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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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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的聘礼送进家门的时候,珍珠还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正和妹妹明珠打扮成男孩子的装束在大街上闲逛。
珍珠喜欢外面的热闹,喜欢自由自在,喜欢蓝天也喜欢白云,她常常带着妹妹明珠扮作男子装束到处跑,大街闹市,农田山野,兴之所至。沈老爷三房妻妾,几个孩子,也只得珍珠和明珠这两个女孩儿养活了下来,当初珍珠出生时一位路过的算命的师傅说,珍珠虽福缘不厚,但倒是个长寿的,果然是平安地活下来了。后来也有过几个男孩和女孩,却都夭折了,后来原配太太又生下了明珠,这位夫人对这难得的孩子极是怜惜,便请了那位给珍珠相命的师傅来,师傅说,这位小姐面相古怪,一时倒也看不透,但额庭饱满,福泽延绵,是个有福的。
自此,沈老爷便再无所出,于是收养分家的一个男孩家兴,有心子婿而嗣,以传宗接代,对两个女儿更甚是疼爱,对家兴管教甚严以祈出息,所幸家兴极尽孝道,很得沈老爷的倚重。
接待送聘礼来的严家来人的,正是沈家的家兴。
十几年前,指腹为婚的事,沈家上下是知道的,但,当初指婚的那个孩子生下未足月便夭折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严家嫌不太体面,一直没再提,沈家也觉得愧对严家,故两家便疏了往来了。如今,严家带着聘礼上门,家兴心底自然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便觉得严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脸色不由一沉,不客气地冷言相对。严家来提亲的是族中长辈,虽然明知此行是有点强人所难的,也不道义,但如今被沈家一个小辈如此脸色对待,不由得恼羞成怒,放下狠话,“小子无礼!沈显荣既曾答应过把女儿嫁到我严家,如今是要悔婚不成?”
家兴道,“晚辈敬重长辈,但这婚事实是不应再提,当日应承与商祺少爷婚配的是我家长姐,而我家长姐早已不在人世了,难道商祺少爷是要与我家长姐冥婚不成?”
严家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挥手,一下人便上前递上一份婚书,“沈少爷还是先看了再说话的好。”
家兴疑惑地拿来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严家来人笑了,“看得清楚了,并不作假。”
家兴没理他,只是一字一字地去看手上的这份通婚书和细贴,这婚书是沈老爷和严家老爷签署的,同时还清楚记载有当时见证人、媒人、保人及各人的连属,婚配双方的祖父辈姓名,籍贯,聘礼等等,对于当事人的详细情况却是并不多,那自是因为指腹的原因,但名字却是写得清清楚楚的,严家长子商祺今订聘沈荣显之女沈氏珍珠为室……
细贴上没有婚配双方的出生年庚,什么也没有,但名字赫然,沈珍珠!
严家的人走了,留下聘礼,就这么走了。
但沈家却掀起了风浪。
珍珠的娘哭得眼都肿了,拉着沈老爷求道,“老爷,你快想个法子,否则珍珠她这一辈子可就完了啊!”
明珠的娘也怨怪沈老爷来,“婚书上怎么没有写明年庚?”
三姨娘在旁道,“当初不该把珍珠这个名字留下来用的!”
沈老爷也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他看着家兴,心中有愧,道,“兴儿,你看这如何是好?”
家兴也是心乱麻,但不得不把情况说清楚,“那是份官方婚书,也就是说,一旦订立了婚约,是绝对不能反悔的,如果女方毀约,主婚人,也就是伯父你,是要杖六十的,而且这婚約还是继续有效。”
珍珠娘更是哭得没了眼泪,“我可怜的女儿啊!”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那边的沈珍珠却是拍着手,乐不可支,“明珠,你看,多厉害啊!”
明珠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笑着。
若论漂亮,沈家的这位大小姐是有名的美人儿,十六岁的珍珠,是绝色的美人胚子,明艳艳的,惹得上门求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妹妹明珠只得十四岁,尚未及笄,外人也并没怎么见过这位沈家的小小姐,不过,仔细看来,她与珍珠并不太相似,而且是比不上姐姐的漂亮的。同是身着男儿装束,珍珠显得明眸皓齿,英姿飒爽,但明珠却是显得太过的秀气,斯斯文文的,而且唇红齿白,眉那样的弯,眼睛那样的亮,静静地一笑,粉红的嘴唇轻轻一抿,眼角眉梢间真有点勾魂摄魄的娇媚姿态。
讨赏的铜盘子递到面前,珍珠二话不说便把铜钱子洒了进去,明珠也不说话,只是微笑。
珍珠道,“没钱儿了,咱们回去?”
明珠点头,“好。”
虽然着了男装,但到底不是,有心人自是看得出来,而且财不可露白,但珍珠却是一次次表现得很大方,这多少是让人有些侧目的,不久在较僻静的一条小路上,两人便被几个衣着褴褛的流丐拦路了。
珍珠道,“这是干什么呢?”
“小姐好心,求您可怜可怜,施舍几个钱?”
珍珠挺老实地道,“没钱了,下次给你们。”
她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显然没人相信,那几个乞丐冲上来,便要抢,明珠往前一站,拦在姐姐面前,轻轻道,“男女授受不亲。”
一边说一边摘下配饰及手镯,递了出去,“确是没有钱了,这里有些饰物,想来也是值几个钱的,你们拿去换些银子食物。各位身受饥寒之苦,我们也很同情,但求人解囊相助是一回事,强行用暴力劫夺又是另一回事,还望各位不要以身试法,以免到时后悔也迟了。”
珍珠也慌忙把自己的配饰玉坠递了过去。
那些乞丐面面相觑,明珠那几句话声音不大,但却是掷地有声,他们也没想闹出事来,求财而已,既然对方那样识相,他们拿了财物,也就悻悻地都走了。
珍珠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上原城怎么有人如此明目张胆?”
明珠道,“听说话的口音他们像是外地来的人。听说河水泛滥成灾,好几个城都淹了,灾民四处逃散,想来这些都是逃到上原城来的灾民。”
珍珠道,“真可怜!”
明珠静静地笑,“嗯,是挺可怜的。”
珍珠道,“哎呀,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
明珠道,“好。”
她们是从侧门进屋的,门房偷偷地说家里出了事,老爷交待小姐们回来就去花厅,老爷太太在那里等着呢!两姐妹嘻嘻哈哈地,回房间换了衣服,装扮好,才施施然地去向父母请安,一进花厅,看见父母脸色灰败,兄长也是垂头丧气的样子,珍珠轻轻对明珠道,“难道家里也遇贼了?”
明珠还未答话,沈老爷却是沉着脸道,“好好的不在家呆着,又跑哪里野去了?”
珍珠连忙上前撒娇,“我和明珠外面看杂耍戏去了,听说是很有名的,明天便走了,这才去的。”
一眼瞧见桌上放着的两份婚书,便问道,“这是什么?”轻轻地咦了一声,拿到手上,“谁的?!”
看众人默然,珍珠好奇地打开,只看了一眼,声音就都变了,“上面怎么是我的名字?”
家兴不忍,别过头去。
珍珠眼圈儿一红,眼泪便大滴大滴地打在婚贴上,“爹,你答应了?”
沈老爷满面愧色。
珍珠一顿脚,恨恨地道,“那是个残废啊!你们就这样狠得下心?!”
说着竟哭着跑了出去。
明珠推了推兄长,轻道,“还不去追?”
家兴打了个颤,道,“我不能。”
明珠娘叫道,“明珠,你别为难兴儿,不关他的事。”
明珠头也不抬,“那是谁的事?”
珍珠的娘又要哭了,三姨娘忙安慰。
明珠娘道,“与珍珠婚配的是严家的少爷……”
明珠疑惑地皱起眉头,“哪个严家少爷?”
“……四年前摔断腿的那个,严商祺。”
“一个残废?”
“明珠!”
明珠笑了,眉也弯,眼也弯,“你们是怎么答应的呢,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