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翠沼

16、第 16 章

　　那天的后续洛南忘记了，她和林若然说了会儿话，徐莉就过来带她回家了。

　　后面不需要徐莉出面的，属于周建东和老友闲谈的私人时间。徐莉甚至不需要和那些太太寒暄。洛南精神不太好，干脆先走一步。

　　司机静默无声。

　　斑斓的光影中，徐莉的脸精致而高不可攀。

　　洛南已经忘记改怎么称呼自己的妈妈，几度犹豫又说不出口。

　　这不应该的。

　　徐莉怀胎十月将她产下，在温暖的子宫中，两人曾亲密无间。舅舅心情好的时候会跟洛南说：“你出生的时候足足七斤，长得白白胖胖，谁都夸你好看！”

　　洛南那个时候想，徐莉绝对是爱着她的，所以好好呵护，用心生下了她。远在乡下，她抬头望着星空，一两年才见一面的妈妈成了她努力的动力。盼望着爱着她的母亲接走她，给她满满的关爱，两人住在出租屋，她放学回家就开始做饭，等着徐莉夸她一句：“宝贝真棒！”

　　别说出租屋了，眼下的徐莉可能连包都不需要她拎。

　　洛南有些丧气。

　　徐莉看出女儿的犹豫，开口说：“今天怎么样？开心吗？”

　　“还行。”洛南规规矩矩地说，“东西很好吃，林若然也在。”

　　徐莉：“哦。”

　　她似乎在思索：“程家那个小丫头……跟你关系怎么样？”

　　洛南一愣：“一般，跟她不太熟。”

　　徐莉点头：“这样也好。别吵架就行了。”

　　奇怪，妈妈为什么要问起程念真的事情？

　　洛南不解：“怎么了呀？”

　　小姑娘咬字偏软，最后那个“呀”尾音拖长，带出了一股迟疑不定的意味。

　　徐莉软了心肠，伸手将女儿搂在怀里，犹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她跟周亭宴从小一起长大，程家恰好和周家签了笔单子，程家顺势就问要不要干脆给两个小辈订个婚。”

　　洛南：“啊？”

　　她的血液顿了一瞬才重新开始回流。

　　徐莉：“你周叔叔拒绝了。人才多大呢，就想着结婚。”

　　她有些忧虑的将手指插进洛南的怀里：“也不知道你结婚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千万要挑亮眼睛。马上就要高中，不要早恋，周亭宴那边有情况也要告诉你叔叔，高考是人生头一等的大事，不要出岔子了。”

　　“结婚也一定要找个体贴人的，钱不是问题……”

　　她说这话未免过早，甚至絮絮叨叨，深怕到时候自己忘了一般。

　　洛南乖巧应下，埋在肚子里的问题忽然间涌出，骤然开口，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妈妈，你和周叔叔呢？”

　　女人脸上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点洛南的额头：“我和他，好着呢。不用操心的。”

　　她的表情浮现几分焦躁，剩下的话却没有说完，模棱两可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温暖的车厢，洛南昏昏欲睡。

　　有人轻声叹：“囡囡，别怨我。”

　　-

　　之后很久，洛南都没有跟周亭宴再说过话。

　　那天的冲动让她裹足不前，没有勇气面对周亭宴。

　　其实有个哥哥挺好的。

　　就算这个哥哥喜欢上课打瞌睡，笔记还需要他去补，招蜂引蝶，年纪小小就有一群迷妹。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哥哥呢？

　　于是她费尽心思给他补习，给笔记，解答错题本，他在操场疯跑的时候抱着外套和水候在一边，礼貌拒绝所有人需要转交的情书。

　　可是现在，“哥哥”就像水中的月亮一样，pia一下被她碰碎了。

　　最烦人的还不是这个。

　　这次返校后，程念真也来上课了。洛南甚至找不到任何空隙跟周亭宴解释。

　　两人间冷邦邦的，连个眼神都没碰上过。

　　她绕着书页久久没有翻过一页，林若然推着眼镜提醒：“书要被你翻烂了。”

　　“哦哦。”洛南慌忙将书靠在桌子上。

　　林若然掐住洛南的手臂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这次的竞赛你去吗？”

　　说的是物理竞赛，林若然物理比较好，一点就通。上次的航模小组也是和洛南同一组，两人参加了不少竞赛，在金湖中学还是独一对的同桌档。

　　“不去了。”洛南想起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说。

　　临近中考，初三所有的活动都要为考试让道，学校的意思是让洛南尽量考个高分，给学校争光。金湖中学每年都要跟隔壁中学争上一争。

　　洛南的履历很好看，各种竞赛拿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林若然是真佩服对自己狠的人，但说到履历，她身后坐着的程念真也不遑多让，因为各种人物的推荐信甚至还要好看几分。

　　她想要跟陆嘉文再要点糖吃，一扭头却看到趴着睡觉的程念真，少女呼吸浅浅，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稚气的可爱，脸微微嘟起，像一颗水蜜桃。周亭宴半靠在桌子上，双目也跟着阖起，衬衫袖子半挽起，露出骨节分明的腕部，手被程念真紧紧拉住，垫在脸颊处。

　　他看上去并无多少不满，甚至挺纵容。

　　少年的眉骨高耸，面无表情时会多几分不近人情的凌厉，可他的手被同岁的青梅攥在掌心，只会觉得他的不满是对打扰好眠的人发泄。

　　林若然一时失语。

　　她抬头去看陆嘉文的位置，却见少年已经不见踪影。心里又是重重提起，搓了搓洛南的后脑勺，差点将人闷死书里。

　　洛南：“？”

　　她的头发被搓得乱七八糟的，看上去有点呆，跟精心装扮的程念真一比较，又被衬得灰扑扑的。

　　林若然心里苦笑，自暴自弃地问：“晚上有空吗？”

　　洛南算算时间：“有。怎么啦？”

　　林若然很疲惫：“带你去找乐子。”

　　话音刚落，周亭宴撩开了眼皮。

　　洛南无知无觉：“不复习了吗？”

　　林若然：“管它的。”

　　她摆出一副凄风苦雨里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表情，“你都很少出来跟我玩，我现在难过，你还不来陪我吗？”

　　洛南：“我跟家里人说一下吧，不要难受了。我陪你玩！”

　　她把林若然的脑袋弯向自己肩膀，“好了好了，没事的。不过我不知道哪里有能玩的地方，也不太放得开，你不要介意呀。”

　　林若然一个劲点头：“嗯嗯嗯，我叔叔开了家KTV，给我们单独开一个包厢，唱到天亮都没关系，你看怎么样？”

　　洛南脸上带了犹豫。KTV在她的印象里还停留在流里流气的黄毛不良搂着女伴进出的场所。她没去过KTV，别说唱歌了，洛南都很少听歌。

　　林若然再接再厉：“很安全的啦，我们在最顶层的包间，跟下面的不在一起，唱累了就睡在我家怎么样？算是来我家玩了。反正你这么优秀，最近压力也挺大的，后面再补回来就好了。而且我们还可以睡一张床聊天……”

　　一本书冷冷地横在她们脸颊中间，握着书的手隆起青筋，带了几分粗野的蛮气。

　　周亭宴站起来，冷冷收回作业本：“不怎么样。”

　　“我有几题不会，洛老师，今晚补习还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