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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温情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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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他所料,温逐生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张出神,他早就怀疑谢小慈并非不周山庄派来协助匪风三章的人。她的目的呢,也是匪风三章?
那个真正的使者去了哪里?还有,他不知道,高长风现在是否知道自己派来鹤鸣楼的人被人取而代之,如果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对谢小慈不利。
他想着想着不禁将手里的信纸捏紧皱成一团。
“公子,是不是楼里出了什么事?”
樛木看着温逐生看了信后蹙眉抿嘴的模样,不禁担忧地问道。
温逐生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无事。”
说罢,他将手里的信笺连带信封丢进火炉里,火舌很快缠绕上了信纸,一会就将这封信烧地连灰都不剩。
温逐生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垂下了眼。他目光触及到身旁装有云汉章的木匣,心想如今找到了第一枚章,不周山庄应该很快收到了消息,不知道到时会惹出什么乱子。
匪风三章找到了是好事,可是找不到也不是什么坏事。如若三章找齐,那个人是否也会就此离开自己身边。
温逐生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连声咳了许久,感觉自己身上不知道哪一个角落缺了一块,正慢慢消散着真气,他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樛木看见赶忙走过来用一件白毛大氅将温逐生裹住,一边将暖炉递给温逐生。
“公子你怎么了?想必是今天下了雪的缘故,下雪不冷化雪冷,公子赶紧暖暖,我去找大夫。”
“樛木。”温逐生抓住樛木的衣角,缓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没事,不用去找大夫。”
樛木止住,一脸担忧地看着温逐生,终是碍不住他,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公子煎药。”
温逐生扯扯嘴角,似要让樛木安心似的笑了笑。他直起身子,将手心里的暖炉放在一旁,从怀里拿出那枚袖箭用袖子擦了擦,忽然不小心瞥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他想起在破庙面对沈苍顷时,谢小慈握住了他的手,登时他的心里温澜潮生,乍暖还寒。
即便只有那么一瞬间,也够了。人的一生哪有那么多一瞬间。
谢小慈站在屋檐下,冷风吹得她碎发凌乱。冬日寒冷,她索性买了一坛酒,一口一口喝着,酒入喉肠,炙热的灼烧着,辣得她直皱眉,但灌下几口酒后,身子果然暖起来了。
“谢姑娘怎的在这里喝酒?”
樛木看见谢小慈一个人在门口抱着一大坛酒独酌不免觉得好奇。
谢小慈扭过头发现樛木向他伸手展示了展示手里的酒坛子,她的脸颊因为喝了些酒浮上了些许红晕,不似平常那样冷漠。
“喝酒暖和,你要来点么?”
樛木赶紧摇摇头,一边说道:“我还得给我家公子熬药呢,就不承蒙谢姑娘的恩惠了。”
没想到谢小慈一下子变了脸色,凑过来敛眉道:“你家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胳膊上的伤。”
想到温逐生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伤,没想到现在都已经到需要用药的地步,她的心不由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樛木赶紧摆摆手解释道,“公子胳膊上的伤已经愈合了,想来是近来天气寒得太快,我们公子本来身子都不大好。”
他匆匆说完,赶去煎药了。
谢小慈抱着酒坛站在原地发愣,原来温逐生身子如此虚弱吗?那他为何还要每每与自己一齐冒险,为何不做一个高高在上,享受渔翁之利的鹤鸣楼楼主呢?
她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鞋面,片刻她跨出门槛,走向大街。
燕辞茗看着天边越来越沉的太阳,掩在西面的群山之中,氤氲出一片瑰丽的霞光,他一边收着摊子,一边忍不住驻足欣赏起天边的美景。
“小郎中!”
一声呼唤将他从对棠州城美景的流连忘返中拽出来,他懒懒地回了句:“收摊了,每日再来吧。哦,对了,明日也不用来了。”
“是吗?”那人回了一句。
燕辞茗皱起眉头,总感觉这个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他仔细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乍现,立马直起身子果然看见谢小慈一脸漠然地站在他面前。
他先是惊讶,接着立马笑道,“是谢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谢小慈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小郎中的名字,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燕辞茗看出她的窘迫,笑道:“之前忘记给你们介绍我了,在下叫燕辞茗。”
“小燕郎中,”谢小慈向他弯腰作了一揖,“我来是想向你求个方子。”
“谢姑娘不必这样,”燕辞茗看见谢小慈弯腰作揖,立马伸出手扶起了他,“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说什么求,是我应该报恩才是。”
说完他俯身取出纸笔,摊在桌上,“恩人想求什么,只管说就好了。”
谢小慈回忆起樛木说的话和她在修德庄时在温逐生携身的行李中发现的药材,一边思虑一边慢慢道:“什么病会需要喜寒的药材,还有各种的剧毒的毒草毒虫,还有,在这么冷的天身子会冷得像冰一样,或许不是什么病,只是养养身子......”
她越说声音越小,也觉得自己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皱着眉头在肚子里组织着语言。
“总是,需要什么样的方子,什么药材我都能弄来。”
燕辞茗被她说的一套搅得糊涂,好半天也没理解,又看在谢小慈殷切的目光和救命之恩,他俯身持笔在纸上写着,“我虽没怎么听懂,但估计是什么风寒或是体虚之症,就先开些温补的药材。”
他放下笔,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谢小慈,嘱咐道:“这些药材在城东的药材铺都可以买到。”
谢小慈接过方子,展开看了看,上面写着当归、生姜还有人参什么的。她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刚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
她本想付些银子给燕辞茗,却发现自己出来得急切浑身上下没有带一分钱,她四处看看,发现只有自己身上抱着的一坛酒。谢小慈索性将那坛酒放到燕辞茗面前。
“我出门得急没有带钱,就用这坛酒换你的方子。”
燕辞茗被她一坛酒弄得不知所措,赶紧推辞道:“不必,这是还姑娘你的恩情的,况且我在此行医本意是行善并不收费的。”
谢小慈不顾他的推辞,一边将酒坛子按在桌子上,一边淡淡地扔了句:“我谢小慈不喜欢欠别人的。”
燕辞茗看谢小慈如此坚决,也不再推辞,只道:“那就谢谢姑娘,若姑娘以后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定鼎力相助。”
他俯身又拿起笔刷刷写了几行字交给谢小慈,
“立此书为证!”
谢小慈拿着纸在眼前看了看,倒没有推辞。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惊雷,燕辞茗看着远处刚刚还霞光万丈的天际如今已是黑压压一片,他慌忙收着摊子,忙碌之余他抬头对谢小慈说:“这天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谢姑娘还是赶紧回去不要淋到雨了。”
谢小慈抬头看了看灰色的天空和厚厚一层的乌云,将燕辞茗写下的方子塞进了怀里,快步离开。
她跑到城东的药材铺按照方子上所写逐一买下了药材,到付钱的时候,她在身上找了半天,最后只好将温逐生买给她那串铃铛坠子抵押在了那里。
尽管她已经脚步生风,但是还是在没出药材铺子几步路后天上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谢小慈心一横将药包护在怀中,埋着头在雨中奔跑着。
只听得雨点砸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响声,她的脚步声融化在雨里,雨幕在她眼前拉上一层朦胧的帘子,所有的景物在烟雨蒙蒙中洇成一片山清水秀。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落下,谢小慈听着耳边潺潺的雨声,将怀中的纸包紧了紧。
方才喝多的酒此时发作起来,她感到一阵昏沉,眼前像是被谁撒了一把星子,谢小慈皱皱眉头,心里思虑道再坚持一会就到客栈了。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头顶不再有颗颗的雨滴砸下,谢小慈转过头看见周围依旧是阴雨绵绵,雨点如豆,仿佛只有她一人闯入了一片晴天。
她正目看到一直握着伞柄的苍白的手,再往上看去,温逐生一张清俊温和的面容进入她的眼眸,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可偏偏整张脸上看不见一丝水色。
谢小慈一阵心乱,耳边那些嘈杂的雨声也在一瞬间变得悦耳许多。
“谢小慈。”温逐生唤她的名字,“知不知道淋雨会得风寒?”
他的声音带有些担忧和斥责,化开在杂乱无章的雨声中,竟然也如此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谢小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将自己在药材铺买的药包塞进温逐生的怀里。
“樛木说你病了。”她不自在地丢下一句,移开了目光。
温逐生猝不及防被她塞了一个纸包,不禁低下头看去,那是一个仔细包好的药包,仿佛被人在怀里保护地很好而没有被淋湿半点。他抬头看向谢小慈,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没有被雨水淋湿的,不禁感到心里一暖。
他弯了弯嘴角,刚准备说些什么,谢小慈却转身从他的伞里跑了出去,奔进了瓢泼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