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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星如雨 ...

  •   谢小慈走到地上的几具尸体旁,弯腰蹲下,一一掀开他们的衣领查看,在原本应该有标记的地方却已经空无一物,徒留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敛眉摇了摇头,慢慢站起来。

      “他们身上种玉门的标记被抹去了,看来是有意为之,不想让我们找到证据。”

      “啊——”乌苏灵闻言冲了过去,也蹲下身左翻右翻,看到那个疤痕后皱了皱眉头一脸失望地站起来。

      谢小慈琥珀色的眼珠转了转,弯腰捡起地上的青玉叶子在掌心包了起来,她垂着眼道:“或许这个有用。”

      “金玉叶?”乌苏灵凑过去看了一眼,抬起眼眸看向谢小慈道,“这能有用嘛?万一他们死不承认......”

      “即便我们带着这些人的尸体去,他们也不会承认的。”谢小慈眯了眯眼,反手将被手帕包裹住的金玉叶握在手中,拇指在食指的指节上轻轻摩挲着。“况且,这些金玉叶我要另作他用。”

      温逐生偏头看向她,后者却低着头深思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三人把阿涔的尸身带了回去,没想到一个早上还生龙活虎的青涩少年不过一个上午光景再回来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梦一般,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再过几年,这世间就会抹去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阿涔的奶奶颤颤巍巍靠近,垂垂老矣的双眼不断流淌着浑浊的老泪,她轻轻把阿涔冰冷的身子拢进怀里,颤抖地唱着一首歌谣。

      新年到,新年到

      上高楼,放鞭炮

      闺女要花,小子要炮

      小宝乖乖要睡觉

      ......

      她苍老的手一遍一遍抚摸过阿涔的苍白的小脸,嘴里一遍一遍地唱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宛若低低的呢喃。

      谢小慈眼眶一酸,偏过头去,她感到有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抬起头便看到温逐生正关切地看着他,开合的唇瓣似乎在说切莫过多苛责自己。

      “阿涔奶奶......”乌苏灵顶着一双泪眼道。

      她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却被阿涔奶奶打断,她竖起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指了指怀里的阿涔,慈爱地说:“声音小点,阿涔睡着了。”

      手慢慢从阿涔的额角摸到下巴,阿涔的眼睛安详地闭着,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阿涔奶奶顿了顿,觉得阿涔的手怎么这样冷,还皱着眉用自己的手将他的小手包在手心,满意地笑了笑。

      “好好睡吧,不要睡太久,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千万不能赖床啊。”

      ......

      阿涔奶奶因为受不了阿涔的骤然离世,身体不支病倒在了床上。谢小慈几人帮忙弄完了阿涔的后事并照料了卧病在床的阿涔奶奶。

      谢小慈看着阿涔奶奶床上被风吹起如波泛的帘子不禁叹了口气,她以为她已经看惯了生死,才发现死生不过一瞬,那些生死后的痛苦才是绵长且折磨的难关。正所谓心伤如潮起,病来如山倒。

      “今日我们要为阿涔去山上送灯。”

      待温逐生到了她身边与她说话,谢小慈才从心事中剥离出来。

      “好。”谢小慈应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里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转身想要离开,温逐生却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还好吗?”他问。

      谢小慈耸耸肩头,强打精神道:“我没事。”

      她转身走出去,来到屋檐下举目远眺去,只觉得前方青山重重,云水相接,让人眩晕。

      身后人走至她身边,一袭白衣胜雪,灰白的毛领衬得他面色如玉,清明透亮。谢小慈略带顿感的小脸镶嵌着一双琥珀色的瞳孔,让她就像一只生涩的小动物。这些日子,她好像消瘦了些,磨出了尖尖的下巴。

      温逐生看着她颈侧的红痕,心弦一颤,这是金玉叶划过的伤痕。他的指尖慢慢抚上去,在触及那道红痕时,一阵冰凉让谢小慈不禁颤抖了一下。

      “疼不疼?”温逐生柔声问。

      谢小慈摇了摇头,她侧目看向温逐生的手,上面尚存有零星的血迹在掌纹之中。

      “你呢?伤口还疼不疼。”

      温逐生微笑,将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带着些笑意道:“每次能救你,我都会感到很有成就感。”

      谢小慈眉头动了动,染上一丝伤感,她声线轻颤道:“我自诩武功高,可以保护所有人。结果我谁都保护不了,毛子,阿涔都死在我面前,我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救......”

      她顿了顿,心里一团乱麻,当即迈步离开。

      屋檐上滴滴答答落了几滴雨水,天如此寒冷,明日便会结成冰锥。

      她细长的发丝从他指尖流淌过,徒留冰凉的触感。温逐生定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袖中藏着一朵叠好的纸花,用作为阿涔送灯的花托,层层的花瓣洁白如雪,清透如纱。

      到了晚上,几人收拾好叠的纸花和蜡烛摸着黑上山,夜凉如水,缠绕的雾霭如轻纱,天连着微微摇晃的衰草,寒鸦万点从夜空喑哑着一哄而散。

      他们在山上为阿涔立了一个小小的坟塚,摆上一些鸡鸭鱼肉和瓜果蔬菜,乌苏灵叹着气直起腰来,她蹙了蹙眉,“这总让我回忆到我们在棠州为毛子立坟的时候。”

      “为什么总会这样?”她哀怨道。

      谢小慈没有说话,她平静地点燃一支蜡烛放在纸花里,手指轻轻抚顺了纸花的花瓣,然后将纸花摆在阿涔的坟前。

      她眼中泪水滚动却迟迟不落,只坠在眼眶灼灼发亮。

      其他人也一一上前放好,一会阿涔小小的坟塚周围和墓碑上就摆满了放着点燃蜡烛的白色纸花,烛火纷乱,就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在人间,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土堆。

      也照亮了阿涔回家的路。

      几人朝着阿涔的墓碑拜了拜,不约而同地注视了片刻。

      “阿涔,记得回家。”谢小慈轻声道,她的唇角轻轻一弯,只是一瞬,如春风抚过湖面荡起的涟漪一般匆匆掠过,戛然而止。

      “阿涔,新年快乐!”

      乌苏灵颇有些动容地含着泪补充道。

      四个人祭奠完阿涔走到山崖边,看着眼前漆黑的天幕还有点点繁星,天边一轮弯月隐在朦胧的云绪中,模糊了轮廓。

      谢小慈定定地看着那轮月亮,隐约好像看到了师父的脸,师父长长的胡须好像就在她面前,伸手可触。

      “佛说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温逐生忽地在她身旁开口,他微笑,眼含春水一般温柔,“生老病死固然可怕,爱而别离,求之不得却更让人痛苦。有所爱在身边就宛若长生。”

      他偏过头注视着谢小慈,在她耳边轻轻道:“如果能一直在你身边,我愿用余下的寿命来做交换。”

      谢小慈看着他,瞳孔闪了闪,温逐生潭水一般的眸子里好像倒映了天上的月亮,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捕捉。她说不出话来,两人就这样仿佛用眼睛交谈一般痴缠着,谢小慈慢慢伸出手,想去捉温逐生眼里的光。

      她忽然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这一切本该离她很遥远。谢小慈的手停在半空,像静止了一般。

      她放下手笑了,笑得很无力,像很想提起嘴角,又失败了,然后沉重地放下。

      温逐生眉心一颤,向谢小慈靠近了一寸。

      “温逐生,”谢小慈轻轻唤他,乌苏灵和樛木在一边玩闹,他们这边安静地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回去乌川,对吗?”

      “嗯。”温逐生点了点头。

      “我们会找齐匪风三章,对吗?”

      温逐生又是点了点头。

      谢小慈咽了一口口水,她张了张口,下面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若她与温逐生坦诚相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难道温逐生从未怀疑过为何她一个不周山庄的使者会对匪风三章如此渴求,甚至要超过他这个不秋盟的盟主。

      她眼睛闪了闪,盛着月光的眼波不断流转着,一阵微风拂过,如人的轻抚一般轻柔。几缕发丝被吹上她的面颊,让她的脸痒痒的。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想要匪风三章吗?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在她声音响起的同时,远方的天际响起几声轰隆的炮竹声,谢小慈和温逐生同时转身,随着一声崩裂的声响,各色的烟火在天空绽放,银光乍泄,飞散的星火如同雄鹰在天空盘旋坠落。金雨四散,如同燎原的星火一直燃烧的天边。五彩斑斓,昙花一现般绚丽将天地照亮,宛如白昼。

      虽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崖和天水相接的黑夜,可谢小慈突然觉得,面前人山人海。

      “放烟花了!”乌苏灵尖叫起来。

      烟花的崩响与谢小慈雀跃的心跳共鸣,她感到身旁的人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两只冰冷的手因为相握在一起而传递着温度。

      温逐生轻轻微笑,依旧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烟火。

      “谢小慈,”他温柔地唤了一声谢小慈的名字,声音刚好在谢小慈能听见和旁人听不见的声调之间。

      “我想向你求一样新年贺礼。”

      谢小慈诧异,她问道:“什么贺礼?”

      温逐生神秘地笑了笑,继而轻声回道,声音柔软绵长,“明日晚上会有很多人来山上放灯祭祖,我想和你一起看孔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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