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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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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是可怕的,饿肚子是会出人命的。
有些人会因为习惯而搞出命案。
施小池偶尔会爆发这种倾向。
夏余则不会。
她性子温顺,从小街坊邻居都说她是乖女孩,做事勤劳且认真,为人善良友爱,懂得顾己及人。
夏余怕生,不习惯和陌生人一块用餐。
但她的肚子比她的人诚实。
大概五点四十分左右,她鼓起勇气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
傍晚时分,红霞从窗边浸入。
半室的霞光静静铺上木质的家具,暗红的地砖泛起一室的寂静,像定格的老照片般沉湎着昔日风貌。
岁月早已停摆,静静地被主人搁置一旁。
夏余像无意闯入的外来者,不知该站在何处,方不显突兀。
此时,在霞光够不到的角落,突然有人出声唤道:“小夏!”
夏余循声探首,只见一名两鬓斑白,着深蓝传统旗袍的老太太坐在一张圈椅之上,带笑看她。
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仍有种美人迟暮的感觉,尤可见当年的风韵。
如此风度的妇人,只可能是——一
她上前几步,来到老太太面前唤了声:“十三婆。”
施十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行李都整理好吗?”这女娃长得好,性子也好,就是……太过死心眼了!
那件事估计就是令她改变的导火线,清清浅浅的好人儿。她瞧着都觉揪心,怎会有人舍得伤害她呢!
“房间很干净。不用费什么心思,很快整理好了。”
“那就好!”屋主对住客说。
住客忙谢谢她的厚意。
屋主突然说:“你哥中午来了通电话。他那狂小子居然会为了你,对我低声下气,也倒难得。十三婆真是羡慕你啊!你有一名好哥哥!”
夏余心中一暖。
忙碌的哥哥。
在外面总是对人冷冰冰的哥哥。
对谁都不屑一顾的哥哥。
独独对她,对她余下一片温情。
夏余记得母亲提起哥哥五岁才愿意开口说话,害他们以为他是自闭儿童,四处访寻名医治疗。
对谁都不屑理会孩子,张嘴唤得第一声,不是妈,而是妹。
“是呀。哥哥对我很好。”
“他只愿对你好,对旁人就不是这模样了。想当年我风华正茂之时有多少男人奉承拍马屁呀!你哥却跟我说什么人老了就是一张干脸皮,美与丑又有啥不同!”
施十三心想:我一直想挫一挫他的锐气,娃儿你来得正好!这狂小子就得找个人治一治他的目中无人,目空一切的王子病。
夏余听了,浅笑在瓜子脸上微荡。“十三婆你别怪哥哥。哥哥他一向不重外貌,只看重个人能力。他向来不爱别人用他的脸作文章下批注。”
“得了,你别帮他说好话。那小子身边的人都哄着、拱着、捧着他,像寺庙里的山神大仙,只差没为他塑金身,再点上几柱清香,下跪叩拜呢!”
住客一听,扑噗一声地笑开了。
“住在我十三婆这儿他还不放心,一天来了好几通电话。小夏呀!你就安心地住下来,住多久都没关系。”
住客心中一暖,笑意满脸。
此时,有人从厨房走了出来。
那人一见夏余,便笑说:“哟!还想上去唤你呢!”
随即又沉着脸,对椅子上主子恼斥:“十三小姐快起来,别装死了!每天只顾着睡觉。别人老了想睡都不行,你呀越老越爱睡。快起来吃饭,别老找借口不吃。又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姐姐,还想学人家减肥呢!”
张姨边说边上前扶起施十三。
施十三任她摆布,“啊!阿苹你就别再叨念我了。你一张嘴,我就头疼。”
“怕我说呀!我以为我们的十三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会怕我区区一个阿苹呢!你别撒娇,我可不吃这一套。”
一主一仆在两步之隔吵闹,虽则事小,心口却有一股暖流轻轻地流动。夏余默默地看着,眼内满是温柔。
张姨扭头对她说:“小夏快跟上来。呆着做什么?要开饭了。快进来!”一边又小心地扶着施十三往前。
这时夏余才发现施十三的左脚有些不大利索,似乎是年轻时受过重伤,走起路来明显有些缺憾。
如此佳人有缺,实是可惜。
夏余不敢胡猜乱想,轻点头,跟在她俩身后,缓步进了饭厅。
饭厅宽敞又明亮,左边靠院子的是一排敞开的旧式木框窗户,彩霞直晃晃地溜进饭厅内游玩,染着满室的明亮。
右边大概用来悠闲娱乐的场地,摆着六件套的藤椅,茶几有茶具,整齐地放着各式的游戏牌,靠墙的架子摆着一些书册和运动器材。
施十三坐在首席的位置。
左一有一名带着干净气息的男子正低头摆着碗筷,见有人入内,忙抬起头,对着众人以微笑作招呼。
当视线确及夏余的脸容时,他微微一惊,却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便匆忙移开了。看来这一回张姨没有夸大其词。
的确是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小姐。
张姨安顿好了施十三,忙把夏余领到左二的位置,对某人介绍。
“小夏啊,这位是十五。一楼的房客。”
夏余笑着点头。
“你好。”
“你好!”
两人略显尴尬地打过招呼,便相顾无语。
施十三睇了张姨一眼,暗恼她又乱做媒人,胡拉线。
小夏这娃儿不适合施十五这心性老实的孩子。若是夫妻二人都如此忠厚老实,肯定会任人欺负,日子难熬。
更何况小夏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是那狂小子最宝贝的妹妹啊!
要拎走嘛,得看天意如何。
张姨回了眼,似乎对主子说:你别管。你别管,这是我的乐趣!
施十三耸耸肩膀,没有再理会她。
任她也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住客纷纷入席,周氏姐妹结伴前来。
妹妹周言在前,一见多了一名陌生人,便挂着调皮的笑意说:“啊!今天多了一位美女呢!”
话毕,对施十五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施十五假装没看见,只是淡淡地看着姐姐周善。周善暗地里拉了拉妹妹的衣角示意她别闹,并没有注意施十五的注目。
张姨斥了周言一句:“没礼貌!”又对大家介绍。“这位是小夏,今天刚搬进来。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周善忙对夏余说:“你好!我是周善,”指着妹妹说:“她是我妹妹,周言”
妹妹挑眼说了声:“嗨!美女!”
夏余回复她们的好意,而姐姐甜笑,妹妹则率性地甩甩手,然后两人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言刚坐下,往桌上一瞧。
小白脸出差了,神秘女住客不是坐上客,而那死养鱼的……还没有出现呢!
她猛地出声问:“张姨我们的养鱼先生又想减肥吗?”
“啊!”
张姨摸着脸叹道:“我怎么老是把他给忘了?或许还在睡觉吧!我去唤唤他。周善周言你们先去端菜上桌。”
姐妹俩应声,刚起身去忙。
不料张姨刚行到门前,便惊叫一声:“哎哟!”
“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冒失鬼XXX……”紧接着是一连串不用费任何心思解读的粗言秽语。
张姨原先已是一惊,现在又被某人流利的粗言惊飞了。
只见她捂住胸口,玉掌一拍。“妈什么妈啊?你妈不是你在家吗?要找妈妈回家找,别在我这儿喊妈叫爸的,污了我们的空气。”
施小池一看,见是张姨,只能抿唇噤声。
“不喊爸,不呼妈?”
施小池垂下头,很是委曲地说:“张姨我肚子饿了……”
张姨冷哼一声,往回走,施小池如获大释。饭厅内的周家姐姐掩脸偷笑,妹妹则是不客气地哈哈大笑。
姐姐为防妹妹把唾沫笑喷到菜上,忙拉着妹妹继续端菜。
施小池一进饭厅,便狠瞪着了眼在厨房与饭厅来回忙碌的周言。
当他的目光刚触碰到夏余的小脸,他反射性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时竟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他冲到施十三的身旁,一把抱住她,恼问:“她是谁?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他午后的一个噩梦吗?
怎会安然地坐在饭桌前?
施十三扫了他一眼,自己一把年纪了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来。“小池,这位是夏余。今天刚搬海洋大宅,住在二八五,往后——”
“啊!”
施小池夸张地尖叫质问:“她到底是谁?是谁?凭什么让她住二八五?她与我们施家有什么关系?”
二八五号房是海洋大宅的禁地,一直不对外开放。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施十三暗地掐了他一把。
施小池揉着大腿痛叫一声,忙从施十三身上退开。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施十三说:“海洋大宅是我的家,不是施家的。你这小子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啊!不高兴就搬回你家去,这儿没人留你!”
施小池一米七九的身高马上缩到一米三九。
他这不是无家可归,走投无路才躲到海洋大宅避难的嘛!
在这节骨眼上撞回施家,那叫自投罗网。
准死。
十三婆,你未免太狠了!
好歹我也是你的亲侄孙儿啊!相煎何太急!
人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施小池忍。
他嘟起小嘴,一跳两蹿地直奔到饭桌最后的位置,一边扬声对张姨说:“张姨我要饭……我要饭……饿死人啦,快给我饭……”
张姨没好气地应声:“哟!有力气叫喊。还死不了呢!”这边骂着,手也没有闲着为我们施家少爷布施好饭菜,给他端了过去。
厅桌可容纳二十余人,可见施十三家食客的鼎盛。
施小池虽则坐在未端与夏余有一段无法触碰的距离,只是敏感多疑的施家少爷总觉得对方那些粉红光线会染指了他的清白。
他端起碗筷,狠吞虎咽没两下便吃干抹净。
一股不知名的骚痒从脚板底一直痒到头顶,施小池刚吃完一碗饭便匆匆丢下碗筷冲回房间,将一身的红痒冲走。
饭桌上其他食客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是熟悉施小池的她们都有这样的共识:千万别跟施小池这只怪胎较真。
此人疯言疯语,疯癫成性,偶尔正常,定是有谋划,所以基本可以选择忽略他的存在。
张姨是这样跟夏余评注的。
夏余点头,保持着她一贯轻浅的沉默。
反正最不正常,最尴尬的情况,她也碰见过了。眼前这些真是小儿科。两人第一次照面已打下了强心针,她已经不见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