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爱的尾巴》苏姬墨

14、第 13 章

　　他在专心致志的画一幅画，画面上有天空，有海洋，有大人，有孩子，年轻的爸爸站在空旷的海岸边，孩子骑坐在肩上挥舞著，远处的天空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暧昧的橘红。

　　似乎还能听见孩子的尖叫和父亲的大笑，他扬起唇角细细打量眼前的油画，突然有些怀念。

　　怀念那座古老的村落，怀念那里的天空，怀念曾经的阳光。

　　记忆中高大的樟树枝叶繁茂，每一次呼吸都是樟树淡淡的香，清晨骤起的罡雾，糅合雨水湿润的泥土，温柔的那人站在青石板的阶梯上，风里满是生涩的香。

　　“喵~”小小的猫咪蹭到他的腿边，绵绵的声调熨帖心底。

　　他伸手摸过尾巴的背脊，双眼里满含笑意:“……尾巴吃过青团吗？”

　　“喵~？”

　　“就是青青绿绿好像叶片一样的甜心。”他仰躺在地面上，抱起小猫圈禁怀里，顶上阳光柔柔洒落：“……我们叫它清明果。”

　　他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回味，那满嘴芝麻的香，蜜糖的甜，还有艾草些许的青涩。

　　他骑上脚踏车风一般的穿行街道，只为找回儿时曾经的味道。

　　被阳光炙烤七月的夏天，停留在春季的草木早已消失了踪影，他看向手中小包风干的艾草，唇角是一抹苦涩的笑。

　　他苦苦寻找的东西，却是再也不会回来。

　　浸水的草叶细细碾磨，深绿的汁液粘上手指依旧是生涩的清香，参合回忆糅合著米粉，盛满童年的青团静静躺在蒸盘里，他傻傻地坐在一旁，双眼里浸满哀伤。

　　“是我，洛年……”拿起电话拨打去遥远的地方，他突然踌躇著不知说些什麽。

　　“没想到是你。”电话那头传出男人低沈的嗓音：“最近还好吗？”

　　“嗯……”他握住话筒低声的应答，仰靠在椅背上：“爸爸……究竟是怎样的人，告诉我……”

　　“……”男人在电话的那头低声闷笑著，“想他了？”

　　“……没有！”

　　“他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每年清明他都会做两份青团，一份你的，一份我的，从未间断过。”

　　“你父母之间的事我不想说太多，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他并非不想去见你，他是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是爱你的，小年。”

　　“……”

　　“哭了？”

　　“……没有!”

　　男人带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他抬起一手遮在双眼上：“我只是……很想他……”

　　“明年清明回来看看吧，他一个人在山上很寂寞。”

　　“嗯……”

　　“你不回来也好，省得总跟我抢青团。”

　　“……”他拿著话筒，想起儿时的争夺战，咧嘴笑起来。

　　“你说你从小都跟我抢，也不让著我点。”

　　“明明是你比我大凭什麽我让你。”

　　“我都比你大一循，你要尊老爱幼不是……啧啧，这麽大还不懂礼貌。”

　　“你是在强词夺理。”

　　“我不强怎麽说赢你。”

　　“去死！”

　　“唷！叫声堂哥听听，绕你一命。”

　　“……”

　　“哈哈哈……”

　　油亮的青团，好像翠绿的枝叶，小小的猫咪趴在碗边吃的正香，不时抬头朝他软软的撒娇。

　　他拿起一个轻轻咬下，似乎又看见烟雨的家乡。湿滑的石板路延伸到回家的方向，雕木的门窗，古老的地板咯吱的响，记忆中的父亲站在朦朦的天井下朝他伸出手掌，碧绿的叶片躺在手心上，隐隐散发艾草的香。

　　“好吃吗？”

　　“嗯。”

　　“喜欢吗？”

　　“喜欢！”

　　“以後每年爸爸都做给你。”

　　“嗯。”

　　……

　　“好吃吗？”

　　“喵~”小小的猫咪蹭上他的手掌，他笑著一把揽进怀里。

　　他在那副完工的油画下角轻轻地签下两字，拉过幔布轻轻罩上。

　　画的名字叫“怀念”。

　　很久很久之後，和众多油画一样，这幅画作静静展示在画廊的一隅，每天每天，总会有许多的人驻足，去欣赏去揣摩。

　　面对大海的父子，却让人那样感慨，那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