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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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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快步地跑回房间,冲到浴室拧开水阀,用冷手冲去脸上的泪水,只可惜那泪珠像裂开的伤口止不住,一直往外涌……
她满脸水珠,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
她已无力去拭。
此时有人轻轻地推开了她没有关上的房门,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她颤抖着身子和满脸水珠。
那人说:“你以为自来水不用钱啊?赶紧关上水阀。”
夏余望向那声音的来源,见那位时常精神病发作的邻居,面无表情地立于门前。她怔了怔,忙伸手关上水阀。
脸上的水珠一直往下流,沾湿了她白衫衣,隐隐可见一片雪白的肌肤。偏她不自觉,倒有人看着不爽。
好样呀!
居然敢诱/惑本大爷。
本大爷见多了美人儿,这小儿科哪点吸引人啊!啊!
施小池掉头转身,打开衣橱抽了一件长衫,再走到浴室,直直丢向夏余,由头盖住她,不让她春光外露。
夏余扯下衣服,不解地看着他。
见她傻里傻气,施小池怒气往上扬。“看什么看?本少爷帅又不是头一天。倒是你不要装病啊,到时麻烦的又是我。赶紧换衣服!”
说罢,不等她回答,径直关上浴室的门,再嚷道:“三十二秒后你不出来,我就开门哦!一,二,三……”
浴室内的夏余哪顾得上掉眼泪,手忙脚忙乱地换好上衣,才敢推开门。
见施小池靠在门边一副看好戏的嘴脸。她不由地嘟起嘴巴,知对方耍嘴皮子厉害,她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将满腔的委曲吞下。
见他还不离开。
她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施小池本还想试探几句,看这三人聊了什么事居然让她泪水缺堤。不料这小妮子居然赶人。
真是吃了豹子胆!
他压下怒火,灵机一动,指着衣橱说:“十五说你衣橱坏了,让我有空瞧瞧。我这不是来了么!”
前几日饭后,他曾听施十五提起这事。他向来聪明,记忆力强,一说便记住了。施十五当然不会让他帮夏余修衣橱了。
只是他不说,夏余当然也不会知道。
夏余点头,走到行圆角衣橱,打开,指着那小抽屉说:“就是这一块,不知被什么卡住了。”
施小池顿时充满自信,大摇大摆地靠近,伸手拉了拉,果真有异物。
他摆手,让夏余离开些。
他向双手吐了一口热气,用力抽拉着……偏抽屉不为所动。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幸好他的头脑向来好使,忙叫夏余找把长尺子。
施小池用尺子在抽屉上下左右都通了一遍,发现左边有些类似纸张的东西卡在那,他使将纸往外拉,不一会看到有一截泛黄的纸张。
施小池笑了,用力将纸一扯,丢给夏余。得意地说:“不就是卡了张纸嘛!”说罢,不用使劲,小抽屉便整个拉出。
夏余低首看着手中的纸,应该说是信。
是一张红色竖行的老信纸。
她慌忙展开一看,抬首写着一字:澜,第二行是:离开你,已经是第五日,我在部队里碰上了张兄,他接到命令调回X城。这信由他转交。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思念之情。澜!我只敢轻呼你的名字,不敢张扬,怕会丢下可爱的同志们,飞奔回到你的身边。最后落款:不敢在夜里思念你的云。
情书?!
施小池和夏余相法一致。
夏余提步,往衣橱空出的一格摸了摸,又摸出一封信。施小池翻了翻手中抽屉,摆手表示已经没有了。
第二封被发现的信,装在信封内,却只是一纸空白的信封并没有写明地址,夏余在信封背后的角落发现了一字:云。
夏余打开信念道:澜,你说许我今生,这话教我不能自己,回部队的那一路差点摔下水沟。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总在梦中想你,至于怎么想却不敢教你知道,怕你要笑话我。兄长虽疼我,但这几年念书念得有些固执,不甚通达人情。这次请假回家与他谈你我的婚事,但愿能顺顺利利。澜,你要等我带好消息回来!已经想你七日的云。
夏余念完看着施小池,施小池正好抬首,两人四目相接,双双尴尬地转开眼。
仿佛这份思念会传染般竟令施小池觉得胸口微微刺痛。他干笑两声:“哈哈……够肉麻了!这话亏他说得出口。”
夏余却无比珍惜地压着泛黄的纸张,生怕过于用力会压疼这份思念。她问:“你知不知道这信是什么人?”
施小池转了转眼,指着这房间反问:“那你又知不知道这房间的前主人是谁?”夏余点头回答:“听小花说十三婆年轻时就住在这里。”
话毕,夏余后知生觉地惊叫一声。
施小池翻了翻眼皮,拿她的迟顿没法子。干脆点破:“施十三,因十三日出生取小字十三,原名施小澜。”
小时候他爱玩曾潜入大伯的房间,偷偷地翻看过施家族谱。
当时施十三的名字便记在上头。他向来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聪明绝顶。而施家后辈中,甚至他的父辈也没有几人知道施十三的名字。
夏余闻言,满怀激动地追问:“那……那云呢?这位叫云的男子他又是谁?他现在哪里?”
将小抽屉放回衣橱推好,施小池转身在房间度了几步,看了眼夏余,见她满脸好奇心,凤眸闪出光彩,整个人散着一股生气,与平常沉闷如死水般的她非常不一样。
他吐了一口气答:“听说是十三婆的未婚夫。”
“十三婆的未婚夫?”
夏余不解地问:“那为什么张姨说十三婆一直是一个人?”因为张姨时常提起,连她这般不上心的都知道十三婆仍单身一个。
施小池转身望向窗外的一片蓝天,语气略显沉重。“云,上战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十三婆一直在等他。”
这件事一直是施家人的痛。
看着她宁愿孤独终老,也非得等那个不归人。既是不归人,便是没有归期,茫茫然地不知尽头的等。
或许直到施十三闭眼的那日也等不到他归来。
当时兵荒马乱,人员调动复杂,真想寻人也没有头绪,从何寻起。这些痕迹早已灰飞烟灭于那战争的年代。
没有回来,没有回来……夏余默默地念着。
“那为什么十三婆还在等他?”
施小池只看着秋风吹动洋紫荆树将那一片紫红卷起,送至远方,直直地划出他的眼帘。他并没有回答。
但夏余已知答案,施十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那名叫云的男人。而这个叫云的男人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只有一种可能性。
只有……
只有一个可能——
只……
夏余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早已蓄眼眶。
她的心止不住颤抖,红唇微掀:唯有死亡。他才没办法回到施十三身边,只有死亡才使得这对恋人分离……
等施小池转过身,发现夏余泪流满脸。那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珠儿,他忍不住上前,以指接住,以舌尖舔了一舔,咸咸的如海水。
“别浪费眼泪。就算你掉的泪水多得能泡澡也没用。死人是回不来的。”
随意地抹了两把脸,用力挤下最后的泪珠。看着眼前人,夏余不解地问:“明知云已经不在了,十三婆为什么还要再等他?为什么还要这样痴痴的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十三婆等的就是那一具尸体,等他给自己一个回答,这样心就不会再怀有希望了。但是她连一具尸体也等不到。”施小池摸出口袋中的手绢丢给夏余。
夏余反手接住,却只攥紧在掌中。
“为什么不去将云找回来?就算是一具尸体也好。”这样十三婆就不必再空等了。
施小池冷哼一声:“你以为要找五、六十年前的人容易啊更何况当时战乱,要是能找,十三婆早就找到了,哪需要你来说废话。”
“不努力去试试怎么知道找不着?万一能寻些蛛丝马迹……或许……能找到他的亲人。亲人肯定会知道他的下落。为什么不帮十三婆去找找?”
夏余唤出最后一句,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双腿无力,人直直跌坐在地上。
施小池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也不扶她,只说她太天真。夏余忙问:“你知道云的全名?是哪里人?”
施小池直摇头,就是因为不知他的全名,也不知是哪地的人,才无从找起,甚至他在哪进部队的,若是得知其中之一,便有线索。
除了一个名字,谁也不知道这个唤云的男子是不是真是天上的一朵云!
与施小池无动于衷不一样,夏余感觉胸口涌出一股力量,仿佛体内涌出一把声音让她去找寻这个名唤云的男子。
称作云的男子,她还认识另外一位:何云知。他在她最害怕,最危险时保护了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同样是唤云的男子,她想将他找出来,将他带回来,带到十三婆面前。
于是趁午后无人,施十三还在午睡,她拉着张姨坐在树下,柔声问道:“张姨,我听说十三婆曾经有一位未婚夫?”
“你打从哪听到的。”都已经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夏余寻了个借口:“昨日听十三婆和林爷爷提起的。”
“哦!”
张姨想了想说:“哎哟,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曾经听十三小姐提起过。”
夏余赶紧打探云的情况,偏张姨当时还少,能记住的有用的资料并不多。
她只记得云的名字是舒云,但姓什么就不知道了。舒云还曾在一二九师三八六团当兵,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握着这两条线索要找五十多年前的人是不可能的。夏余知道,但她不愿意放弃,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他。
她要找到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