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尾巴》苏姬墨

27、第27章

　　27

　　一直以为，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不管四季如何变换，我们的生活都会永远的继续下去。

　　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逛超市……即便书柜顶端积满厚厚的尘埃，我都会跟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从未想过自己会的真的离开，离开这里的一切，离开他的身边。但不管我身在何处，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会是我永远不会忘却的记忆。

　　这里，有我深深爱著的那人。

　　这里，有我孵化出来的生命。

　　这里，有我所有的幸福和梦想。

　　还记得院里的大树下，夏天冒出小小的蘑菇，还记得那片金黄的花田旁微笑的模样，还记得湛蓝的海边橘红的落日……

　　我慢慢地走过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厨房里，院落中，书柜上，曾经的记忆就这样一一浮现。

　　卧室小鸡仔困在箱子里叽叽地望过来，我回头静静望著它，又轻轻跳上墙头。

　　眼底安静的花园，温暖的阳光轻轻洒落，院中积雪融化，巨大的雪人坐立在一角，雪水在地面留下一块湿迹。

　　我似乎还能看见那天堆雪人的情景，他站在我的身後替我挡去所有的寒冷，低头温暖的微笑，似乎可以熨帖所有的悲伤。

　　“喵~”

　　我爱你……

　　“喵~”

　　真的很爱你……

　　记忆中的他始终不曾回答，可我依旧要告诉他，告诉他我爱他，很爱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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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下听诊器，惊讶的望向坐在窗台上的小猫。

　　微微开启的嘴唇，发出一声怪异的惊呼。

　　第一次，他在兽医院里看见如此安静的尾巴，没有吵闹，没有挣扎，只是用著那双澄澈的眼睛静静望向他。

　　许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划过脑海，又被他急忙的否定，兽医猛地摇摇头，不知所措的朝小猫招著手。

　　“今天自己来看诊？”

　　他依旧幽默的开著玩笑，抱起小猫放在诊台上。

　　“……怎麽愈合的这麽慢。”

　　他仔细查看著小猫胸前的刀口，疑惑地皱起眉头：“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喵~”

　　小猫抱住他伸来的双手，伸出舌头轻轻地添上他的掌心。

　　“你这样我会很不习惯的。”

　　他抽出手轻轻抚上小猫的背脊，有些受宠若惊。

　　“看你表现这麽好，给你吃点好东西。”

　　拍拍脑袋他猛然记起了什麽，扬起嘴角对小猫微笑的说道：“很好吃的哦，吃完了就让我好好检查知道吗？”

　　“喵~”

　　小小的猫咪抬起大眼认真的望向他，温顺的模样是那样乖巧。

　　他忽略心中奇怪的感觉，连忙走到桌前翻找起来。

　　“我记得放在这里的……尾巴你等下哦，是刚进过来的高级口粮，你一定很喜欢的……尾巴？”

　　转过身时，台上的小猫早已消失了踪影，凉风悄悄前进窗内，白色的窗帘被风高高扬起。

　　他站在窗旁看向远处的街道，忽然而至的落寞，填满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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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的公园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我趴窝在树下的石凳上，感受阳光温柔的抚摸，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吵闹，我却困倦的闭上眼睛。

　　曾经漫长的梦境里，苍白的世界又缓缓呈现在眼前。

　　无数洁白的羽毛纷纷飘落，耳中是翅膀扑打的清晰声响。白衣的老人依旧坐在高处，长长地胡须，眼角盛满温和的笑。

　　他说他满足了我最後的一个愿望。

　　他说我完成了需我完成的任务。

　　他说我给予了一人我所有爱情。

　　他说我让一个人学会了爱和感激。

　　他说我是世间最纯洁的天使，现在我要回到这里。

　　其实我早该回到这里，就在那个长长地梦境中，只是太多太多的遗憾让我不愿放弃，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完成我最後的一个记忆。

　　我想亲手在我们的故事里画上结局，我想让他将我永远记在心里。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原来死亡不仅仅是沈眠是熟睡，原来死亡是将你从他身边生生剥离，剥离出他的生命，他的记忆，原来死亡，是真正的彻底的离开……

　　还有太多的话没有说，还有太多的我爱你不曾告诉他，可是我不会後悔，不後悔爱上他，不後悔这样离开。

　　不愿看到他伤心的表情，不想让他为我难过哭泣，所以我选择静静走开，将所有的幸福留在他的身边。他是我心中唯一的珍宝，我只想守护他的微笑，也许以後他最终会找到他的爱情，但不管是谁得到他的爱，我都会送去深深的祝福。

　　而我，依旧在我的世界里做著我的梦境。

　　梦里的我渐渐长大，没有了皮毛，没有了耳朵，却唯独留下一条尾巴。

　　梦里的我有了双手，有了声音，梦里的我可以大声地告诉，告诉他，我爱他，真的真的很爱他。

　　梦里的我很幸福……

　　梦里的我，一定笑了……

　　我似乎又看见一只金色的蝴蝶，那只曾经带我穿越半个城市遇到他的蝴蝶，它又轻轻落在我的鼻尖，微微扇阖的翅膀上洒满太阳的光泽。

　　这次，它又要将我带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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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感到这般的无力。

　　他开车跑遍所有的街道，却不曾看见那只小小的身影。

　　他的尾巴离开了，走的悄无声息。

　　他不明白为什麽，为什麽它要突然离开，他以为它只是闹著小脾气，他以为它又会调皮的跑出来。

　　所有曾经去过的地方，都一无所有无迹可寻。

　　他坐在环城大巴上，轻轻靠上车窗，窗外的阳光那样绚烂，他逃避的闭上酸涩的眼睛。

　　他只想知道它去了哪里，他的尾巴在哪里。

　　突然而至绚烂的白光，他孤单的站在长长地走廊上，苍白而单调的墙壁，笔直的延伸向远方。

　　一只金色的蝴蝶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忽高忽低上下飞舞，似乎在引导著他走向某个地方，他放开脚步紧紧的跟随，脑海中始终盘旋著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名字，洛年……洛年……

　　轻柔呼唤的声音竟是那样熟悉。

　　大开的窗户前，朦胧的少年站在窗外的大树下，柔软的头发，单薄的身影，白色的衬衫在风中微微扬起。

　　他伸手握住少年伸来的手掌，手心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莫名的心酸。

　　“上次也是你吧。”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熠熠生辉的彩虹依旧挂在那里。

　　“要我送你去那里？”

　　伸手揉乱少年柔软的头发，他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

　　“……”

　　朦胧的少年点点头，额前长长地刘海挡住他的眼睛。

　　“会寂寞吧……”

　　“自己一个人……我会陪你。”

　　他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掌，朝著彩虹的方向慢慢走去。

　　身旁的少年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身边，低头的模样有些腼腆，他嗫嚅双唇，有些话终是没有问出来。

　　你是谁，要去哪，那里是哪里……虽然并不了解，他却希望自己能够陪在少年的身边，那种无由的眷恋，参夹淡淡哀伤的感觉。

　　“……到了……”

　　他被少年拉住手臂，惶惶中猛然发现头顶上正式那轮彩虹，半圆的彩虹，好像一座拱门，门的那一边是未知的世界。

　　“……去了那里，也要好好生活。”

　　他揉揉少年的头发，却不知道要说些什麽。

　　“……洛年。”

　　少年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掌，隔著刘海望向他的眼睛好像天空的颜色。

　　“嗯嗯……没什麽……我要走了。”

　　“……谢谢你，洛年。”

　　少年摇摇头，又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手臂环上他的颈间。

　　“洛年，我……”

　　最後的三个字，好像风轻轻吹过耳边，他错愕的抚上耳朵，呆呆的望向少年离开的背影。

　　安静离开的少年，纤细的身影，他突然发现少年一直双赤裸著双脚，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错愕，难过，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尾巴……尾巴！”

　　他听见了属於少年最後的告白，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参夹太多太多的思念。

　　“尾巴……”

　　就在这个冬天的某个下午，人满为患的大巴上，靠窗而坐的男人当众痛哭起来，他一遍一遍念响一个名字，他的尾巴，他最最心爱的那只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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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之後的许多年，兽医还是兽医，画家却不再是画家。

　　繁华的街道上，在那处著名的画展上，一组小猫为题材的画作前，总是停留著众多人群，那片金色的花田，那轮漂亮的彩虹，那只破壳的小鸡，画中流露的浓浓的幸福，总让人不由的扬起微笑。

　　而画作的主人，却蒸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又是向日葵吗？”

　　苍白的少年站在大片的向日葵花田旁，静静看向身前作画的白衬衫的男人。

　　“为什麽你总是画向日葵？”

　　“……”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保证不再说话了，别赶我走。”

　　少年胆怯的对上男人扫来的视线，连忙捂上嘴巴表示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看见少年的眼睛是天空澄澈的蓝。

　　“……你，是混血？”

　　“……嗯，嗯是的。”

　　“是吗，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谢谢……”

　　男人扬起唇角微微笑著，拿起画笔在画中的花田旁又轻轻描上几笔。

　　“这只猫不应该是白色吗，为什麽要涂上橘红色。”

　　“我之前没有画过，你怎麽知道是白色……”

　　“呃……感觉，难道我猜对了？”

　　“……没有。”

　　“骗人，你的意思就是我说对了！”

　　“你猜错了。”

　　“对的！”

　　“……”

　　“你干什麽！干嘛咬我！”

　　“我说对了就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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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望向紧咬住他手臂的少年，突然扬起唇角微微笑起来。其实很多事并不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知道这就是尾巴要给他的幸福，不管眼前的少年是或不是，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洛年，我爱你……

　　我也是，我的尾巴，心爱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