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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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了解了罗觅奥与原生家庭的恩怨，田之世稍微心中有数。
据他所说，两位父母应该已经做好了儿子带男朋友回家的准备。
至少……阿姨不会再因为儿子出柜的事情对他恶毒地痛骂。他们夫妻之间也算是有些温情，不再是男主外女主内不闻不问的状态。
甚至在家居领域，戴老板还偶然赶上了一次新中式风潮，投资也顺风顺水，真正是人在原地坐，钱从四面八方来。
钱不再是问题，戴老板也不再一心赚钱，他们也能把时间多花在彼此身上，关系也就有了缓和的余地。
何迪准时来到酒店门口，任着他们自己把箱子搬上车，心里由衷地开心。
“喵仔看到你家的新房子之后不要太惊讶哦。我知道你们星都的房子都很拥挤，这边倒是地方大些，又在山头上，足够你们住的。”
西山苑是座小别墅的事情罗觅奥没和这边的人说过，包括何迪，毕竟是紫微国分配下来的。
“嗯……”
车子顺着双向车道驶上半山腰，旁边有一处私人电梯的管道，竟然是从半山别墅直达山下的。
戴家的新居比西山苑要大一圈，不论是建筑面积还是院子的面积，甚至还有个室外烧烤区域。
田之世看得有些怔：在星都的格子间呆惯了，西山苑也已经够豪横了，这家看起来……就差一架私人直升机了吧？
只是再大的房子也没什么用，戴家平日里也只有他们夫妻和保姆在。
大儿子远走星都，戴寒消在仙泉求学，倒是有点空旷寂寞。
两个中年人在门口迎接。
男人高大瘦削，面如刀削，骨骼分明，不怒自威。
他搀着有些佝偻，身材略为圆润的，面相明显苍老的卷发女子。
“苗苗……终于回来了啊。”
十五年没见，那个决绝的少年终于放下他的戒备，回到故地，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
他还是习惯黑框眼镜，像个大人一样穿着成熟的素色大衣……对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罗筱渔欲言又止，身体微微前倾着，想要扑上去抱一下，却又怕被无情推开。
罗觅奥无声地叹口气，走过去，轻轻环抱住那越发苍老的身影，略略在罗筱渔的后背拍了拍。
“罗女士，苗苗回来了。”
泪水倏然盈满，模糊了视线。
戴实甫心情复杂地看了看几乎陌生的罗觅奥，还有完全陌生的田之世。
“田先生……”他没有打搅母子重逢的场面，准备先探一探面前的陌生青年。
“叔叔好，我是田之世，喵神的朋友，也是队友。”田之世主动介绍道。
“喔，他说起过……”戴实甫上下打量着还有些少年气的阳光青年。这孩子……看起来不是坏孩子。
何迪帮忙把箱子拿下来，“叔叔阿姨，人我完完整整地送到了。伴手礼也放门口了，你们慢慢叙旧，有事给我打电话哈。”
“哎，小何……”戴实甫想招呼他留下，何迪立刻推辞。
“你们几位慢慢聊，有客人叫我回去呢！”
戴实甫讷讷地挥挥手，“哦，好，那你路上慢点。”
罗觅奥松开怀抱，低声说道：“这是我和您说过的，田之世。”
罗筱渔擦擦眼睛，应了田之世问的好，接了上门拜访的礼物，请两人进屋。
保姆阿姨忙把茶水端了进来。她是前些年新来的，并不认识罗觅奥，只以为这次是普通朋友来拜访，送过茶后便先到厨房旁边的保姆间里回避了。
“苗苗这么久都没回来，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面对尴尬的沉默，戴实甫先抛出了话题，“以前我们对你缺乏关心，是我们的不对。既然今天你们愿意来，我们也想着……能不能让你常回家看看。”
罗觅奥淡淡地瞥了一眼父母，“只要不干涉我，偶尔回来并非不可。但我目前的单位保密性高，不能经常走动，请二老见谅。”
“也行，只要你还认我们这个家……虽然，你也会有自己的小家。”
罗觅奥轻轻勾了勾嘴角，坦然道：“我已经认定了我的家人。他和我承担着共同的任务，上天入海，在危机和战火中相伴，都是过命的交情，他是我的队友和战友，更是我佮意的人，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如果你们愿意接受他，我可以考虑……多带他回来，看看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
——这“佮意”，便是属意、钟意的意思。
罗觅奥有意用了这个从小便熟悉，但很久不曾用过的词。
两位父母一时间沉默。
左看右看，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体格健壮要上战场的人。
“苗苗……你是从了军吗？”半晌，罗筱渔轻声开口。
罗觅奥摇头，“做研究，但因为涉及到机密，不可避免地会遭到敌人的攻击。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希望牵扯到更多人的原因之一。”
“小田，你……和苗苗也是一样？”罗筱渔看过来。
田之世微微一笑，“不同的岗位，但也是相似的领域，共同的目标，都是为了紫微国。我们的关系，组织也认可了。希望叔叔阿姨不会反对。”
“既然都是为国争光的人，我们怎么能反对呢？”戴实甫长叹一声，“苗苗，偶尔回来看看……希望以后，小寒也能靠得住。”
罗筱渔的手微微颤抖。
“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我们都得习惯，我们也不能要求他们什么。”戴实甫轻轻按住罗筱渔的手，“我们还有小寒。”
罗觅奥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对于戴寒消，他走的时候，这孩子还是个乳臭未干，路都走不利落，常常哭嚎淘气的孩子，他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但孩子总会长大，也不知道……
“弟弟……他怎么样？”罗觅奥主动问起。
戴实甫阴郁的面上露出些许自豪。
“你弟弟在16岁时考上了仙泉大学的少年班，在经管学院学习商务管理……回来啊也能继承我的事业。”他呵呵笑起来，“前几天还说，他谈了个学经济的女朋友……呃。”
罗觅奥淡淡地笑了笑，面对戴实甫戛然而止的炫耀没有太多反应。
“弟弟能长大成人，能靠得住，这很好。以后还要靠他，我也帮不上什么。”
——还要靠他娶妻生子，靠他继承家业，靠他常回家照顾。
“苗苗，十年前……从星都给我打钱的，是不是你？”罗筱渔忽然问道。
“嗯？”罗觅奥皱眉。
“虽然打款人写着金先生，但是备注是赡养费，头一回直接打了十万块，后面每个月都有足够两个人省吃俭用过日子的钱……以后不用了，我们这也不缺钱……”
罗觅奥抿唇。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雷亭只问过一次他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再劝说他，他的工资似乎也没有同事们高，他一直认为是他工作年限不够。不过他对自己的钱一向不敏感，早期的研究奖励就已经够他花了。
“钱不是我打的。但……是我们领导的授意。”
直到这时，罗觅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人情世故上，或者说在家庭关系上，究竟有多缺根弦。
虽说有未经本人允许之嫌，但不至于让他变成……没心没肺没心肝的孩子。
毕竟是离家出走，毕竟有养育之恩，哪怕没有精神上的赡养，但物质上……多少还是要担起为人子的责任。
罗筱渔并没意识到儿子的赧然，轻轻笑了笑，站起身向厨房走去，“你们中午都在家里吃吧，我去做。”
保姆听见声音，开了条门缝出来，“夫人，这……”
罗筱渔柔声阻住保姆，“妹妹，这顿里的面我自己来。你先去熬个花生汤来，再把四物番鸭汤热一热。”
罗觅奥捏紧茶杯，轻轻放下，起身说道：“我来帮你。”
罗筱渔一怔，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那……老戴，你和小田再聊聊，我们中午先做个鱼丸面吧，然后炒两个青菜，把鸭汤再热热。我让小顾熬个花生汤给苗苗和小田。”
“好。”
“辛苦阿姨，辛苦喵神！”
戴实甫转过头，稍微放松些似的，“小田，你家里面……是做什么的？”
田之世一咧嘴，“都是普通职员。现在他们退休了，世界各地旅行才回来，现在还兼职了作家，写游记出书呢！”
是户正经人家。戴实甫点点头，“那你家里面知道……苗苗的事情吗？”
“目前只知道我们是同事，是好朋友。”田之世如实回答，“我准备下次有空，等他们写完稿子……也许是过年的时候，去告诉他们。”
“他们……不同意怎么办？”戴实甫犹豫地问道。
田之世笑得自信，“他们没必要不同意呀！他们可巴不得儿子独立出一个小家呢！叔叔，他们看得很开，最起码对于喵神，他们还是很看重很喜欢的。”
“喔……”戴实甫若有所思，“可是……两个男人不能结婚，你们……”
田之世扶着膝盖正色道：“我们虽然没有婚姻约束，但我们有自己的选择与原则，关系也是一对一的，希望叔叔能放心，我们不会欺骗别人，也不会欺瞒彼此，或者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不道德的事。既然彼此相爱，就应该彼此信任关心。我们的职业相当危险，也因此，我和他不打算太多牵扯到家庭，也不会选择照顾后代，我们有自己的事业需要完成。”
戴实甫一时无言。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真诚与决心，生意场上，这种实在人反倒最不好对付，通常也只有合作。
“好，好。那你，讲讲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戴实甫开始对这个年轻人产生强烈的兴趣。
厨房里，罗筱渔从冰箱里拿出化冻好的鱼片。接下来要将片好的鱼剁成肉馅，加入红薯淀粉，将粉红色的鱼糜反复捶打上劲，再挤成一个个鱼丸下入沸水中。
圆滚滚的鱼丸在浮沉中逐渐变得雪白，更有嚼劲。
这顿是朴素的鱼丸面，鱼丸现做现吃，面也用的本地的碱水油面。
母子之间几乎是沉默整个全程，但每一步的手工活都有着相似的影子。
热腾腾的鱼丸面上桌，保姆顾阿姨也把四物番鸭汤和花生汤拿了上来，另外炒了个西蓝花和牛肉，一桌简单的菜便齐了。
闻见这个味儿，田之世便有种熟悉感。
“原本鱼丸应该是带肉馅儿的，但……苗苗不让我放。也是，他以前跟我的时候……我都不包五花肉，那时候省吃俭用，这孩子到现在都觉得鱼丸不应该加馅儿。”罗筱渔拿了汤勺和筷子，准备给各人分鱼丸面。
罗觅奥拦住母亲，压低声音，“我来盛。”
他盛出几碗，叫住顾阿姨，“阿姨，您也来一起吃吧。”
顾阿姨有些意外，“先生，我自己吃就行了……”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坐这儿吧。”罗筱渔适时地接了一句。
顾阿姨看戴老板点头，这才搬了凳子过来，坐到夫人旁边。
田之世在亲家的第一口贡献给了鱼丸面。
喵神在家做的鱼丸……也总有种微妙的好吃，或许是一脉相承的。
说不清到底好吃在哪，但是气味、口感、味道就是和外面不同。
好吃，且不千篇一律。
“今天就住在家里吧，你们行李也带来了……苗苗的房间我们早就留出来了，东西都在里面。”
田之世打量着罗觅奥。
罗觅奥轻轻点头，“我们住一起，就不麻烦阿姨另外打扫了。”
田之世略有点惶恐，第一次上门就住一起，真是让人脸热。不过这也是喵神在再次申明立场。
顾阿姨的眼神暗搓搓地打量着两个男孩子，埋头吃饭，装成背景板，什么都不知道。
“行，我们苗苗说什么就是什么。”罗筱渔点头。
饭后，他俩尝试了私人电梯，直接来到了山下。
罗觅奥带着田之世走了一圈儿。
路勉强还能记得，但是风景已然不同于往日。街头店铺也是一轮轮地换，另有几家十几二十年的老店，店面都不太大，招牌都有点掉色了，如“阿萍沙茶面”“兴隆鱼丸汤”等，都是本地人爱吃的地方。
老板老板娘们的年纪也都不小，有的教育自己的儿女继承店铺，便也有些年轻的身影开始进入滚滚炊烟，将两代人的记忆化为浓浓的烟火气。
“罗女士是这个镇子里出生的，继父也是。我在这里……基本没怎么生活过，我也只跟着来过几次，主要是扫墓。其他时候都在漳源。”
喵神还是很介意母亲当年给他造成的伤害啊……
两个人在漳水的支流边慢悠悠地走着，巧了，一扭头看见家手机维修店，何迪正在里面和一个小姑娘唠嗑。
田之世指了指里头，罗觅奥点点头，俩人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把人送到了就跑，是真有客户啊，还是要和小姑娘聊天呢？
“哟，迪哥，吃了吗您呐？”田之世推门进来，打个招呼。
何迪讪笑着站起来，“哟，你俩和家里人聊完了？”
“聊完了出来逛逛，这不是巧了么，碰见你了！”
何迪清清嗓子，偷眼瞥向小姑娘，“你们两个来得是挺巧……让你们撞见我女朋友了啊。”
罗觅奥明明是个表情管理大师，但在这一瞬间还是没忍住，微微瞪大眼睛。
“小菀，来见见我好兄弟，喵仔。”
叫小菀的姑娘站起来，“你们好。”她身高似乎只有一米五，得仰着脑袋看罗觅奥。
“还有……咳，他男朋友小田。”
小菀顿时双眼放光，“你好你好！哇！嗑到真的了！”
“咳，她爱看耽美小说。”何迪有点尴尬地解释道。
一阵寒暄过后，四个人在店里唠了起来。
从何迪到底有几处家产开始：家在漳源，在镇子上开了修手机的铺子，有事就修手机，没事就炒炒股，在丹浦有套民宿租出去，家里也不差钱。
再到他和小菀怎么认识：某次何迪去民宿现场看看情况，偶然碰见了来住宿的单身小姑娘，还挺聊得来。
再到小菀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瘦瘦矮矮的单身狗：小姑娘才一米五，是仙泉航空飞行二队的行政中队长，常年面对一米七起步，一米九封顶的高富帅飞行员，脖子已经酸了。可算是找到个同病相怜的家伙，讲义气，心态好，脾气还挺有趣，也就处处试试。
十分钟后，何迪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们俩这是搭着伙盘问我呢啊？喵仔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可不是么，这俩人轮流抢占先机，用带有诱导性的问句引着他不断地说自己的事情！
罗觅奥耸耸肩，“配合我家芝士。”
田之世嘿嘿笑，“这不是关心迪哥么，你是喵神的好朋友，我也和你一见如故啊。”
小菀倒是不在意这种温和的套话，笑嘻嘻地拍拍何迪肩膀，“你们两个真有默契！”
“嘿，没默契能一起出生入死么！”何迪嘟囔着，“走走走，你俩的狗粮别往我这儿撒！”
“这个粮我还能多吃几口……”小菀在小本本上开始奋笔疾书，这架势和R神在赛场打架有着共同的亢奋感。
“好嘛，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不多叨扰啦。”田之世窃笑着，拉着罗觅奥就跑了。
午后的小凉风正美好，这趟回家之行似乎也挺顺利，这一路难得闲适，正好调整调整心情，为接下来的忙碌工作做做准备。
“喵喵，你之前可没告诉过我，你小名叫苗苗。”
罗觅奥无辜地眨眨眼，“喵喵和苗苗是一样的。”
“所以，哇，当时你是直接用小名注册的账号！”
罗觅奥垂眸，“那次……确实是因为五个字符，我注册的时候都没注意。注册的那天是我的生日，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由自主……就用了这个名字。”
田之世摸摸下巴，“原来如此……喵喵，和你打个商量，我想在那什么的时候叫你苗苗。”
罗觅奥一顿，耳尖红了，“你不早就这么做了么。”
田之世摇头，执拗道：“那不一样。喵喵是昵称，是外号，但苗苗……真正是属于你的名字。”
“行。”罗觅奥轻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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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里只待了两天，临走的时候，罗筱渔希望他们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看。
“他恐怕不行。”罗觅奥看着田之世，“春节前后要值班，也是比较忙的时候。”
“那你……也可以自己过来。那时候小寒也会回来，我们可以……吃个团圆饭。”罗筱渔吞吞吐吐。
罗觅奥不置可否，“再说吧。”
“还有……钱不要打了……”
“我在外面，赡养费还是要给的。我走了，妈，还有……爸。”
这几句话出口，罗觅奥似乎是在临走前下了很大的决心。
田之世的眼睛亮了亮。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彼此，有空的时候，也会再来拜访您们。”
何迪在车里等着，看见罗筱渔的眼眶又红了。
岁月会冲淡痕迹，伤疤也会渐渐愈合。
当初的一腔热血，谁也没法说出个是非对错。但既然大家都愿意各退一步，让这个家回来，他们……应该也会幸福。
至少喵仔有了松动的迹象，叔叔阿姨……也意识到了当年的错误，他们也在学着如何和儿子，以及儿子的男朋友相处。哪怕做得还不是很完美，但并非无可救药。
虽然是别人家的事，但何迪还是很上心，毕竟他也参与其中来着。
“今晚在漳源住一晚？正好可以领着小田去看看咱们学校……你知道吗，咱们一毕业，学校就装修，真的是个魔咒啊！”
罗觅奥点点头，“听说我的密码也被砸掉了，真可惜。”
“哎，喵仔，你写的密码答案到底是什么啊？”
罗觅奥推推眼镜，压低声音，“是期末考试电子系统校长账户的登录密码。”
双重密码！
“靠北！亏大发了！”何迪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番外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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