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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归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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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后。
东奥男子排球半决赛,日本队遭遇了排球强国阿根廷,在经过了激烈的角逐后,无奈地再次咽下了败北的苦果。
其中阿根廷代表队的主力二传手,名为及川彻的日裔阿根廷籍球员,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
他不仅表现抢眼,宛如司令塔一般丝滑地掌控着阿根廷队的进攻节奏,又同时因为明显亚裔的面孔,在阿根廷队这样一支南美球队中格外惹眼。
竞技体育,如果你既有实力,又有故事,再加上锦上添花的帅气面孔,那么你就注定会成为明星球员。
很显然,及川彻满足以上所有条件。
一时间,关于他高中如何饮恨全国大赛门外,又如何以破釜沉舟的决心逐梦阿根廷的过往纷纷被挖掘出来。一个败者卧薪尝胆数载后,终于在故国主场,将曾经“无情”打破他全国梦的对手们一一斩落马下。这样的逆袭故事在媒体的渲染下曲折又生动,人们津津乐道,于是一夜成名。
东奥后,日本本土排球联盟的诸多强队,都对这样一个既有关注度又有实力的球员垂涎不已,纷纷伸出了橄榄枝。正好及川彻在阿盟排球主队的合同即将到期,这位明星二传到底会续约还是转会,一时间又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话题。
在转会窗口关闭的最后三天,及川彻低调现身立花red falcons俱乐部——这所他在阿根廷的恩师曾经执教过的球队,为这场转会疑云揭晓了最终答案。
——
仙台市旧体育馆门前,及川彻举着手机有些不耐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所以难得的休假日,把我骗回仙台来,就是为了参加那个家伙的告别会?”
“拜托了,我还在训练,实在走不开。告别纪念签名手套,是必须要在现场抽的!这可是你亲外甥一生一次的请求,我给你跪下了!”伴随着扑通一声响,电话那头的及川猛竟然真的来了个土下座跪求。
刚满18岁的及川猛,在高中加入了东京青道高中棒球社,成为了一名捕手。由于有带领球队二入甲子园的战绩,在毕业后被仙台vega职业棒球队选中,成为该队的替补捕手之一,也成了他心心念念的偶像,仙台不动之柱——主力捕手御幸一也的后辈。
御幸一也自从8年前加入仙台vega队后,陪球队经历了起起落落,多次力挽狂澜,救球队于水火,几乎成了队伍精神图腾般的存在。可以说,热爱棒球的仙台人,没人会不喜欢这位作风强硬的队长。
所有仙台棒球迷,都以为御幸一也会在vega队退役,为这一人一城的终极浪漫写上完美句号。可惜球队新经理人的上任,终结了球迷们的童话。
薪资结构,梯队建设,一些无聊又老套的原因,迫使这位把球队抗在肩上快十年的老队长,不得不在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为自己重新选择下家。
虽然转会窗口期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球迷们的抗议一波接着一波,但最终还是尘埃落定,御幸一也以一笔相当可观的转会费,加盟了一所位于关西的棒球豪门。
尽管球迷们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收拾心情,来体育馆参加这场最后的粉丝告别会,让这场持续了8年的因缘体面地结束。
“所以?”及川彻举着手机满脸问号:“这跟我一个打排球的有什么关系?”他高中时候的账都还没跟御幸一也算呢,谁要参加老情敌的告别会啊,他不要面子的?
及川彻转身就往回走,那倒霉外甥一开始说得火急火燎地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害他一大早去赶新干线,早知道多睡一会儿了,本来时差都还没完全倒回来。
“等等等等!”手机那头传来棒球猛男泣血的悲鸣:“一台ps5!”
“没兴趣。”
“外加显卡3090!”
“已经有了。”
“帮你拦一次你姐的相亲介绍!”
“说不去就不去,不用你拦。”
及川彻一边走□□育馆的台阶,一边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筒里传来一句豁出去的嘶吼:“说不定你还能偶遇你初恋呢?!”
及川彻脚步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摁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
主持人在台上试麦克风:“啊啊,欢迎大家来到御幸一也选手的粉丝告别会……”
中等规模的体育场馆,坐满了大约一千名资深球队粉丝。
及川彻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沿,捂着半张脸心虚地蜷缩在最后一排角落,暗自祈祷没人把他认出来。
没过了一会儿,御幸一也走出来做到了讲台的中央,自来熟地跟大家打着招呼:“球迷朋友们,下午好。”
“谁是你球迷了?”及川彻不满地嘀咕道,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这人挑衅的炎热夏日。
可惜及川彻只是这个球馆内格格不入的少数派,现场的大部分人都因为御幸一也的出现发出激动的呼喊声。
因为不是球迷,及川自然无法对场馆内其他人的遗憾和悲伤感同身受,正当他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御幸一也一段总结陈词似的发言终于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在很多年前,我对一个我喜欢的长跑运动员说‘希望你拥有一段辉煌灿烂的人生’。在说那话的时候,我对她的期许是,希望她能一直赢下去,获得荣誉,金钱,名望,获得友谊和热爱,获得一切我认为配得上她的东西。正如我多年以来对你们的承诺一样‘我会带领球队取得胜利。’这句话里就已经包含了我对棒球的所有期许——团结和胜利。”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事情不总是随着人们的愿望发展,就如同那个女孩因为伤病永远地退出了长跑项目,就如同我此时此刻无法再继续和你们一同走下去。我相信你们此刻的遗憾正如我彼时彼刻站在那女孩病房外的遗憾一般强烈,但无疑我更加幸运,因为我还能继续参与棒球这项运动,直到我认为自己再也无法为队伍做出贡献。”
“前段时间,我终于鼓起勇气给那个女孩发送信息:‘抱歉。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自以为是地在期许,从来没有去了解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女孩回复了我一张她站在稻田里的照片,配文‘那就期待今天的秋收吧。’”
“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我感动到全身发麻,原来这就是全心全意地祝福一个人,然后心意被她理解和接纳了的感觉吗?因为她终于爱上了她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也真切地为我的期待感到喜悦而不是压力。”
“于是我又想到,同样用这样纯粹的感情祝福着我的粉丝朋友们,是否也感受到过这种感动呢?为了避免你们产生不必要的胡思乱想,我想我需要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们,我爱棒球,也爱着这被棒球充斥着的人生,所以请尽情地期待我,祝福我吧。我将毫不抱怨,心怀感激地接纳这样热烈的情感,然后脚踏实地地继续走下去。谢谢大家。”
场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不少人都被这样一段掏心掏肺的演讲感动到泪流满面,还有一两个重点跑偏的大吼着什么‘所以你最后到底跟那个女孩告白了没有?!’……
及川彻终于再也听不下去,起身提前离开了场馆。
在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购入一杯冰美式,一口气喝干后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邪火。
御幸一也那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在公开场合说出这种话,难道不怕给花梨带来麻烦吗?
就你一个人会开记者会?
及川彻忍了又忍,才打消了给自家经纪人打电话要求记者会的念头。
明明他俩犯的是同一种错误不是吗?他们一个棒球痴,一个排球痴,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花梨应该是个“长跑痴”,然后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你应该去追寻自己的热爱”,就擅自把那个女孩抛到了一边。
但是不管及川彻怎么自欺欺人,他的内心都十分清楚,他的“罪过”要比御幸一也大多了。因为御幸一也充其量不过是个单相思,而他自己,曾经差一点,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向那个女孩许诺一个未来。
然后他又可耻地逃掉了。是的,说什么不想耽误女孩的人生,其实是胆怯于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明明知道花梨是个那样迷茫的孩子,根本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支撑自己的人生,但他还是懦弱地把她扔给了“长跑”这么个运动,然后自己逃跑了。
于是花梨就这样傻傻地沿着他们安排的道路,傻傻地继续向前奔跑着,直到她大四那年膝盖再次受伤,再也无法从事任何竞技项目。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玩偶娃娃,终于因为零件受损停了下来。
得知她再次受伤的那天,及川彻用最快的速度从国外飞回来。凌晨到达的航班,他却始终徘徊在医院门外不敢进去看一眼。
然后在天光渐明的时候,花梨的母亲从医院里走出来,邀请他谈一谈。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最后在临别之际,花梨的母亲终于轻声说道:“那孩子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但好看的样子终究是给别人看的,她自己是看不到的。你说,要是一开始我就能无条件的爱她,她现在就能发自内心地爱上自己了吗?”
及川彻无法给出答案,于是只能闭着嘴保持沉默。
花梨的母亲接着说道:“花梨让我转告你,谢谢你能来探望她,这几年你在国外应该过得也很辛苦,很抱歉没有办法帮到你。虽然现在也可以说一些在心底为你加油之类的轻飘飘的应援的话,但对你来说似乎又不够分量。”
及川彻抬起头,看向住院楼密密麻麻的窗口,那个女孩是否此刻正躲在某副窗帘后面悄悄看他的反应呢?还是觉得难以面对所以干脆连面都不见?
早晨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难以承受地低下了头去。
然后他听到花梨母亲那冷淡又温和的声音,模仿着花梨的口吻说道:“‘抱歉,及川君,无法再继续回应你的期待了。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温柔和包容。当我找回重新爱自己的能力的时候,我会用一颗完整的心,为你献上世界上最热烈的祝福。’——这就是那孩子想要让我告诉你的。”
及川彻的喉咙哽住了。有万千话语想要诉说,临到嘴边却没有一句能确切地表达他此刻的感情,最后都生生咽了下去。
然后在告别转身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