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几个格格一台戏》玖未兮

3、第 2 章

　　在场五女中，有三个是琴棋书画样样皆能拿出手的。兰馨和新月就算没学过唱歌，但是从小到大戏文听得多了，如果是要唱给乾隆听的话，还是能张口就来上一段的。

　　还有一个，是从小在酒楼卖过唱的，唱歌什么的，自是拿手好戏。

　　唯独一个小燕子，没学过弹琴，不擅长戏文，可偏偏乾隆张口却就点了她。

　　小燕子自然是知道自己斤两的，一着急，张口就是：“皇……皇老爷！你要我唱歌啊？”

　　紫薇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小燕子，是艾老爷，不是皇老爷。”

　　“哈哈，还是紫薇丫头细心。”乾隆大笑，不以為忤：“小燕子，你这丫头怎么才出家门就给朕改了姓！该罚，就罚你唱一首歌来听听。”

　　“老爷。”紫薇细声细气地说道：“您在外面，可不能再用在家里的称呼了。”

　　“对，对!”乾隆笑着点头：“朕……我也说错了，也该罚。”

　　“那就罚老爷您也唱首歌好了。”小燕子不怕死地抢着说道。

　　乾隆一瞪眼睛，一吹胡子，颇有威严地哼了一声。

　　紫薇连忙接过小燕子的话题，柔声道：“这样吧，难得我们几个丫头都聚在了老爷身前，不如就由我们一人唱一首歌，最后让老爷评评，看谁唱得最好。”

　　“唔。”乾隆点点头，越发觉得这个紫薇丫头温柔贴心起来，否则他堂堂皇帝，当众唱歌，岂不有失脸面。

　　“不公平不公平。”别人还没开口，小燕子就抢先叫道：“我肯定会是最后一名。”

　　“那你说怎样才公平？”这下就连新月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放弃了继续掀车帘的行为，转过头来问道。

　　“我第一个唱。”小燕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然后你们每个人都必须用我的调子唱。”

　　“这……”新月有些为难。唱歌她倒不怕，就算不是戏文，之前和努达海在军中之时，也听过不少军歌，如果此时自己将其中粗鄙的地方改一改再唱出来，没准就能讨了一向对军事颇为上心的乾隆欢心。况且那个紫薇让乾隆来评判，那如果最后真的评出第一来，想必定有赏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微微侧目瞟了眼被车帘挡在窗外的努达海——她想讨乾隆欢心当然是有原因的，她和努达海的事，既然太后那边已经回绝死了，那就只能寄希望于乾隆这里了。

　　可是小燕子却说用她的调子来唱。新月虽然一直住在宫外，但是对于这个名声在京中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还珠格格还是素有耳闻的。她的不学无术，她的口无遮拦……一次又一次被京中的格格、小姐、贵妇们提起。大家一致觉得，这个还珠格格，简直就是上天赐来衬托出她们的高贵美好优雅的。

　　所以如果真的按照她的调子唱，那岂不是会降低自己亲王格格的格调？

　　新月犹豫的时候，兰馨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虽然和新月一样，都只是亲王格格，可她可是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啊！之前为了能跟乾隆微服出巡，已经丢过体面一次，难道现在还要再一次……

　　况且身边还有个白吟霜存在，她可是在三教九流频频出没的地方卖过唱的，什么曲子不会？只怕到时候唱得比小燕子还要地道三分。如果她真的能拔了头筹得了乾隆的赏赐，只怕从此地位就会不同，在家中也会更加嚣张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蹙眉头，听着车外杂乱的马蹄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乱成了一团。

　　白吟霜却没有想那么多，她虽然有过长期卖唱的经历，但眼前坐的可是当今第一人，天子乾隆啊。再给她一个胆子，她只怕都无法在他面前顺顺畅畅地唱歌。别说第一了，只怕唱不了两句就会惹怒乾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眼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帘，想着她的皓祯正骑马英姿飒爽地走在那里，手中早已搅成一团的帕子总算放松了些。

　　紫薇却自有自己的计较，小燕子歌喉不如自己，她自然知道。而且小燕子会的那几首歌她也差不多都听过。虽说乾隆一直颇吃小燕子的那一套，但那只是因为他是个皇帝，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些高雅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小燕子如此特别。

　　所以只怕真的听到小燕子的歌，只怕也只是觉得有趣，而不会太过欣赏。那到时候自己只要将小燕子的歌词稍微改改，令它们变得雅俗共赏，便既可以讨乾隆欢心，又可以展现自己的才情了。

　　打定了主意，她对小燕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乾隆想想也觉得颇为有趣，当即点头，一锤定音：“好，就照小燕子说的办。不过小燕子如果这样你都还输了，可是要罚的。”

　　“只要老爷你不要太过偏心。”小燕子小声嘀咕道。

　　“你在嘀咕什么呢？”乾隆瞪眼，胡子一吹，哼了一声。

　　小燕子正正脸色，清清嗓子，开始唱：“小嘛小儿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只怕师傅说我，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

　　唱完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神得意地在紫薇、新月等人脸上扫了一圈。

　　乾隆果然从未听过如此朴拙的儿歌，听得津津有味，笑道：“这调子可别致，你们下一个谁来？”

　　紫薇一心要做压轴表演，便往后缩了缩身体。

　　新月埋了埋头，拼命回忆小燕子那古怪的曲调。

　　兰馨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眼珠一转，对乾隆说道：“老爷，就让我的丫环先试试吧。”

　　“唔。”乾隆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白吟霜早在兰馨不怀好意地瞪她一眼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一把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颤抖着身体恭恭敬敬地要上前行礼，乾隆一摆手，说道：“罢了，在外一切从简，不用拘礼了。”

　　“谢……谢老爷。”白吟霜不敢抬头，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刚才小燕子唱了什么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呐呐地张嘴，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兰馨的粉一向抹得很厚，就算是出门在外，也不肯丢了公主的体面，所以旁人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微微低下的头和轻轻颤抖的长长睫毛。

　　“嗯？”乾隆不耐烦了，这朵小白花一直在抖，不知道抖什么，难道自己就那么可怕？他小心看了紫薇一眼，见她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这才又冷冷瞪了白吟霜一眼，说道：“怎么还不唱？”

　　“奴……奴婢……”白吟霜知道自己不该抖，她应该就像在天香楼，像在过去那么多酒楼一样，大大方方唱歌。只要让乾隆高兴了，自己在硕亲王府的地位就能提高一些，也不用再那么怕兰馨了。可是嗓子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该抖的时候不是你想停止就会消停的。

　　虽然有白粉做掩护，兰馨还是小心地用帕子遮住半边脸悄悄得意一笑：这个白吟霜也就只能在皓祯和硕亲王福晋面前撒撒娇卖卖乖，看看这畏缩样，真是丢尽硕亲王府的脸啊。

　　“算了算了。”乾隆果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这朵小白花真是上不了台面，只会抖，别让她坏了自己在紫薇心中的仁君之名。当即摆了摆手，不悦地说道：“你不用唱了。兰馨，你唱吧。”

　　兰馨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讶取代，她一门心思算计白吟霜，哪里还记得小燕子那旁门左道的小调怎么唱的。现在不幸被乾隆点了名，脑海里念头急转，下定了决心，猛然豁出去地说道：“老爷，小燕子的歌很新奇，我实在是不会。不如我另外给老爷唱一首，就当是破坏规矩的惩罚了。”

　　“嗯。”乾隆点点头。

　　“那你可就算自动退出比赛了。”小燕子没脸没色地抢着说道。

　　“那是自然。”兰馨对赏赐可没什么兴趣，她的目的就是让白吟霜出丑而已。于是开口唱：“春云欲沣旋朦朦，百顷南湖一棹通。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谢梅红。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欲情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

　　曲调悠扬，倒是颇符合他们出巡的意境。

　　兰馨唱完，见乾隆已是笑容满面，知道自己拍对了地方，当即微微颔首，道：“献丑了。”

　　乾隆哈哈大笑，道：“你竟能将我的诗唱成这么动听的歌。”

　　兰馨再次颔首，笑道：“我也只能当作歌儿唱唱，却难唱出老爷诗中意境。”

　　乾隆再次大笑，看起来高兴极了。

　　紫薇认真看了看那个颔首浅笑的兰馨格格一眼，这首诗她当然知道，同样也背得很熟，此时听兰馨唱了出来，乾隆龙心大悦的模样，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暗想：难怪她虽然只是养女，却能得乾隆如此宠幸，果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自己该多向她学学才是。

　　新月也是微微沉吟，她和乾隆接触不多，本不知该如何投其所好，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此时看着乾隆开怀大笑的样子，心中一动，豁然贯通——赏赐什么的，都是浮云。哄得乾隆开心，才是上上之举啊。

　　当下心中有了计量，便笑着说道：“小燕子的歌质朴有趣，只是我从来没在民间生活过，只怕唱不出其中味道，反而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说到这里，顿了顿方又继续说道：“我之前曾在军中生活过一段时间，觉得我大清军威壮盛无双。”见乾隆喜上眉梢，当即继续说：“我在军中每每听到万人齐唱军歌，便觉古朴雄浑，慷慨豪迈，实在让人热血沸腾。”

　　“你要唱军歌？”乾隆来了兴致，倾身看着新月的眼睛，饶有兴味地说：“一个姑娘家竟要唱军中男儿的军歌，有趣，有趣。”

　　“那我就献丑了。”新月颔首，展喉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娇柔的女子声来唱这古朴的军歌，还真别是一番风味。乾隆听得大乐，笑道：“不错，不错。我大清朝男儿是英雄，就连女儿家也都是巾帼。好，好得很啊!”

　　紫薇看看新月，又看看兰馨，心下感慨：这宫里的格格，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厉害啊！

　　乾隆只觉心情舒畅无比，看着紫薇道：“紫薇丫头，该你了。”

　　紫薇后悔无比：早知道就不想着压轴了！她心念电转，很快打定了主意：论文采，她不能表现得比乾隆还强，兰馨唱过了乾隆的诗，自己就算用小燕子的调子唱出来，也只是拾人牙慧。而且乾隆肯定不愿意自己的诗被用这样的儿歌调子唱出来。她也不会军歌，况且第一次听见是新鲜，再一次听就是东施了。

　　“老爷。”紫薇细声细气地说道：“有二位小姐珠玉在前，我本该藏拙。但是大家都唱了，我也不能不唱。所以就随便唱上一曲，博众位一笑了。”

　　说完，笑盈盈地柔声张口唱道：“小嘛小姑娘，拿着作业上学堂，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最怕要我写字，鱼家瓢虫，满纸尽荒唐！”

　　乾隆却听不明白，抬头见老鼠什么的，他自然知道是小燕子的大作，可是剩下的是什么，忙追问道：“什么鱼家瓢虫？”

　　紫薇笑着解释了一番，乾隆和纪晓岚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燕子红着脸轻轻揍了紫薇一拳，道：“你笑话我，太不够意思了！”

　　紫薇连忙笑着躲了过去。

　　于是这一圈唱下来，只有紫薇给了小燕子面子，用了她的原曲。但是看乾隆的样子，除了白吟霜还没唱就被他叫停外，对兰馨和新月的表现也满意得很。虽然规则是以小燕子的原曲唱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归根结底是要讨乾隆欢心。于是大家便看着乾隆，等他判决。

　　乾隆哈哈一笑，道：“四个丫头都很不错。小燕子的朴实有趣；兰馨丫头真的是人如其名，蕙质兰心啊！新月丫头的军歌唱得好唱得妙，想我大清就连女儿家都自有其豪迈之处，军威怎会不强！哈哈，紫薇丫头改变的小燕子之歌，妙趣横生，妙极！妙极！”

　　四个人都被夸了一圈，当然也没人会没脸没色地凑上去问究竟谁是第一，于是大家都跟着乾隆嘻嘻哈哈起来。

　　唯有白吟霜这朵不起眼的小白花，终于被遗忘在了角落，随着马车的前行默默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