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驭虫师》七境

6、第六章

　　毒草生长的地方距离饕餮的封印之地不远，林朝闻后来才想清楚，这些草之所以生长得这么旺盛，完全是因为饕餮被封印在地下，泄出的灵气供给了毒草生长。
　　采草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只是想到这些毒草的来源林朝闻有些恶心。

　　他们没有在林间停留太久，一人一妖在林间赶路，等到第二天晨曦初晓的时候，刚好回到了出发时的平房。
　　林朝闻浑身没剩几块布，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恶心吧啦的口水洗掉。

　　平房很简陋，没有淋浴，他烧了几桶水，倒进后院搭建的简易洗澡间里。
　　热水流过身体，将疲惫带走大半，那种被饕餮气味笼罩的窒息感终于逐渐退去，他长舒一口气，吐出潜藏在深处的浊气，正在此时，咚咚咚——
　　洗澡间虚掩着的门被敲响。

　　“进。”林朝闻朝着门口喊，等了好一会儿，犰狳才别别扭扭地挤了进来。
　　“我……我就不用了吧？在、在河里涮一涮就、就好了。”
　　犰狳还带着几分羞涩，然而林朝闻根本就没管，一伸手就将它捞进了水池子。

　　“总是委屈自己做什么？”林朝闻撩一捧热水浇在犰狳的脑袋上，小木头桩子一愣，因为太暖，它的身子甚至抖了一下。
　　犰狳身上裹了很多泥水，泡到水池子里，泥水被清洗干净，才露出它本来的颜色。
　　它身上生长着密密麻麻像是鳞片一般的甲片，那些甲片很坚固，保护着它不会轻易受伤。林朝闻的视线一扫，忽而看见小木桩子的爪子和手臂上，缺了好几片甲，甲片缺失的地方露出粉红色的嫩肉，有的地方还在缓缓冒血，伤得不轻，还一看就是新伤。

　　“怎么弄的？”林朝闻用手指了指那块血肉模糊的痕迹，犰狳下意识地去遮，直到林朝闻问了他第二遍，它才怯生生地开了口。

　　“它、它们把你的东西抢走了，我、我想抢回来，就、就偷袭了它们……”
　　再然后的事，林朝闻就猜到了，小木桩子打不过，反被一群妖欺负了，然后他出现救下了小木桩子。

　　提到这事，犰狳脸上又露出愧疚的表情。
　　“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林朝闻摸摸犰狳的脑袋，安慰道，“你做得没错，错的是那群坏家伙。”
　　又道：“既然是坏家伙，自然就得被惩罚了，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找它们报复去！”

　　林朝闻是这么说的，但实际情况却不尽如人意，事实上，别说明天了，他们连一个安稳入眠的下午都没过完。

　　起初是小木桩子从沉睡中被惊醒，吓醒它的是一阵极强的威压。林朝闻以为是饕餮逃离了封印，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小木桩子说：“是妖管局的人。”
　　“妖管局的人？妖管局的妖气还不一样？这也能闻得出来？”
　　“闻、闻不出来。就是……”犰狳似乎感受到危险，话都没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床底。
　　林朝闻：“……？”

　　他还没来得及问原因，只听“哐当”一声，本来就不牢固的木门被一脚踹开，轰然倒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踩着门板出现在房间里。他背着光，身体大面积处在阴影之中，表情看不清，但林朝闻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男人身上的凶气。
　　——那是杀气，更具体地说是想刀他的杀气。

　　林朝闻的脸从僵住，到缓缓扯出一个赔笑的表情。
　　他大方地走到男人身边，套近乎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嗨，狴、狴犴啊，好久不见，这么凶干嘛呢？先进来，咱们坐下聊聊。来看看我的新家怎么样。”林朝闻语言能力下降，简单的话都卡了几次。

　　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简单明了地亮了一个中指。

　　林朝闻：“……”

　　男人一身黑西装配上束起的中指，形成一种奇异的气质，雅不雅，俗不俗。他不管林朝闻，直接登堂入室，岔开腿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屋里最大的家具——床上。
　　他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好像林朝闻才是外面来的闯入者，这样一系列操作，林朝闻原本的那点慌乱也彻底消失殆尽。

　　他拽来把椅子正放在男人面前，也学着对方的气势，双腿交叉坐在椅子上，大胆地回应不善的目光。
　　“你气什么气？你剥夺我的自由，派那么多人监视我的时候，我都没跟你生气呢。被我跑了是你技不如人，怪谁呢？”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男人的怒气值瞬间飙升：“林朝闻，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说？”
　　“嗯，怎么不好意思？允许你控制我的生活，不允许我自己为自己争取？”

　　“林朝闻，你他妈的找死！”
　　啪——
　　男人一巴掌拍在床板上，整张床猛然晃了一下，透过床缝，林朝闻甚至看到了小木桩子抱着头颤抖。

　　“欸？”林朝闻开始打圆场，“咱们都冷静点，你也别这么暴力，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的结果是，狴犴拍了拍手，将一直缩在门外的螭吻叫过来。

　　看见螭吻的时候，林朝闻也明白犰狳是怎么知道来的是妖管局的人了。
　　他摊摊手，表情有些无奈：“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原来是有人把我给卖了啊。”

　　眼前身着西装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螭吻的顶头上司，也是妖管局的局长。当初林朝闻提出前来放逐之地，正是他百般阻挠。最初是言语上的，后来干脆派了一群妖来看守林朝闻。
　　狴犴还曾经当着很多妖的面表示，除非林朝闻放弃前往放逐之地的想法，不然这些妖会看守林朝闻一辈子，直到他死。
　　妖们看管了林朝闻整整三个月，过程中，林朝闻除了定期前往妖管局提出前往放逐之地的申请，什么都没有做。妖怪们开始觉得他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向狴犴提出过停止跟踪，但这些都被驳回了。
　　直到后来，妖管局结构变动，妖不够用，看管才被迫停止。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林朝闻开始准备来放逐之地的物资，直到后来，趁机伪造文书，骗螭吻帮忙，成功跑路。

　　对于狴犴，林朝闻是有愧疚的，但这愧疚不多，尤其是当对方态度如此差的情况下，他更没必要好言相对。

　　林朝闻把视线移向螭吻，眼中带着些许的不解，他托着下巴歪头问道：“是钱没给够吗？为什么要卖我呢？”
　　螭吻垂着头，不敢说话。狴犴似乎气极，他从口袋里随手抓出件什么东西，猛地砸向林朝闻。
　　那东西明显很轻，林朝闻也不躲，一伸手就把东西抓在手里。

　　只听狴犴忿忿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卖你了，他他妈的怕你死了特意喊我来放逐之地从饕鬄嘴里捞你。”
　　“嗯？饕餮？”林朝闻微微抬高声调。
　　提到饕餮，关于雨夜的记忆逐渐复苏，那种衣服被雨淋湿，紧贴在身上的湿冷粘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阿嚏。”林朝闻打了个喷嚏，他的身子骨弱，虽然回来后泡了个热水澡，但毕竟冻了那么长时间，休息也没休息过来，在这儿简陋的平房睡了一上午，有些寒气入体的症状也实属正常。
　　他用纸揩了揩鼻子，又将注意力重新放狴犴身上：“原来你们妖怪局也知道饕餮被封印在这儿，看来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啊。”

　　提及饕餮，狴犴恢复半缄默的态度，他的语气十分专制且强硬，只是简单粗暴地总结道：“该你知道的自然告诉你，其余与你无关的，也不要多管。”
　　话是这么说的，但狴犴的态度却明显软了许多，他又招招手叫来螭吻。两妖用只有彼此能听得见的音量交流了片刻，螭吻拿了林朝闻的杯子出去，复又回来。

　　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被端到林朝闻面前。
　　“这是什么？谋财害命？”林朝闻看向狴犴。
　　狴犴瞪他一眼：“对，谋财害命，谋你个头，你手里的钱还不是我给的。”

　　林朝闻笑笑，端起杯子，不疑有他，缓缓将那小点儿棕黄色的液体喝掉。
　　甜甜的，有股药味，像是他喝过的感冒灵。

　　“照顾自己都不会。”狴犴看他的眼神还是斜视。
　　林朝闻没反驳，只是道：“反正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狴犴不接话，也不再就这件事与林朝闻争辩。
　　一人两妖没话找话的尬聊了半个小时，主要是狴犴问，林朝闻答。态度不算友善，更不算热络，但剑拔弩张的氛围却莫名被缓解。

　　等待太阳落山，天色渐暗的时候，狴犴终于结束了审问般的问话。
　　林朝闻本意是留他们吃饭，但狴犴坚持看见林朝闻就心烦，说什么也不留，林朝闻也就没多说，送他们出了门。

　　狴犴和螭吻此行是开了车的，车的后备箱里，给林朝闻带了不少物资，主要是吃的，其次是些生活用品小家电。
　　放逐之地没通电，小家电大多是用蓄电池的，电池需要定期充电，林朝闻严重怀疑这是狴犴诱惑他离开的诱饵。不过，这家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没有冰箱，果蔬之类的不好保存。

　　为了消耗狴犴他们送来的这些食物，当晚林朝闻就决定要大显身手，好好做一餐饭。
　　幼时生活在羽山，林朝闻的生存能力一级棒，后来苏醒后生活在城市里，他也很少吃外卖，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手机的操作太复杂，他搞不明白。

　　做饭的时候，犰狳忙前忙后帮着林朝闻端盘子切菜，虽然它切菜的动作很笨拙，但林朝闻也不嫌弃。没过多久，饭菜差不多出锅，他们就在院子里支起了临时小桌。

　　林朝闻做了四菜一汤，色香味齐全的饭菜就被端上了餐桌，犰狳的眼睛几乎都直了，口水更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一人一妖开始动筷，犰狳很少吃加工过的食物，饭菜热气腾腾，林朝闻笑着打趣它慢点吃，然而犰狳还是吃得烫红了嘴角。

　　夜晚的林间晚风习习，他们吃得很香，饭菜的香味也被风吹散到森林的每个角落。
　　林间蜗居着的妖们嗅到这股陌生但极致的香气，不少妖口水流了一地，为首的骄虫也露出贪婪的目光。
　　妖怪们聚在一起叽叽歪歪：“他们在吃什么啊？真香啊。”“呜呜呜呜，饿了，好想吃。”“要不谁去求他分我们一口吧，太馋了。”

　　求当然是不可能求的，有妖看准时机提议：“馋没有用，不如我们直接去把他们抢了？”
　　人类吃不到，但抢一顿人类做的饭，似乎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