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写了》赵承妤

3、略略略

　　沈斐虽然明显缓了语气，但骨子里就那种大男人劲儿，话怎么说都不中听。

　　“我说错你了？还委屈上了？”

　　顾聆笙猛得摇头，吸了吸鼻子，抬眸直视：“您没说错，是我不好，白活了二十六年。”

　　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沈斐勾勾嘴角，他又不能吃了她，叹道：“行了，回去吧。”

　　“沈队长。”她这回赶紧叫他：“小朋友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沈斐难得耐心：“还得查，具体结果现在谁也说不好。”他眼神活，说话时从她抠衣角的小动作看出忐忑，联想那天在院长办公室，她目光飘忽，似有隐瞒，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们？为了丢失的孩子，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能说的都说了，右右见到吴家豪和一个女人走了，但是只看到背影。”

　　他不全信：“你呢？原地放空了？当根木头？影子都没看见？”

　　“我……”顾聆笙一狠心，一口气突破底线：“我男朋友背着我和他妻子来接孩子，我刚好看见，走神了。”

　　沈斐：“……”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端详眼前文文静静的姑娘，牙缝中挤出俩字：“小三？”

　　顾聆笙涨得满面通红：“你说谁是小三？有证据么？”

　　“证据？”他为刚刚的耐心感到多余，声音凉薄：“自己都承认了，还用得着证据？”

　　“是我先认识他的！”顾聆笙据理力争。

　　“你先认识，人家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我认识他时不知道他结婚了！他说他单身！”

　　这么好骗？

　　沈斐无意再跟她纠缠，之前觉得她是真一时疏忽酿成悲剧，对她还剩的那一丁点怜悯，现在掉一半，这姑娘太复杂，若不是心里存了几个心眼儿，那就是……真蠢。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感情经历，顾老师，好自为之。”

　　车窗这回彻底合上，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聆笙讷讷愣在原地，她自己都解释不清的东西，何必要说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失落的往回走，风迎面撩起长发，顾聆笙啊顾聆笙，倒霉次数多了，你也就该习惯了！

　　陌生人的误解，对你有什么重要。对，他就是个陌生人。

　　顾聆笙爬上车，钥匙插好，脚底给了点油，车子缓缓上路，转了几个弯，鬼使神差，开到一条绿树成荫的小径，靠近居民楼一侧的底商，葱茏的枝叶下藏着一块毫不起眼的原木色招牌：“胡家小院儿”。

　　她和冯栩第一次约会吃饭的地方，一年多以前，知道冯栩爱吃面，她捧着手机，打开美食点评，仰起头看着他，开心得像中了彩票：“我知道有一家餐厅，味道超级棒，但是位置极其隐蔽，本美女愿意为你导航！”

　　冯栩把她揽进怀里，捏捏她鼻尖：“餐厅再棒也没你棒。”

　　她像受到表扬的孩子：“那是。”

　　和冯栩初见在机场，她捡到他的护照，等了一个小时，才看着他急匆匆向她跑来，灰色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提着公文包，俊朗的眉毛紧锁，见到他之后，自然舒展，含着微笑，身上淡淡的檀木香。

　　竟是这么一个成熟优雅的男人，巧的是，两人同一班飞机，更巧的是，两人邻座。

　　现在如过眼云烟，随着飞机尾气，一并消散。

　　顾聆笙深呼吸，将车子熄火，走进餐厅。她还能再进来，就说明，美食的诱惑要远远大于一个渣男。

　　餐厅不大，装修是简洁的原木风格，顾聆笙找了靠窗一张两人桌子坐下，没到用餐高峰，店里只坐了零零散散几桌，还都是一个人来等座的。老板是个上岁数的男人，亲自拿来菜单，乐呵呵候在一旁：“好长时间没见你过来了，想吃点什么？”

　　顾聆笙笑着：“还是酸菜鱼面，这阵子家里忙，总惦记这个味儿，总没时间过来，今天难得，我得多吃点。”

　　老板让她夸的高兴：“多吃点好，给你打折，放心点。”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顾聆笙是熟客，没认识冯栩之前，就经常和林欢欢来，她迅速过了遍菜单，轻车熟路：“胡叔，我要两份酸菜鱼面，一份在这吃，一份临走时打包，再加一份卤猪手，两瓶红芭乐乳酸菌。”

　　老板手点点她，笑着称赞：“每次来都不忘给你妈妈和家里那两个小鬼点几样回去，现在像你这么贤惠顾家的姑娘不多见了！”

　　顾聆笙谦虚一笑，心道，这么好的姑娘，谁娶到了才是福气，她咂咂嘴，是冯栩福薄。

　　等面上来的功夫，顾聆笙拿出手机，打给姐姐程婳，电话里，将丢孩子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其实就是想让她和姐夫通过网络，发条寻人启事。

　　电话那边思索良久，程婳对此事的态度更加严谨一些。

　　“聆笙，这件事我需要和你姐夫，和经纪团队商量一下，怎么发，既能帮助到丢孩子的那个家庭，又不会对你造成负.面影响。”

　　“别太久。”

　　“你放心，后天我和你姐夫就回家了。你呢？从幼儿园辞职，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聆笙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么多，刚好老板把热腾腾的面端上来，她拿起筷子，伸进浓郁的汤汁，舔了舔下筷尖，酸辣适中，味道可口，态度慵懒的回答：“想给自己放个假，然后重新找工作。”

　　程婳想了想，工作的事她说得很明白，唯独没提到一个人：“冯栩呢？让他陪你？”

　　顾聆笙一下没了胃口，冯栩？这鬼催的名字。小声咕哝：“要不是因为他，小孩儿也丢不了。”

　　程婳没听清：“你说什么？”

　　顾聆笙大声：“我和他分手了！”

　　说完，电话那边沉默了，前几年，顾聆笙和前两任男友分手时，程婳每每听了，都心中气愤，恨不得把辜负她的渣男揪到大众视线面前，让他身败名裂，她也的确这么做过一次。五年前，她刚和向铮结完婚，蜜月旅行到巴黎时，刚好碰到在那留学的顾聆笙失恋于法国男友，原因是那男的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她把这件事捅给了认识的记者朋友，迫于舆论压力，那男的办理退学。

　　算是给顾聆笙出了一口恶气，但是类似的案例，发生过五次之后，程婳无奈：“莫非是你看男人的眼光有问题……”

　　顾聆笙吞了一大口面：“可能真是有问题。”说完，心里一阵苦涩。就刚才，还被人误解了一番。

　　“不如出去旅行，散散心？”

　　“海边？沙漠？还是古城？小镇？”顾聆笙吃着面，天马星空展开想象：“什么地方最有可能邂逅一场浪漫的爱情？”

　　没想到程婳哼声：“警察局可好？”

　　一下戳中敏感点，顾聆笙讷讷的咬断口中吞到一半的面条，眼前浮现沈斐一脸冰碴偏还带着点玩味的笑容，闭了闭眼，她心慌什么？就凭她在垃圾堆里挑男人的眼光，警察局那个地方，不好。

　　一点也不好。
　　……
　　天刚亮，简随心分别把家里一大两小从被窝里拖出来，顾聆笙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手拿漱口杯，睡意朦胧的将牙刷塞到嘴里。

　　简随心坐在床边，撑开一条小粉裙，长发凌乱的右右光着脚丫站在床上，“咚”的一下，两条小腿儿快准稳，蹦到裙子里，冲简随心咧着小嘴乐。另一个没被照顾到的，又缩回被子，一颗小脑袋和两条光溜溜的小胳膊露在外面，刚要闭眼再睡，被简随心戳醒。

　　声音温柔的哄他：“左左乖，爸爸妈妈就快到家了，咱们提前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左左委屈的揉眼睛。

　　右右穿好衣服，小手捣鼓乱蓬蓬的长发，撅嘴：“姥姥，尿尿。”

　　简随心扶额，冲洗手间喊：“顾聆笙，你快一点！”

　　顾聆笙愤愤，提着漱口杯去楼下洗手间。桌上的手机里放着早间广播：“聆听你的声音，拨动你的心跳，现在是早晨六点半，为您播报当前路况，机场方向车辆通行缓慢，道路拥堵，前往机场的朋友们，请您小心慢行，注意安全……”

　　看来又去了不少接机的粉丝。顾聆笙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懒洋洋的冲楼上喊：“妈，他们被堵在机场了，没几个小时回不来，你不用太着急。”

　　说完，她悠哉的捏了桌上一片面包，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