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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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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
她没有姓吗,为何唤得如此亲昵。
孟晚棠不可避免地轻蹙了下眉头,微启双唇正欲再说什么,一旁传来一众人赶来的嘈杂声。
“子奕回来啦!”
“怎今儿个突然回来,也不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用膳了没。”
“瞧瞧这俊脸,都瘦了,可是路上奔波都未曾好生歇息。”
“子奕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若是不忙,也莫将我这老婆子独留府上,多陪陪我可好?”
一时间,方才还在寿喜堂的几人接连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孟晚棠在不轻不重的推搡下很快被挤到了后面,和顾渊之间隔了一堵人墙。
孟晚棠走神了片刻,稳住了身形耳根子被吵得嗡嗡作响。
顾渊显然也不太适应这几人如此热情,不着痕迹规避着他们的触碰,视线落到几人身后的孟晚棠身上,却见她站稳后便也不再往前凑来,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微垂了眼帘,也无法接收到他投去的求助的信号。
换作以往,孟晚棠是了解顾渊的性子的,当是会在这时扮演那个不讨喜的角色,从格外热情的几人之间,强行挤进去,再不由分说将顾渊带走。
兴许这便是老夫人常说的,这孙媳妇没规没矩,一点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今日孟晚棠却忽然不由得想,顾渊为何不自己婉拒长辈的热情,偏偏要她来做这个恶人。
思绪间,二伯母发现了一直站在顾渊身后默不作声的姑娘:“子奕,这位小姑娘是?”
老夫人朝霓裳看去一眼,随后便当着人的面极为明显地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那审视的目光,像极了她头一次见到孟晚棠时,那副挑剔的模样。
那时孟晚棠被这目光瞧得有些发愣,而后懵懂天真地直言道:“祖母,您为何用这般眼神看着我?”
她记得,当即老夫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而此时,被这般瞧了的霓裳微微抬了头,顺势便让老夫人将她的容貌看得更清晰了几分,而后恭敬乖巧地福了福身子,温顺道:“小女霓裳,见过各位贵人。”
一声贵人,叫在场从未被如此尊称过的几人微怔了一瞬。
随后便见老夫人的面容瞬间由阴转了晴,精明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来,摆出了些“贵人”的架势:“既是子奕带回来的客人,那便要好生招待着了。”
说罢,又侧头看向身后的孟晚棠,瞧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翻脸如翻书一般,又沉了几分脸:“晚棠,在那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霓裳去收拾收拾,给她安排好住处,莫要将人怠慢了。”
老夫人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可谁人不知自打顾渊娶妻成家以来,家中一直都是孟晚棠在打理着,老夫人也只是这几月暂住在此而已。
顾渊也察觉有些不对劲来,孟晚棠生于永乐侯府,又是独女,自小自是娇养而长的,她虽未养成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骄纵性子,但也绝非会愿意叫旁人这般指使她的。
他动了动唇,欲想说些什么,可刚要张嘴,这头二伯又凑了上来:“子奕,二伯前些日子拜托你那事如何了,咱顾家就你最有出息了,你可得帮帮二伯。”
顾渊眉头一皱,分神间便听见那头孟晚棠不冷不淡地轻声应了下来:“随我来吧,霓裳姑娘。”
霓裳一愣,似是也没想到顾家是这副模样,下意识抬头朝顾渊投去一抹询问的视线。
顾渊余光瞥见后,到底是将喉头那未道出的话给咽了下去,转头朝霓裳微微颔首,示意她跟着孟晚棠去。
得了顾渊应允,霓裳这才有了动作,踱步道孟晚棠身边,轻道上一句:“有劳姐姐了。”
孟晚棠动作一顿,何以见得,她比她年岁大。
除却年岁唤姐姐,那便是以别的缘由了。
孟晚棠迈开步子朝后院走去,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再一次回想起了楚云黎同她说的话。
心头那根尖刺,就像是在不断向她的心尖逼近,如今有意无意地轻戳着,微微发颤,叫人不断地注意到心底的那股子异样。
孟晚棠一路领着霓裳去了西院,此处紧挨着她和顾渊的主院,若非东院那头叫二伯二伯母一家给住了去,她是断然不想将霓裳安置在此的。
入了院,孟晚棠招来丫鬟和小厮吩咐道:“这位是霓裳姑娘,她暂且居住在此,你们且去库房取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先拿到院中备用,之后霓裳姑娘若有什么需要,你们再行去办便是。”
“是,夫人。”
孟晚棠走到主屋门前推开了房门,又回身来唤霓裳:“霓裳姑娘,进屋瞧瞧吧。”
霓裳双手交错在身前,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见孟晚棠先行入了屋,这便也赶忙跟了进去。
进屋后,视线便忍不住四处打量着。
屋子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一侧的博古架上摆放着风格相像的工艺品,书案上的瓷瓶内插着一束淡粉色的海棠花,含苞待放生机勃勃,仅是瞧着花骨朵,便能预见花开之际的明艳之色。
当真是极好的屋子了。
霓裳收回视线来,眼眸笑得温婉,凑近孟晚棠温声道:“这屋子可真漂亮,这还是我头一次住这么大的屋子,劳姐姐费心了。”
孟晚棠再次听到这称呼,眸底霎时沉下几分暗色,缓缓转过身来,对上霓裳一张温婉乖顺的模样,心底却并无半分触动。
这张脸,当真是长得极为乖巧的,鹿眼懵懂,嫣唇小巧,唇边两个沾了蜜一般的梨涡,笑起来时,让她不由想到前几日在糕点铺子买到的那盒甜得发腻的果糕。
孟晚棠抬手拿起书案上的瓷瓶,不咸不淡道:“你我非亲非故,既是子奕的客人,应当要唤我一声夫人。”
霓裳闻言,身子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一瞬,面上的笑也逐渐有些僵硬,敛目之际,倒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无辜来,默了片刻才小声地改口道:“夫人说的是,是霓裳逾矩了。”
如此,倒像是孟晚棠仗着女主人的身份在欺负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一般。
可孟晚棠却不知自己欺负了她什么,垂眸看了眼手中还未绽放的海棠花,这屋子里分明通着风,却叫她心头烦闷不堪,好一会才顺了口气开口问道:“霓裳姑娘姓甚?”
孟晚棠将话问出了口,脑海里却想起最初与顾渊成婚的那两月,顾渊待她一口一个孟姑娘,分明已是有过夫妻之实的两人,却生疏得好像仅是同住一间屋檐下的陌生人。
孟晚棠只是想问个得体的称呼,却不想话音落下,霓裳便霎时变了脸,像是被人戳中了伤口一般,甚带着几分抬不起头的羞愧来,将方才的柔弱无助又放大了几分,头垂得极低,声音也更低了:“霓裳为庶出,大夫人不允霓裳冠上父亲的姓,霓裳……没有姓。”
孟晚棠心里咯噔一声,方才不觉自己欺负人,可这会子倒觉得心里有些愧疚了。
她为侯府嫡出,因着母亲身子不好去得早,父亲也未曾再娶,她便是独女,竟没曾想还有不允被冠姓这等事。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瞬,孟晚棠才动了动唇,语气已较方才缓和了好些:“既然你在此住下,那这花我便带走了,有什么需要便吩咐底下的人,我就不多打搅了。”
西院走出拐角一小段路,孟晚棠便回到了主院。
孟晚棠入屋时,便见屋内顾渊不知何时已先一步回到了屋中,此时正站在衣架前欲要褪去那身黑色外袍。
“我来吧。”孟晚棠适时出了声。
回身关上了房门,将手中的瓷瓶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便熟练地走到顾渊身前,探手替他更衣。
孟晚棠走近的一瞬间,似有一抹淡雅的幽香窜入了顾渊鼻腔中,顾渊轻嗅一瞬,嗓音染上些许暗哑,沉声道:“何时换了种香?”
外袍褪下,孟晚棠抬着手将衣服挂在衣架上,闻见顾渊这话,手上动作又顿住了一瞬,而后才微微蹙眉回头看来:“这是你上月寄回京送我的。”
上月初随着顾渊家书一同寄回的还有一盒香精,家书上未曾提及这盒香精,但顾渊是知孟晚棠惯来爱用这玩意的,两人相处之时他也会偶尔评价一番她今日用的香,有时他闻着舒心,她便多用那香精几次,有时他道味道浓烈,她便将那香给换掉。
但送她香精倒是头一遭,孟晚棠是欣喜的,这便从那日起将常用的香换成了这个。
本以为这是顾渊为她精挑细选的香精,今日他闻见竟是压根没能分辨出来,此刻再看他眸底浮起的一丝茫然之色来,莫不是连他送过她香精一事也给记不清了吧。
顾渊的确没什么印象了,敛目一瞬还是没想起来,这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挽了挽袖口道:“我先去沐浴,待会你随我去一趟寿喜堂,祖母方才交代同我俩有事相商。”
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孟晚棠还想说些什么,但顾渊已然转身朝着主屋一旁的隔间里去了。
很快隔间那头传来水声,孟晚棠微微叹息一瞬,转身将方才从西院带走的瓷瓶一并放到了窗台上。
两个形状相似的瓷瓶并排而立,海棠花的花期就快到了,不知顾渊答应她的那些事,何时能够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