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仙洛尘》玲欢

4、洞房花烛

　　洛尘想娶宋星禾的念想，惊得宋星禾颤栗，更吓得宋乔扑通跪下，连连磕头道:"怎敢，您是仙人哪! 小儿只是凡尘女子，身世清贫，哪能配得上您!"

　　洛尘暗想，你们要知道我是妖精，会不会觉得我高攀了？

　　"这也是我修仙精进的好历练，如此说来，还是你们帮了我的忙。" 对于难以说清的事情或想法，洛尘干脆都用修仙历练作解释，用的很是滑溜。他趁热打铁地接着道，"星禾若不嫌弃我，您也同意的话，可尽快则个良辰吉日。"

　　洛尘的话还没说完，宋星禾早已紧张得连拐杖也没拿，捂着脸，跛脚移向里屋。

　　宋星禾走得很艰难，洛尘赶上前，刚入门就将她一把抱起，送到床沿。

　　他凝视宋星禾，看她面如桃花，眼若星辰……

　　他怎么可以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洛尘伸出手，停在虚空顿了顿，扬唇一笑，将宋星禾散落的头发拢往耳际。他是心思不复杂的妖怪，直言直行，偏偏长得太俊美，言行间就十二分地撩人。

　　他说:"星禾，从今往后，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可好？"

　　"我，我根本配不上你。" 宋星禾咬牙，要哭出来的样子，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我只是个，叫花子。"

　　叫花子的名声比妖精高端多了，洛尘说得很实在，但在宋星禾听来极其讽刺。

　　宋星禾噙泪回道:"我什么也不是。"

　　"你是宋星禾。"

　　"那只是个名字，能代表什么？" 宋星禾扭头抹眼泪。

　　洛尘的心被紧紧一揪，很认真地道:"能代表，宋星禾，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洛尘的娘子。"

　　娘子这词一出口，洛尘心跳不已。五百年来，他终于有了一个牵连，与其他生灵紧密的牵连。

　　这是他第一次，当下，也意识到曾经为之头疼的那"四我疑问"，似乎有了答案。

　　我是谁？我是洛尘。

　　我来自哪里？管它娘的。

　　我为何而活？在星禾活着的这世，陪伴她一辈子。

　　我要去往哪里？哪里也不去，哪里也都可去，只要与星禾在一起。

　　.

　　宋星禾与洛尘的大婚之日，是元丰七年，农历八月的最佳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是村里的算命先生给择的，因为洛尘说人间事他不大在行，尽快成亲为好。他与宋星禾认识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宋乔觉得有道理，否则日子一久，会惹来街坊的闲言碎语，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所以宋乔去请陈道长，送了一坛酒及两袋粉，礼轻，拿出手时，宋乔颇为尴尬，客气地邀请道:"道长，我孙女儿成婚那日，您定要赏个面子来喝几杯喜酒。" 宋乔顿了顿，对于他眼中的洛仙人，若称呼孙婿，实在说不出口，于是说，"星禾的夫君，品性淳厚，为人一表人才。"

　　陈道长经常接触村里及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消息灵通，且也认识宋乔好多年了，见过宋星禾几回，暗叹天道不公，如此善良温润的姑娘，出生贫困也就算了，还从小残疾。

　　但听宋乔这么一讲，陈道长好奇探听:"听说，我只是听别人说，" 咳了两声，继续道，"那位新郎，是不是小禾领回家的，在荷塘边遇见的那位？" 他不好意思说乞丐。

　　宋乔虽极想炫耀，穿街走巷地高呼"咱的入赘孙郎是仙人"，但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无论如何，绝不可让他人知道洛尘的真正来历，一旦穿帮就坏了。

　　宋乔向陈道长点点头，微叹一声:"那位洛公子本是中原人，出身挺好，因为战乱躲到我们江南一带，无亲无故，才沦落街头，可怜啊。" 宋乔已与孙女及洛尘通好了口径，以后无论对谁，就这么一个说辞。

　　陈道长捋着胡子，频频点头:"善有善报，可见苍天有眼，老宋啊，你们的苦日子，今后能有些改善了。" 学道之人必信天道，为了见证，陈道长觉得定要见识见识这位新郎官。

　　"希望吧，婚事这天，我就请了些邻居街坊，我们家贫，招呼不了很多人。"

　　请不起是个原因，不想大张旗鼓才是主因。毕竟平白无故地得了一位神仙孙婿，宋乔心里难免不安，对这桩婚事感恩戴德，每天谢天谢地。

　　但是受邀的街坊们一听，可来劲了。新郎就是瘸腿星禾在荷塘边捡回家的叫花子？

　　有两位街坊兴致勃勃地约一起，隐蔽地蹲在老宋家门口的不远处，在婚事前几日有幸见识到了，洛尘没及时化上丐装的真实模样。

　　这还了得! 消息迅速传遍小村，又传到了县里，一时间满城风雨。

　　婚事当日，宋乔吓得双腿发软，原本就请了二十来位人，怎么，怎么整个村，甚至整个县的人都来了呢？成千上万，官老爷都没那么大的排场。

　　这件奇特的婚事，连当地县官也听说了。他老人家肯定不会降低身份凑热闹，就派了一名手下去打探。那位手下觉得有趣，又自行拉了两位同伙前行。回来后，他们手舞足蹈地向县老爷回禀。

　　"今天简直是人山人海，里里外外围了几十层，我们不好说出自己的身份，拳打脚踢地才挤了进去!"

　　县老爷没耐心听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看到新郎了吗？"

　　"看到了，美如天人，那相貌那风姿可真是绝了! 太便宜了那个女瘸子!"

　　县老爷的心思不在长相，直接问道:"究竟是不是如传闻所言，他是那日差点撞翻了我马车的乞丐？"

　　"就是他! 听旁人说，那乞丐撞车后，傻愣愣地下了桥，在荷塘边游荡，有人看到他与那瘸子搭话，还被领了回家。此后，他俩每日一同出入，谁想到这么快成了亲…… "

　　县老爷刚想打断废话，却听手下又叨了一句:"还有件十分蹊跷的事。"

　　手下见县老爷不耐烦的面容现出好奇，便继续汇报:"几个月前，听说市集里出现过一位仙人，被路人发现时化烟而消失，有幸目睹之人，今日也有几位就在婚事当场，听他们说，那位仙人与新郎长得极为相似!"

　　县老爷身子一震，胡子也抖了起来，顿时心乱如麻，好奇、疑虑、甚至惊恐，难道那天他们撞了一位仙人？细思，这事真有些吓人。为不失身份，他竭力控制情绪，冷静道:"尽快查查那人的来历!"

　　.

　　老宋家那边，今日新婚大喜，前来看热闹的人排成了长龙，搞得一穷二白的婚事比皇亲国戚的排场还大，村里人觉得忒有颜面，许多人都主动来帮宋乔接应。

　　直到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兴致犹存的众人们才不舍地散去。

　　喝得烂醉的宋乔往自己床上一瘫，鼾声顿起。他嚷了一天，也拍了一天的胸脯，重复着一句话 "今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想必入梦后，今夜定是好梦连连。

　　洞房里，就在星禾的小破房间，但今日四处装点了喜庆的大红，一床花开富贵新被褥，一双鸳鸯枕，床上还撒了些花生、桂圆、枣子、百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乍一看，洞房虽小却温馨得很。

　　洛尘知道，人间这个时刻叫洞房花烛夜，是女子一生中最为动情的夜晚。此夜后，她真正是他的人了，他就要护她一生。

　　他正要像模像样地去揭宋星禾的红头盖，却听她颤着声音唤了一声:"洛仙人。"

　　宋星禾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我知道你是同情我，才娶了我。"

　　洛尘很实诚地回道:"不，是你同情我，收养了我。" 收养这词，听着有些怪。若说收了我，对于妖精而言则有些惊悚。

　　宋星禾苦笑一声:"你想成亲的话，其实，该寻那些大家闺秀。"

　　"可我遇见的是你，此谓缘分，一见钟情，余生不悔。" 洛尘抖出好几个话本里的词。他喜欢这种感觉，每每这时就会心波荡漪，全身充盈着，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我，即不美若天仙，又身有残疾，家境贫困……"

　　宋星禾还想继续罗列自己的所缺，洛尘截断话:"你善良，坚强，温柔，喜欢干活，有爱心，你捡了被遗弃的小猫，更重要的是，你也把我捡回了家。" 他在心里呐喊一声，我是妖圈里混不下去的妖精，你若知道的话，又会怎么想。

　　原本忐忑不安的宋星禾，被洛尘即认真又呆萌的话给逗笑了。半晌后，她叹了一声:"我们，只是有个名分就好，今夜，洛仙人你不必……"

　　"不必什么？" 洛尘没明白。

　　那句完整的话，情窦初开未经太多人事的宋星禾根本说不出口。

　　洛尘自行想了很久，才恍然领悟……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事？" 他悟后扬唇一笑。

　　"我，我是担心你……" 宋星禾搁在腿上的双手揪着红色嫁衣，排解不开极度激烈的心绪，干脆捏起手指。

　　宋星禾正紧张得喘不过气时，红盖头已被洛尘揭开。

　　看见眼前人之际，洛尘怔了怔，差点失魂在那双晶莹的目光中。

　　宋星禾此刻的目光，将人所有的感情汇聚了，有喜有哀有疑惑有犹豫有期盼，汇成了一片，在黑暗中无尽闪烁的……

　　落世星河。

　　"你真美。" 洛尘无比真心地道。

　　他见过许多美人，妖友们变幻出来的美人，据说都是模仿人间的绝世佳人所幻的形。

　　但洛尘还没看到过，有哪位比当下之人有更明净的目光。

　　这个当下之人，就是宋星禾，他洛尘的娘子。

　　他迎着她的目光，抚上她的脸颊，小小的鹅蛋脸，双颊红艳，朱唇欲滴，他解开她的头髻，墨发如水流泻。

　　洛尘忽忆起曾想追求的第三种美味，世间至上无双，是否就是此时的感觉？

　　他曾心向往之，很想要，极想要，又挺害怕，还自嘲绝不可能如此幸运。

　　他抱着她吻了下去，撩动心魂，绵绵不绝。

　　是，就是这种感觉。

　　自此，所有的烦恼与不甘，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