人，两人差点相撞。那男人急问：“对不起！对不起，没撞到你吧？”
　　夏余抱紧鱼缸，摇头轻声答：“没事。”
　　对方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了。”
　　双脚刚站稳，他便马上打量眼前穿淡蓝衣裙的女子，白皙的肌肤在太阳底下凝姿似雪般诱人。精致鹅蛋脸儿，凤眼微眯带着些许性感，些许可爱。
　　他这一瞧，可真真眼直了。
　　事实证明有水准的美女只需一秒便放倒了男人。

　　陈青泉平凡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忙转过头，假装微咳。
　　二十三年来他一直是宅男，看见漂亮的女生都忍不住紧盯，但自个又不好意思，所以容易自生矛盾。
　　“你……你是来看望十三婆的？”陈青泉双手拎紧衣角探问。
　　小道的另一端只有两座房子，都是施十三名下。
　　“不是。我刚住进海洋大宅。”夏余单手抱住鱼缸，再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往海洋大宅一指。“就住在那。”
　　住在这里？！
　　陈青泉内心翻江倒海，高兴得快鸡犬飞天了。“太好了！”
　　他握紧拳头暗自高呼：“耶！”
　　美女住在海洋大宅，那往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嘿嘿……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你……你好！我是，是——”陈青泉学夏余的功作，指向一处红色屋顶的房子说道：“这是我家，卖蛋糕……不，是蛋糕店，欢迎你常来！”
　　夏余抬眼一瞧，轻笑，见对方热汗连连。她也觉有些微热，忙跟他点头，转身走回海洋大宅。
　　陈青泉目送她走远的身影，按住胸口无比沉溺地叹道：美女啊美女！请你一定要守护我呀……
　　他一整天魂不守舍，光想着美女，搞砸了很多事。他老爹揪着他耳朵骂了好几回，他依然故我。

　　秋阳在头顶掠过，夏余捧着鱼儿回到海洋大宅。
　　刚进门，张姨塞了一袋鱼粮给她，说是要给鱼儿喂食，她则赶着去市场买菜。话未毕，人拎着篮子走远了。
　　夏余小心翼翼地放下鱼缸，看了几回没有任何说明字眼的鱼粮袋。她小手一抓，抓起了一把，正想喂食。

　　不料有人高呼一声：“啊！你在做什么？”
　　夏余一怔，抬头一瞧，只见左眼挂着一个黑轮的施小池皱着一张鬼脸直冲到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鱼粮丢到桌上，指着她大骂：“你想谋杀？还是想撑死阿明一家？”
　　“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啊！”

　　夏余僵在原地垂脸，不作声。
　　她还不知该如何跟施小池打交道，方不惹他生气。每回只要接近他，他便气冲冲的，生猛如虾，让她无所适从。
　　他与施十五不一样。
　　施十五是位让她很放心，很放心的长辈，像父亲一样亲切友好，只有施小池让她不知该如何定位。
　　尤其是他们还曾“裸/诚相见”，在往后的日子她想“争不如不见”也罢！
　　偏偏二人无工作，无兴趣，整天宅在大宅里，碰面的机会自然多了！

　　施小池抓起了几颗鱼粮，放进鱼缸里说道：“阿明开饭了，小心别咽着！”
　　阿明转了一个圈，似乎是埋怨主人过分叨唠，它们还是喜欢美女温柔的照顾。
　　施小池当然不知道阿明的意思，他以为阿明在讨自己欢心呢！他满意地点头，一转身，五官又挤在一块，双眸直瞪着夏余：“小鱼，你为什么碰我家阿明？”
　　夏余老实地回答：“张姨让我带它们去散步——”
　　“然后，你就自作主装喂它们吃饭。”施小池欺压上前，厉声质问。
　　阿明是他在几百条鱼精挑细选，陪在自己身边最久，还结婚生子，不像其他短命鱼那样，不吭一声就浮尸。
　　夏余想为自己辩解，但施小池根本不给她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威胁道：“小鱼，你若敢对阿明乱来，我绝对不放过你。”

　　夏余一直垂下脑袋。
　　施小池根本听不到她反抗的声音，又或者她根本没说出任何声音。
　　他提着夏余下垂的手腕，冷如冰块，好一会他才发现不妥。猛地，他托起她的下巴一瞧——
　　他的恐吓对象早已吓得眼珠翻白，魂已不知飞到哪去了！
　　看她的脸色，施小池更加肯定她跟小弟有一样的毛病。他马上松开手，见夏余细滑的手碗上现出几条红痕，很是刺目。
　　他忙拉着已僵硬的夏余坐下，喂了她一口水，拍拍她的脸蛋儿呼叫：“小鱼，小鱼……你醒醒，醒醒……刚才我那是气话，不是有意吓唬你的。你别怕，别怕，来！深呼吸，对……吸气，呼气……”
　　慢慢地，慢慢地夏余回过神来，拨开迷雾，发现眼前人只是对门的房客，她方缓了下来。
　　这人不是他。
　　不是他。
　　夏余讷讷地说了句没事。
　　“真的没事？”
　　夏余缓缓地点头，很确定。
　　施小池暗地嘀咕了两句，瘫坐在一旁的桌上。看了眼自己的手，此刻他方想起自己对小鱼又是抓又是掐，身体居然没有过敏！
　　难道自己已产生了抗体，抵抗小鱼毒恶的细菌？
　　施小池诡异地想。

　　此时，施十五从门外走来，见二人各自端坐，倒先笑说：“哟！你们看准了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夏余忙起身对他笑了笑，掩饰自己苍白的脸。
　　“小池你在正好。过来帮忙把小夏的书架搬回房间。”
　　施十五知道施家上下，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施小池瞧不起他这种没有企图心，没有上进心，一心安于平凡的施家男人。
　　如果说施小池是施家的异类，那么施十五则是施家的另一个异类，他的异在于他太过于平凡了。
　　施小池无奈地应了声。
　　施十五再没用也是他的长辈，是他的堂哥。表面的和谐总得保持，而且他并不特别讨厌他。
　　他最讨厌的是施七这只号称自己是钻石王老五的老头子，自小他跟他就像是帖错了门神，一碰面灾难多多。
　　不要说见面了，就算是不见面，也觉得瞧得对方不顺眼，不顺听。

　　施十五转了出去，唤了周家姐妹。人多好办事嘛！碰上周善要做作业，周言又不在。他只好自己转回了。
　　这时夏余才有机会和他说，张姨去买菜前交待一定要等她回来再搬。
　　施十五听后，觉得无所谓，便转身回房间了。

　　大厅之中又剩下施小池与夏余两人。
　　夏余仍心有余悸，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回到房间躺下，她咬紧嘴唇，不让泪水划落。
　　原来……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像般坚强。
　　原以为自己一早就忘记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她并没有忘了那件事，更没能忘了那个人。
　　小夏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夏余痛苦地质问自己，却无法得到答案。

　　这些伤口并没有复元。它只是一直摊在哪里不作处理，等它已烂成一个缺口了，透进阴寒的邪风。
　　我们想修补，却不知从何补起。
　　施小池见无人，打算抱着阿明一家回房休息，无意扫到桌边的座机。他狠狠地瞪了它几眼，双手却又忍不住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