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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人南渡(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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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九重莲盛开的,怎么......怎么会是她?!
宋漪荷仍在震惊之中,萧茀林散漫矜傲的声音已响了起来:“父皇母妃,我才同应舒棠细讲这九重莲的奥妙,它竟然就提前开了,果真有几分灵性。”
皇帝凭栏看着那盛开的九重莲,慢慢捻着手上的佛珠,顺着她的话微微点头:“你母妃说得对,你与佛有缘,平时顽劣,想来也只是佛性率真,有赏。”
萧恒的生母陶容华也温笑出声:“公主池边诵佛,引得圣莲早开,这是多么好的寓意,臣妾恭喜陛下娘娘,恭喜贵妃。”
沈贵妃噙着笑浅浅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她的奉承。
萧适盯了那九重莲许久,视线在萧茀林和九重莲上来回转着,不可置信道:“萧茀林?!萧茀林能让九重莲盛开?佛祖没搞错吧?”
“适儿!”皇后呵斥了他一声,眼光慢慢落在了坐在地上的宋漪荷主仆身上,看到芳草脸上的血痕时微微一顿,提声问道:“今日不是只有宗室才能进来吗?这是什么人?脸上是被谁打了?”
宋漪荷听着眼前的天家贵人们对萧茀林的赞美,犹自震惊于自己准备良久的谋划怎么如今为他人做了嫁衣,且这个人是她万万不敢得罪的狠辣公主。恍然听见皇后问话,连忙伏下身子,迅速思考着对策。
“小的......小的是......”
“不知是哪里偷跑进来的,刚刚还大喊大叫的,儿臣实在看不过眼,也怕她们惊扰了父皇母后,就出手教训了一下,母后不会因此怪罪儿臣吧?”
还没等宋漪荷想好措辞,萧茀林便凉凉地开了口抢过话头,她刚得了皇帝的夸奖,直想在皇后面前得意一回。
皇后瞥了眼皇帝的神色,知道萧茀林这丫头此番是真让皇帝舒心了,还是避一避她的风头为好。
“说什么怪罪,你考虑得很好,确实是长大了。”
萧茀林轻哼一声,眼光在宋漪荷主仆身上转了转,露出几分厌恶:“看着来气,笞上三十鞭丢出去吧。”
宋漪荷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往萧岐的方向看去。
芳草顾不得脸上挂着血的伤口,急忙晃着她的胳膊:“小姐,小姐,让七皇子救救我们啊,让他救救我们啊。”
“住嘴!”这一句话却让宋漪荷倏地惊醒过来,咬牙收回了目光。
贵妃身后依言走出几个健壮的仆妇,一手箍住芳草的胳膊就要向外拖。
“小姐,小姐,救救我,小姐!”
宋漪荷死死盯着地面,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任由那仆妇一把抓在自己的肩膀上,痛得她瞬间流出了冷汗。
“听说九重莲开了,此乃佛祖护佑我大雍之吉兆,老身为大雍贺喜,为陛下贺喜。”
一道端庄慈祥的声音就在此刻传入众人耳中,应舒棠顺着声音看去,看见来人后眼睛微微迷了起来。
同时,宋漪荷紧绷的身子骤然软了下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也要仰仗姑母数十年如一日在寒衣寺中为大雍祈福。”皇帝朝着来人微微颔首。
安城长公主。
永辉帝最小的女儿,夫君是桃李满天下的已故太傅陈璇,丧夫后幽居寒衣寺礼佛。
这位看上去和宋漪荷无甚联系的长公主,却是宋漪荷的一大倚仗。
彼时萧岐和萧适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作为应展松的副将宋其琛的妹妹,能安然在纪京等到萧岐,除了佛莲女的身份,也少不了安城长公主的庇护。
那之后,宋漪荷入宫为妃,直到晋位贵妃,都少不了这位长公主的助推。
应舒棠仍记得那个时候,容家尚湎于容沁晚殒命的伤痛,容夫人和容沁玉却依旧急着进宫,向她列出其中各种利害。
萧岐才刚入主纪京,她皇后的位置还没坐稳,就冒出来一个美名远播的新帝故爱,还直指妃位,更要紧的是......
她们看着应舒棠苍白的脸色,终究没有接着说下去。
应舒棠看着白日里都在昏睡的萧涣,无比清楚她们在担心什么。
那日她还是去找了萧岐,说了自宋漪荷出现以来的第一句话。
“宋氏不可为妃,其余的,全凭陛下心意。”
那也是她第一次称萧岐为“陛下”。
萧岐一目十行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头都不曾抬一下,明明噙着笑,语气却冷淡:“是今天不行,还是以后都不行,你的军师们没告诉你吗?皇后?”
那一刻应舒棠真的觉得好累,这人明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却还要多问这一句。
罢了,涣儿该吃药了。
宋漪荷最终初封昭仪,九嫔之首,仅次于妃。入宫二月有孕,封妃,父兄加荫......
几幕往事在脑中纷纷闪过,恍如隔世,倒像是别人的人生一般。
“姑母绝对想不到,这九重莲是因谁而开。”皇帝朗笑道。
安城长公主的目光地上的主仆身上停了停,顺着皇帝的话问道:“竟是因人而开?此人与佛有缘,陛下可要好好赏赐。”
“哈哈,姑母,可惜茀林自小应有尽有,一般的赏赐她怕是看不上。”皇帝笑得开怀,一众后妃也掩帕而笑。
“......是茀林?”安城长公主面上流露出几分讶然,不过片刻便恢复了从容,笑意更甚:“那是佛祖庇护皇室,是我萧氏皇族奉佛甚笃的福泽啊。”
宋漪荷的身子埋得更深,双肩微微颤着。
长公主那一瞬间的神色异常,恰巧落在了应舒棠眼中,她豁然明了几分。
本以为长公主助力宋漪荷是因为那佛莲女的缘故,现在看来,安城长公主分明知道这其中的猫腻,甚至打算推波助澜一把......也对,若没有长公主的帮助,宋漪荷哪来的本事在寒衣寺做出这番设计。
不过,长公主为何要帮宋漪荷?
“陛下,老身准备了斋饭,请随老身来吧......诶?荷儿?”宗人正要随长公主去用斋堂吃斋,却见她停了脚步,状似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主仆二人。
“姑母认识此二人?”
长公主微微摇头:“略有交情罢了,她自有佛缘,我今日特意叫了她来探讨佛理,却忘了通告宫内一声,可是她冲撞了贵人?”
皇帝闻言一摆手:“佛前哪有什么贵人,既然是姑母的客人,就不必再计较了。”
那几个仆妇很识眼色,立刻就放开了宋漪荷二人。
长公主笑着行了个佛礼:“陛下慈悲。”
这番小波折终于过去,贵人们跟着长公主往斋堂而去,宋漪荷瘫坐在地上,低头看着一片片华贵的群裾划过眼前,更衬得自己如同路边最卑微的蝼蚁一般。
一双云纹素履蓦然进入视线,她的心猛地一提——那是萧岐的鞋子。
而那双鞋子未曾有片刻停留,和旁边所有人一样,轻轻地经过了她的身前。
她绝望闭上了眼,若今日成功,便是不一样的光景了......
沈贵妃一行人的最后,一个大宫女悄悄递了瓶膏药给刚刚挨打的小宫女。
“这个你回去先涂着,晚上我再来给你敷药。”
那小宫女瞬间红了眼眶,悄声道。
“谢谢你,露儿姐姐。”
那唤作露儿的大宫女摇了摇头,笑着揉了揉小宫女的脑袋。
应舒棠不打算去吃斋饭,慢悠悠地晃在最后,打算就此离开寒衣寺。
身旁走近一个人,应舒棠脚步顿了顿,当作没看到。
“棠儿,吃完斋饭,你可还要去别处逛逛?”萧岐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我回将军府。”应舒棠脚上一刻也没慢,就差把不想搭理萧岐的意思写在脸上。
“棠儿。”
应舒棠骤然停了脚步,看了眼被萧岐抓住的手腕,立刻就要甩开。
“棠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萧岐的手上用了力,紧紧地盯住应舒棠,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神情,“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我可以在佛前发誓,我心中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我应该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应舒棠一时没甩开他,索性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中挟着几分嘲讽,“还有......”
“佛前发誓......萧岐,你信佛吗?”
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萧岐内心陡然一颤,蓦地松了手上的钳制。
应舒棠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同时另一只手也放松下来——若是萧岐还不放手,就照着他脸来一拳。
看着应舒棠利落走远的背影,萧岐怔愣着,许久没有动作。
“殿下?殿下?可是被那泼皮伤着了?”三喜看着他,紧张地唤了几声。
萧岐收回了目光,垂下眼遮住了情绪:“无妨,走吧。”
二人正往斋堂走去,忽然自大雄宝殿内走出一个年轻和尚,坐在殿旁的香案上摆上了一个签筒,悠哉地坐了下来,正是应舒棠早间在庙门口碰见的那位。
“七殿下,有缘。”他对萧岐行了个佛礼。
萧岐回了一礼,看了眼香案上的签筒,问道:“小师傅是打算在这解签?”
“正是呢,午后百姓们就该来了。”
萧岐品咂着这句话,看着那签筒似在思索什么。
那小和尚笑了笑,主动问道:“殿下想要求问什么?姻缘前程福祸灾病,旁的什么也能问上一问。”
萧岐仍垂着眸,听到这句话竟是愣了一下,并不回答。
三喜公公立刻上前答话道:“殿下上进,自然是问前程。”
小和尚了然点点头,正要取那签筒,却听萧岐出声道
“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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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又一个小和尚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看着已经走远的萧岐的背影,再看看正怡然自得收拾着东西的年轻和尚,脸上浮上几分无奈。
“修明师叔,你没在皇子面前胡说八道吧?也不怕他把你砍了!”
修明随意把签筒一推,靠在了椅子上假寐:“我怕他?他再吓人的样子我都见过呢。”
“又在胡说了,你才来纪京不久,哪里去见七皇子?我说,你要拍马屁也拍错人了,怎么着也轮不上七皇子......哎呀算了算了你赶紧收拾好了来做午课。”那小和尚受不了般的撇撇嘴,转身跑开了。
小和尚走后,修明慢慢睁开了眼,看着刚刚萧岐站过的地方,喃喃出声:“那可是贪狼帝星,只要他想做皇帝,就一定能做......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