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雀清

10、禁忌

　　苏橙接通电话后告急，甚至没来得及见他的同系伙伴就走了，走时付了叶时书点的啤酒，然后经理告诉他，叶时书的酒钱已经付过了。

　　他回头，在错开的人群中，看见那只雪狐靠近了叶时书。

　　这人从后方来，影子像帷幕罩住了叶时书的全身，让他那颗痣渐隐渐没。这影子古怪，苏橙觉得它像沉默的凶兽，在无声中吞噬了周遭的丛林，似乎对丛林中的宝藏觊觎已久。

　　“又见面了，”叶时书语气不明，“权老板给你的待遇不错。”

　　“如果不是每天营养剂的话，”楚越晨加了冰块在叶时书眼前的瓶子里，他刻意拿的不冰的，“我认为这种待遇还算不错。”

　　“你去过双院道吗，”叶时书说，“那里的人每天一包泡面，等着政府发粮。”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楚越晨同意他的话，“请你喝酒的钱还是有的。”

　　“现在喝酒可不便宜，”叶时书说，“你在这里的特权挺多的。”

　　楚越晨转头看他，尾巴拍着向旁边挪动，像是有自己想法，正在一寸寸地挨过沙发，朝着叶时书而去。楚越晨大言不惭地说：“能赚钱，有特权。”

　　叶时书不置可否，说：“出狱的生活蜜里调油吧？权老板挺喜欢会打拳的人，给的也不少。”

　　楚越晨收回尾巴，他的尾巴沾着汗和血，不大干净，道：“给她赚钱的她都喜欢，她倒是经常和我提起你。”

　　叶时书重复他的话：“和你提起我？”

　　这话的重音也不知道在哪儿。

　　权莉可不得经常提他，异变人和普通人发生冲突的场合只有那几类，异变人喜欢来玉池喝酒，醉生梦死就得选个没眼看的地方。这符合他们的处境，权莉对待异变人的方式也很和善。她从来不包庇任何一方，一旦有冲突，她就报警，来的人多数时候是调查局的人，叶时书她听闻过名字，直到上次才算真的见面。

　　她对叶时书的相貌提起过好几次，她啧啧称奇：“这人可比我手下的异变人出挑多了。”

　　玉池里的美人很多，兔系、鹿系、猫系都是出了名的漂亮，但她仍旧对叶时书的一瞥感到难忘。

　　楚越晨说：“我们的关系可比她近多了吧？”

　　叶时书道：“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楚越晨靠近他，身上的汗味更加明显，“我们认识得更久。”

　　“还钱，替你垫付的医药费。”叶时书毫不留情，接着说：“一周也叫久。你今天想干什么？”

　　“我来请你喝酒。”楚越晨诚恳地说，“长官。”

　　叶时书总觉得这两个字像是在他齿间碾磨过的，变得不太清晰。他说：“我喝啤酒，不加冰。”

　　“没有加，”楚越晨指着他眼前那瓶，有指向后边的几瓶，“都没加。”

　　叶时书看着他，半响后，说：“我也不喜欢和我喝酒的人加冰，你触犯了我禁忌。”

　　楚越晨道：“换。”

　　他大手豪掷，倒真有阔佬的派头。机器人咕噜噜地跑过来，垫着小碎步，问：“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楚越晨说：“不加冰的百生啤酒，十瓶。”

　　机器人又走了。

　　叶时书将他动作尽收眼底，道：“一晚上的钱都没了吧。1013，一掷千金，够大方。”

　　楚越晨说：“招待你，怎么都不够。”

　　叶时书盯着他，那双异瞳在他这里边做钢珠一般坚硬，透露出不罢休的势头。

　　楚越晨整个人就像他的尾巴那么危险，叶时书忘不掉他在台上掐着人脖颈发狠的表情，即使每次调查局的心理测试成绩告诉他楚越晨没有任何问题，可他的直觉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尤为重要。

　　这是真实的、带有摧毁欲望的男人，更加真实的是，这个人亮着的异瞳在让他变得不像人，简直就是兽化版的人类。他和普通异变人不同，他的双眸彰显了他的异变程度有多深，他的兽□□望就更强烈。他嚼在齿间厮磨的恶果流出来脓液，让他在现实中看上去有种恶堕的荒诞感。

　　他想撕碎一些东西，这种欲望不是贪婪、可怖的，他只是想把这类东西据为己有，难以置信的是，叶时书竟然都理解！

　　叶时书指尖发亮，他的手掌出汗了，说：“你该休息了。”

　　“是吗，”楚越晨躺回沙发，尾巴拍向叶时书的后腰，“我精神奕奕。”

　　“那，”叶时书没来由地有些烦躁，“我该休息了。”

　　“洗手间这边请。”机器人懵懵懂懂地说。

　　叶时书在洗手间洗了把脸，他回想起楚越晨的动作，对方在攫取他的注意力，这不是他自作多情，因为楚越晨每次想要弄碎东西的表情他都一清二楚。

　　他把狱中楚越晨弄乱石砖的眼神琢磨多次，他不会判断错误。他接触过很多异变人，知道楚越晨在想什么，因为他也是个异变人。

　　叶时书回到卡座，楚越晨正在划弄平板。

　　桌面的酒液洒了，机器人小心翼翼地擦拭狭缝中的液体，叶时书打开新的啤酒，说：“你弄坏了调查局的电话。”

　　“对不起，”楚越晨眼睛也不抬一下，“洗澡的时候掉下水道了，我又买了一个，欢迎加个好友。”

　　“你乖得让我很难理解你的真实想法，”叶时书没加好友，“你总是在试探调查局的底线，猎犬对异变人的保护是有限的，总督不会让人一直挑衅他。”

　　“我没有，”楚越晨在玩消灭星星，他游戏思维不错，每一盘都没有剩下星星，“我是真的不小心。心理咨询师可以给我作证。”

　　“你们见过面了，”叶时书喝了口酒，“他没告诉我。”

　　“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吧。”楚越晨切掉电影，关掉平板，“刚才有人撞上了你的酒。”

　　“我看到了。”叶时书猛地回头，“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楚越晨尾巴拍向叶时书小腿，“我说真的。”

　　“你和他认识。”叶时书语气不善，“他在我酒里下药，然后你把酒液打翻了，告诉我是他撞翻的酒。”

　　楚越晨没说是不是，他就那样的表情，似乎匮乏面部的表达，道：“我不认识他，真的。”

　　快别说这两个字了！

　　叶时书胸口热涨，像是塞满了热水，他四肢仿佛泡在泡泡浴里，顷刻间就热了起来。

　　“你——”他眼前淆乱，控制不住身体，软绵绵地摊了下去。

　　楚越晨抱他出门时被拦住了，权莉拍着桌面，说：“你在犯法。”

　　楚越晨说：“我有分寸。”

　　权莉很难相信他，不如说她根本就不相信楚越晨这句话，可他是店里的摇钱树，多少新的老板砸他身上了，权莉半天算不明白，等她回过神来，狐狸已经没烟了。

　　楚越晨抱着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能说粗暴。他掌心的动脉在跳动，像是在里面藏了个永动机。如果叶时书醒来看见自己的脖子在楚越晨掌心里，而且这截脖子一直在和它亲密接触，他的手像镣铐一般锁住了他。

　　楚越晨没见过鹿系的异变人，他摸过很多人的脖子，那些脖子都没有叶时书的这么细长、精致，仿佛轻轻就能掐断。他收紧了掌心，看见对方喘息中歪斜了脸，呼吸喷在他的手腕内侧。

　　好烫。

　　被下药的叶时书好烫，他平常也会这么烫吗？

　　楚越晨刷了卡，他要是回到前不久搬迁的小蜗居必然被调查局的人指着脑袋问话。这是其次，他实在对焦躁中的叶时书念念不忘。

　　叶时书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非也，他每次心浮气躁时手指总是会不自觉地擦过袖口，楚越晨把他的小习惯摸得清清楚楚。

　　这个人有睡眠障碍，他在外人面前无懈可击，似乎总是维持着无坚不摧的表象，具体表现为他的游刃有余。叶时书的软刀杀过很多人，他内里其实是冷的。如果他没猜错，叶时书还有挑食的习惯。再往里猜，叶时书对于食物要求很高，比如说某种食物只能切丝不能切片吃，否则他难以下咽。他洗澡时还要准备一定的香氛，但是香氛浓度不能超出他的规定范围，最好维持在只有自己闻得到的程度。

　　楚越晨如狼凝视着他。那起伏的胸膛在眼里都变成了糖果般的诱惑，他的自制力在叶时书面前可以坚硬的像磐石，也能脆弱的如纸。

　　他无奈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的犹豫感到不解——为什么人类不能用意念推高衣衫，露出雪白的、线条诱人的身体曲线？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想这个问题？

　　楚越晨忽视了叶时书的急促喘息，他在楚越晨的臂间不停泌汗，淌湿了楚越晨手腕。他的汗像是带着特殊的吸引力，楚越晨不自觉地凑近了，他觉得叶时书的汗可能不是咸的。

　　他想试试。

　　“送我去医院……”叶时书睁开眼，他的神智好似翻起涟漪的湖面，带起来一阵阵的水浪，独处让他变得更加躁热，“快点……”

　　“你可以当我是医生。”楚越晨扔掉他的上衣，着迷般试探着逡巡他的身体。

　　这个身体很棒。

　　“放开我！”叶时书低吼，他双手掐着楚越晨的肩膀，好似这样就能推远他，“我真的会杀你。”

　　楚越晨的后背终于有他留下的痕迹，他拨弄叶时书的双手，让它们环住自己，“嗯，都行。”

　　叶时书没中过药，他全身都像被架在烤架上文火慢烤，热的他汗流不止，声音也变得沙哑：“我……报警了……”

　　这个疯子！他早就等着自己下套了。

　　楚越晨闻到了他的味道，说：“还真是很好闻。”

　　叶时书四肢酸麻，没法动，他分明四肢自由，却像被钳制住了，道：“放开我！”

　　“嗯，”楚越晨把他抱起来，“不放。”

　　叶时书思绪混乱，眼前只有那双蛊惑着他的异瞳，只记得自己要逃——为什么要逃？

　　他分明等了很久，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楚越晨指尖拨弄他的眼皮，滑向他的鼻尖痣，“你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

　　骗子。

　　“我们还没做|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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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