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风》真真来也

37、扶风寨

　　琉璃的瓶身立刻被砸成一地碎片，几片碎块正好落在阳光之下，反射着的阳光晃着人的眼睛。

　　鱼寄被谢小慈砸碎瓶子的动作了吓了一大跳，捂着耳朵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转过脑袋看向桌子，上面晕染了一大片水渍，原本插在瓶子里的花尽数横七竖八散落在桌子上。

　　谢小慈强撑着站起来，花粉的药性还在她身上有所残留，不过现在站起来的力气是有了。

　　鱼寄看着她跌跌撞撞站起身，不禁瞪大了眼睛，慌不择路道：“你，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她一面盯着谢小慈，一面一溜烟儿跑到门边，双手扶着门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是要干什么？”谢小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不让尘，顺势抽出刀尖指向鱼寄。她现在虽然仍感到身心无力，但勉强扶着桌子还能走两步。

　　她一步步挪向鱼寄，小丫头吓得噤若寒蝉，默不作声窝在门边瑟瑟发抖。

　　门倏地被打开，鱼寄一下子仰头倒了下去，被一只胳膊结结实实地搂住。

　　谢小慈抬眼注目望去，一个少年逆着光走进来，穿着褐色的麻布衣服，头发束起，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有着清朗的眉眼五官。他伸手扶住往后仰的鱼寄，然后将她拉起，一脸不悦道：“左鱼寄，你这是在干嘛？”

　　原本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看见少年立马像有了底气一般扬眉道：“哥，这个人醒了，还打碎了我最喜欢的花瓶。”

　　说道最后一句时，她的嘴忍不住翘起来，一脸委屈。

　　被她叫做哥的少年将一脸委屈的左鱼寄抚到一边，先是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然后视线慢慢向上看着勉强扶在桌子上借力站起来的谢小慈，微微皱起了眉。

　　再看到谢小慈手里紧紧握着的不让尘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眉头皱得深了几分。

　　“中了这花迷香就没几个人还能站起来的。”

　　他冷冷道。

　　“你们是什么人？”

　　谢小慈问。

　　鱼寄直起了腰，仰起小圆脸得意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里是扶风寨，走你就别想了。只进不出，这是扶风寨的规矩。”

　　说罢，她凑到少年耳边，一边看着谢小慈，一面狐疑道：“你看她穿的那副穷酸样，她身上能有匪风三章吗？咱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她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谢小慈还是听见了。

　　她先是看了自己身上的穿着，是没穿金戴银，但还是不至于穷酸吧。听见左鱼寄口中的“匪风三章”，谢小慈心弦一紧，他们是为了匪风三章才抓了自己？

　　少年察觉到谢小慈听见了左鱼寄的话，立马敲了一下左鱼寄的脑袋，沉声并厉色道：“你声音那么大干嘛！生怕人家听不见。”

　　左鱼寄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杏眼里泪光莹莹，她不服气地朝少年大吼着：“左云书，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嘛，干嘛打人。”

　　说罢她气鼓鼓地指着谢小慈，谢小慈被她猛地一指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干什么。

　　“你，把匪风三章交出来！”

　　傍晚，温逐生几人所处的客栈忽然被一圈官兵围堵，他们逢人就问见没见过几个江湖人住在这间客栈，两男两女。

　　樛木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偷偷望了一眼又赶紧将门合上。他走到桌子边叹息道：“外面来了一圈官兵，说是搜查客栈中有没有江湖人，看这两男两女的形容，多半就是在找我们。”

　　“找我们作甚？我们有没有做什么坏事。”乌苏灵摊手道。

　　“现在大多百姓对江湖人深恶痛绝，觉得江湖人就是匪徒要么是像千蚁穴这样凭着一身武艺为非作歹的人，所以大部分地界并不接纳江湖人。”温逐生缓缓道，“况且千蚁穴在棠州城不复存在，原来千蚁穴的乞丐定有一部分便成了流民。”

　　“只是......”温逐生摩挲了一圈手里的茶杯，“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我们四个是江湖人的信引来官府查探。”

　　樛木赶紧跑到一旁将窗子合上，外头的吵嚷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别说棠州城，连这间小小的客栈都出不去，还怎么去春山？”

　　樛木焦急道。

　　“不如由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乌苏灵一拍桌子站起来。

　　“不行，”温逐生当即回道，“我们不能让你去冒险，再说他们要抓的是四个人。”

　　寂静的气氛中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樛木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去开门，又怕是官府来抓人的，他一脸纠结地看向温逐生。

　　温逐生思虑片刻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去开门。

　　樛木一脸视死如归地开门，只敢拉开一条小缝，想着若是官兵就立马合上，然后从窗户跳下去逃跑，正好现在街上也没有什么人。

　　门被打开，露出樛木一只眼睛，他的眼睛眨了眨，看清来人后立马将门大开。

　　吴峦带着一身寒意搓搓手走进来。

　　樛木将头探出去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安心将门合上。

　　温逐生看见是吴峦，赶紧站起身请吴峦坐下。

　　“吴老板，您怎么来了？”

　　吴峦不好意思地坐下，理了理衣领道：“温公子，我看见一群官兵在到处找你们，怕你们出事，就过来看一看。”

　　温逐生伸手为吴峦倒了一杯热茶，立马温声道：“暂时还无碍，多谢吴老板关心。”

　　吴峦摆摆手，不客气将刚在在外面冻得冰凉的双手抚上滚烫的杯壁，立马赶到一身舒适。

　　“临近年关，棠州城内对江湖人的搜查厉害了些。不如你们就在我的茶肆里再躲上一段时日，等过完年放松了些再离开。”

　　吴峦建议道。

　　“不必了，多谢您的好意，”温逐生细语回绝，“我们还有要事必须离开棠州城。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样啊——”吴峦摸摸下巴，下一秒像是灵光乍泄想到了什么道，“我有一辆收茶叶的车，眼下虽然不是收茶叶的季节，但想来应该不会惹人怀疑。你们便扮作我们茶肆的伙计混出城怎么样？”

　　温逐生闻言笑道：“那太好了，多谢。”

　　吴峦摆摆手，“你们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却我一桩心事，这件小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他话音一转，往四周看了一圈，疑惑道，“怎么不见谢姑娘，外面风险如此之大......”

　　“她......”温逐生欲言又止，垂下了眸子，一会儿抬起眼笑笑，“她本领大，早先出城了，我们正要去寻她。”

　　吴峦心下了然地笑笑，意有所指地拍了拍温逐生的肩膀道：“我早知这位谢姑娘不是等闲之人，她像只鸟儿，若不把她栓好了早早就会飞不见了。可若是把她拴住了，困在笼子里，又心觉得可惜，她本应该是飞往群山的。”

　　吴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就要离开。

　　“这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清晨我将板车拉到客栈门口，届时几位在门口等我便是。”

　　第二日，三人皆着装打扮成茶肆内伙计的模样趁着清晨跟着吴峦拖着板车到达城门口。

　　此时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每每吸进一口气便觉得五脏六腑撕扯地疼。

　　守城门的官兵正打着哈欠，嘴里无力地嚼着被冻得梆硬的饼子，看见吴峦来了，忙举着刀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

　　吴峦见他立马招呼众人放下板车，上前送了几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和一壶好酒，“官老爷，我这是开茶肆做小生意的，准备趁早上去村里收茶叶。”

　　官兵收了吴峦的好酒和包子，明显脸色要缓和一些，懒懒扫了一眼板车和运送板车的几个小伙计，然后点了点头。

　　“这大冬天能收的到茶叶吗？”他闷声问。

　　“这官老爷就有所不知啦，”吴峦笑道，“这山里专门种茶叶的村民会专门留一批茶叶到冬天，倒是好卖个大价钱，我这做生意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官兵也跟着他笑了笑，继而提起刀为他们放行。

　　吴峦点头哈腰连声道谢，吩咐着化成伙计的几人提起板车，走出城门。

　　还没出城门半步，众人的提着的心刚刚放下，身后的官兵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

　　几人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乌苏灵赶紧低下头整了整嘴边贴着的小胡子，生怕守城官兵看出了纰漏。

　　吴峦转头道：“官老爷这是怎么了？”

　　官兵打量了他一眼，提了提手上的酒坛，然后展颜道：“出了城要小心那些江湖人，你们这么些人当心惹上人家。那些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吴峦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弯腰点头向官兵道着谢。

　　官兵望着他点点头，仰面喝了一大口酒，满意地叹了口气。

　　吴峦将温逐生他们送了一大段路，确保这里不会引来棠州城的官兵追查后，才停下。

　　“温公子，咱们就此别过了。”吴峦望着远处棠州城隐隐约约的城门淡淡道。

　　温逐生向他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然后温言道：“大恩不言谢，吴老板有缘再叙。”

　　吴峦呵呵笑着，脸颊被寒冷的北风吹得有些泛红，他一人慢慢提起空板车，转身，一边往棠州的方向走，一边摆摆手。

　　“只盼到时，天下百姓都能够接纳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