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钓》柳下秋

6、非传统高龄之花（2）

　　傅已迟以为自己刚刚幻听了。但他又看见冯不晚说完以后就突然收束了表情，好像在为刚刚的话而感到糟糕的样子，就确定自己解锁到了大少爷的真面目。

　　冯不晚是随口说出的这句话，说完以后就后悔了。但既然已经被傅已迟看到了这一面，他也不再掩饰地打开了自己的话匣。

　　“对不起，傅同学，”他诚实地说，“其实我的高冷是装的。”

　　傅已迟做出一副探究的表情：“为什么要装？”

　　对方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诚实地开口说这是他们家的家训。

　　“我爸说做人一定不能把自己真正的快乐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来，因为这样容易遭到嫉妒和围攻。”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因为以前他们冯家破过一次产，破产的原因就是因为太过于炫耀展示自己的实力和家族人员的快乐生活而遭到了其他同行的联合绞杀。

　　“然后我们家就有了必须在人前低调并且要让人琢磨不透的家训。”

　　傅已迟听完对方的话以后，冷峻的脸孔呈现出无与伦比的惊诧。

　　他呆滞几秒过后，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解释。

　　冯不晚冲他眨了眨眼睛，友好地笑了笑，看起来的确跟刚刚清冷的模样差距很大。

　　“所以傅同学，”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悄悄说，“请你为我保密喔。”

　　傅已迟那风中迷乱的意识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对不起冯同学，”他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眼里透出几分狡黠，“我拒绝你的请求。”

　　冯不晚的脸上闪过一点疑惑。

　　傅总裁：“除非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在对方愣怔的眼神中从公文包里摸出那个戒指盒，坦坦荡荡地打开来——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在红丝绒的盒子里闪闪发光。

　　“除非你和我结婚，做我们傅家的儿媳，否则我明天就会告诉你父亲你今天掉了人设的事情。”

　　冯不晚瞄了眼那枚戒指，又瞄了眼傅总裁，咽了咽喉咙，默默道：

　　“我觉得我罪不至此。”

　　傅已迟觉得自己鲜红坚固的心脏突然裂成了两半。

　　对方又补刀说他没有证据揭发自己刚才笑过并且还说了没有教养的话的行径。

　　傅总裁转念一想觉得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在失败的表白中收起了自己的钻戒。

　　他冷哼一声，盯着冯不晚那张温柔的带着标准礼貌笑意的脸颊，傲慢道：“没关系，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抓你的把柄。”

　　他想着对方刚才拒绝戴上戒指的模样，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受挫感和隐约的愤怒，又补了句：“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要求的人，我一定会让你嫁给我。”

　　冯不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失了智的人。

　　“为什么要我嫁给你啊？”他单手托腮，面露好奇地问，“我觉得你对我也没什么意思啊。”

　　傅总裁眼神凛了凛，微启薄唇，冷冷地吐露一句：“无可奉告。”

　　冯少爷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拿审视的眼光上下扫过他一遍后，忽然慢慢地靠近对方。他衬衫上那股好闻的皂香味随着微风传进傅已迟的鼻间，让总裁的脑海有那么一点不争气的晕眩。唇瓣里吐露的热气也恰到好处的拂过耳廓，微微传进耳道，把总裁搔刮得心痒痒的。

　　“冯不晚，”傅已迟镇定精神，绷紧意志地咬牙说，“你不要跟我玩这种套路，我傅已迟纵横商场、还、还有情场无数年，根本不会——”

　　“傅同学，”冯少爷的声音像一方温水流进总裁的耳中，“你好像脸红了诶。”

　　傅总裁别过脸，冷峻的面容有点绷不住了。

　　“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已经掉了人设的冯少爷毫不掩饰地继续进攻，“而且看起来身材也很棒，所以我在想你在商场应该不缺爱慕者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透过西服呈现出来的宽肩阔背还有健硕好看的身形，默默道：“你该不会是想通过让我跟你结婚的方式先获取我的心再把我一脚踹开，把我变成一个天天思念老公而不得的怨妇，以此来报复我们冯家在生意场上的胜利吧？”

　　他说这是一个烂把戏。

　　傅已迟心里一个咯噔，面色微露尴尬。

　　可恶，居然被猜到了。

　　听着身边那人传来的一声嗤笑，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挑战。他振作精神，强行装出刻薄的面色，转过脸来，反击道：“绝对没有。”

　　“你刚刚说的，全都是你自己猜想的无稽之谈而已，”他说得振振有词，“你说了这么多，怕不是也是在掩盖对我的好感吧？”

　　他越说自己越相信，底气渐渐地回来：“我看你不过是想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不肯戴这枚戒指，其实内心早就心动了吧，你不必装腼腆，也不必——”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见对方握着拳头挨住嘴巴，第二回噗嗤地笑了声。

　　“你好可爱喔。”

　　冯少爷眉眼弯弯地说。

　　傅总裁这下脸彻底红了。

　　“我们走着瞧。”他冷冷地对旁边的少爷说了这么一句，但气势明显变弱了，像只被人类摸过下巴的大狗。

　　“无所谓。”冯不晚耸耸肩，收起了自己对对方的调戏。

　　上课铃适时地响了起来，两个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脸色变得平静严肃起来，开始自顾自地上课。中间也没怎么交流。

　　接下来的几天里，傅已迟发现冯少爷自从卸下了高冷面具后，有很多细微的出人意料的举止行为也不太掩饰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了——这时常让他怀疑自己碰到了一个冒牌高岭之花，觉得冯不晚可能是个言情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假少爷，真正的冯少爷或许流落了民间什么的。

　　他发现对方下课的时候会偶尔地问后桌的女同学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当然两个人结伴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会分道扬镳；还偶尔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偷懒慢跑跑最后故意拖时间休息，还很喜欢在食堂挑靠窗靠墙的位置，在吃完正餐以后偷偷从书包里拿出各种五毛零食，以一种优雅的姿态享用它——然后偶尔还吮吮自己的指尖啥的。

　　这些都是他在暗中跟踪观察间得到的结果。只可惜傅总裁暗中观察的手段并不高明，没过多久就被对方发现了。

　　但是冯少爷对于对方的跟踪并不太在意，反而转守为攻，化暗为明地邀约他一起去食堂吃饭——顺带吃零食。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

　　傅总裁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浣熊干脆面，眉头皱得老高。

　　冯少爷的嘴角微微勾起，凑近他在他耳边悄悄说：

　　“烤肉味永远的神好吗……”

　　傅已迟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一种又酥麻又痛苦的感觉。

　　他实在很难想象对方说话可以网络用语到这种地步——但那声音偏偏像一方系在古刹廊檐上的风铃，清脆又动听。

　　他正纠结地愣怔着，结果冯少爷又抬手捉过他的手，往他手里又塞了包干脆面，把他的手往回捏，以一种暧昧的口吻说：

　　“任何人不吃龙虾味的我都会伤心的好吗……”他还说他真的会谢。

　　傅已迟：我真的很想报警。

　　他默默扳住对方的肩膀，轻轻地把人推开，委婉地道了个歉，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跟踪你了。”

　　他在对方往书包的暗袋里伸手薅辣条的时候果断起身，手里攥着那两包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的干脆面一身怆然地离开了。

　　回家以后，傅已迟很认真地重新调查了一边冯大少爷的背景，发现他确实是冯家老头的独生子，也是冯氏唯一的继承人没错。

　　资料上的冯不晚是个标准的冰山冷美人，不苟言笑漂亮至极，资料上有大量他的公众照片：参加酒会的、参加公益活动的、马场骑马的、在各种艺术大赛上登台拿奖的……每一张照片里少爷的气质都华贵不凡，像从天上下来的神明，和他最近在学校所见到的那个完全无法重叠起来看。

　　傅已迟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自家卧室的落地窗前，窗里映出了他优雅尊贵的身影。往常的傅总裁可能会看着窗外的花园想一想下周该处理哪个在生意场上不长眼睛挡了傅家财路的绊脚石，想一想最近自己“天凉王破”的语录是不是又该更新了——但现在，他只想知道，冯大少爷有没有待在自己家里的卧室喝二锅头……

　　思绪凌乱了，手里的红酒品起来也就有点没味了，傅已迟叹了口气，默默地放下酒杯，鬼使神差地走到自己的书房，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两袋冯少爷在食堂硬塞给他的干脆面。

　　他看着包装袋上那只可爱的小浣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撕开了包装袋。

　　一股厚重的香料气息在书房散了开来。

　　傅已迟皱了皱眉，拿手撇了一小块干脆面放进嘴巴里。

　　“咔嚓”一声，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打开了。

　　没过多久，傅总裁又看了眼干脆面，之前那副略显鄙夷的表情缓缓变成了不易被察觉的欣赏。

　　或许是想起来那张笑起来像花一样好看的脸颊，他的目光失神地望向书房窗外的花园，喃喃了一句：

　　“不错。”

　　然后直接上嘴又咬了一大口小浣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