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89、青蛇慢

　　暗室的门慢慢合上，温逐生走到桌旁，口中腥甜一阵一阵上涌。

　　他试着平衡体内的气息，终是克制不住，一把扶住身侧的桌子，俯身呕出一口鲜血。

　　掌心伤口作痛，像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温逐生瞥了一眼，手上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粗糙的处理，在掌心胡乱地系了一个结。

　　温逐生收回目光，感受到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

　　银冠微晃，冥蛇女扶着鬓角，迈着细碎的步子走来。

　　她注意到地上的血迹，嘴上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她轻轻走至温逐生身侧，柔声道：“辛苦你了。”

　　细白的手指眼看就要抚上温逐生沾血的唇瓣，被温逐生偏过脸躲过。

　　冥蛇女脸上的笑容凝住，她放下手，看着温逐生伸出手指随意地抹掉唇上的血珠。

　　“知道强行放血会牵制你身上的毒毒发，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话音刚落，冥蛇女唇角笑靥如花。

　　步子迈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水痕。

　　冥蛇女眼睫一颤，眨眼间，温逐生走至她面前，且越靠越近。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眼波流转，原本就清俊俊朗的面容，此时在高不可攀的疏离之感上，随着浮起的唇角，更添几抹多情的意味。

　　“怎么补偿？”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此时带了些沙哑，像是细沙流淌在冰床上。

　　冥蛇女娇羞一笑，抬了抬腰，将手慢慢抚上温逐生的胸口，指尖探进衣襟里。

　　“你着急了？”

　　温逐生微微蹙了蹙眉，凑过去，在冥蛇女耳边轻轻耳语了一句，“是啊......很着急......”

　　最后三个字被他着重加强了音量，冥蛇女没有发现，抿唇一笑，刚抬眼对上温逐生的目光，便脑袋一空。

　　她的眼珠定在原地，翘起的眼尾慢慢落下，整个人昏倒在地上。

　　温逐生眸光一暗，整张脸慢慢冷下去，将自己指尖的九里丁香粉末抹开。

　　他蹲下身，抓住冥蛇女的手腕，面色变都没变地垂眸将袖子一把撩开。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眸光一闪，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果然在每个向别人下过青蛇慢的人，在手臂上都会留下一块蛇斑纹似的印记，虽然冥蛇女拿脂粉掩盖过，但还是能轻易发现。

　　他了然地放下冥蛇女的手臂，走向一边的花架，仿照冥蛇女的样子，将花架上的花瓶挪了一下。

　　暗室的入口在他面前大喇喇地敞开，温逐生瞥了一眼在地上气息平稳的冥蛇女，大步迈了进去。

　　黑金斑纹巨蟒出现在他面前，温逐生拿起从冥蛇女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看到温逐生的那一刻，它双目闪出诡异的亮光，猩红的信子垂涎欲滴。

　　温逐生的脸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中，冷冷注视着眼前的巨蟒，巨蟒盘在石窟中，几乎占据了半个地面。

　　蛇身像陀螺一样在地上盘旋着，卷带起地上的草席，发出沙沙的响声。身上的黑金斑纹在昏暗中灼灼发光，耀眼夺目。

　　让黑金巨蟒吞食下所有带有剧毒的同类，在体内炼化七七四十九天，在四十九天后的第一次蜕皮后，收集退下的的蛇皮，在捣药罐中研磨成细碎的粉末。在多风之时，吹在空气里，便可使身处其中之人种下青蛇慢之毒。

　　当初有人在温良如回鹤鸣楼的必经之地上布下了青蛇慢之毒，让他中毒身亡。

　　黑金巨蟒身上的纹路的确与冥蛇女手臂上的印记有几分相似。

　　青蛇慢倒地是如何被带入中原的，南疆避世，以外族人为敌，这件事，会与谁有关，是冥蛇女？还是中失心蛊之前的乌别然？

　　他将斗篷的兜帽往下扯了扯，遮住大半张脸转身离开，并将门上的锁重新锁好。

　　在锁扣合上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同时也传来一锤定音的声响。

　　屋内，冥蛇女捂着脑袋慢慢醒来，短暂的断片后，她此时才发现自己被温逐生下了药。

　　回过头，暗室的门大开，而温逐生早已不见踪影。

　　糟糕，中了他的计。

　　冥蛇女愤恨的想着，一边准备唤人来，通道内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蹙了蹙眉，停下动作，将目光移向暗室的通道。

　　温逐生从暗室中走出来，将头上的斗篷帽子徐徐摘下，笑意温和地看着冥蛇女。

　　冥蛇女此时却笑不出来，她跌跌撞撞跑到花架旁，双手扶住花瓶，将暗室的大门关上。

　　她体内还有残存的九里丁香，此时脚步蹒跚，但望向温逐生的脸上满是杀意。

　　“圣女，你怎么了？”温逐生慢慢走至她身旁，脸上是不达眼底的微笑。

　　冥蛇女眼睛微眯，直起身冲过去，将温逐生抵在墙上。

　　温逐生的背重重靠在石壁上，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温逐生只皱了皱眉，看向冥蛇女，这笑容却让冥蛇女一阵不寒而栗。

　　“你到要做什么？看来我还是得除了你，除了你，还是会有你的血对吧？”冥蛇女抽出一把银亮的小刀，在温逐生脸上拍了拍。

　　“你可以试试，”温逐生面色不变，垂下眼眸，“不如我们一起死，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

　　冥蛇女愣住，她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动作也明显迟钝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温逐生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在冥蛇女面前晃了晃。

　　“青蛇慢。”

　　冥蛇女听到那个名字顿时眼前一黑，面上神情凝结住，她顿顿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下一刻她恍然大悟，随即一双凤眼瞪的滚圆，“你方才去暗室取了青蛇慢？”

　　“这好像不重要。”温逐生懒懒地掀开眼皮，瞥向一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银刃，“你说，是你的刀块，还是我的毒快。”

　　冥蛇女双目像冒着火，呼吸沉重，恶狠狠地盯着温逐生。

　　她一字一顿道：“我必会要你的命！”

　　她话还没说完，一把银簪飞快地向他们刺来，正巧穿过二人之间短短的距离，扎在一旁的木柱上。

　　冥蛇女侧过眼睛看向门口，温逐生也随着她的目光转过脸。

　　谢小慈站在门口，眼底划过一丝厉色，她手腕一拧，不让尘的刀尖风般刺出，下一刻，她冲向冥蛇女。

　　冥蛇女察觉不对，一把推开温逐生，从腰间抽出一柄缠在腰肢上的软剑，软剑在她手中如纱幔般抖动，顷刻间化为利刃指向谢小慈。

　　衣袂翻飞晃人眼，兵刃相碰，划出刺眼的火花。

　　冥蛇女用剑相抵着，恶狠狠道：“你居然没死？”

　　“我没那么容易死。”谢小慈淡淡回道，反手持剑，向前一挥，差点划伤了冥蛇女的脸。

　　冥蛇女向后一退，软剑从她如细葱般的指缝中掠过，倒映出她如同淬了毒般的眼眸。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目色一凛，提剑至耳边，眼看就要发力，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大巫祝的喊声。

　　“圣女，不好了。”阿穆降见房门大开便闯了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吓地愣在原地。

　　“怎么了？快说！”冥蛇女用余光看向他，手里的剑却丝毫没有松。

　　阿穆降喘了一口气，道：“失心蛊的蛊母被杀了，七星眼，也不见了......”

　　“什么？”冥蛇女大吃一惊，她的眼睛慢慢移向对面同样举起剑的谢小慈，她的眼神中更添了几分意味。

　　她知道这件事估计也是谢小慈等人的手笔。

　　冥蛇女眼珠转了转，放下剑，一边走着，一边将软剑重新缠回腰上。

　　谢小慈见状正想动手，却被一个人拉住胳膊。

　　“将他们俩关在这里，寸步不离地看好。”

　　冥蛇女头也不回地吩咐阿穆降，在她离开之后，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接着传来上锁的声音。

　　“你为什么......”冥蛇女离开后，谢小慈刚想开口埋怨温逐生刚才的动作，却转瞬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逐生的双臂紧紧抱住她，几乎要将她陷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下巴搭在谢小慈的肩膀上，在谢小慈看不见的地方，落下喜极而泣的泪珠。

　　“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温逐生反复喃喃着。

　　看到失而复得的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温逐生忽然有一种急切的感觉，急切地想要把眼前的人留住，用自己的怀抱禁锢住她，生怕她再次消失。

　　怀里的人却慢慢推开了他。

　　温逐生一脸诧异地看着谢小慈，手臂还保持着刚才抱住谢小慈的姿势。

　　在他惊诧的眼里，谢小慈的刀尖调转方向慢慢指向了他，“你跟，冥蛇女，到底有什么交易？”

　　温逐生眉头蹙起，眼里回转着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沉重地坠到地上。

　　谢小慈躲闪着他的灼灼目光，结巴道：“我看见了，在暗室里，还有，刚才......”

　　温逐生的眼睛闪了闪，里面流淌着异样的神色，谢小慈愣住，感觉自己浑身像是僵住了。

　　温逐生叹了口气，慢慢靠近谢小慈，像是无视胸前细长的刀刃，

　　“我跟她有什么交易？你不相信我——我还未曾向你解释，你就怀疑我。你既不相信我，方才又为何要救我？如今还甚至......”他顿了一下，嗓音沙哑，“还甚至，想要杀了我？”

　　刀尖刺破温逐生胸前的衣服，谢小慈手一颤，不让尘哐当掉落在地。

　　谢小慈慌忙转过身，肩头传来细密的疼痛。

　　“我没有......”她闷声道。

　　温逐生却不知何时已经贴到了她的身后，谢小慈感到后背处的温暖原来越浓重，她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温热的气息扑向她早已通红的耳廓，温逐生在她耳边用一种极尽暧昧的口吻道：

　　“谢小慈，你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狂更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