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依》慕槿辞

68、忘川

　　【前尘殿】

　　一道金光进入殿中化为一道模糊的身影，而后渐渐清晰。

　　“雅榕，是我误会了你。”男子开口说道。

　　他在殿中的王座上坐下，点起熏香，慢慢地，香烟飘出，环绕在殿中。

　　他一人独坐，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感觉到了寒冷与孤寂。

　　“雅榕你知道吗？昨日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活了过来，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激动。只可惜，我害怕只是镜花水月，不敢露面。所以，直到你消失不见，我都还是没有勇气。可是今日当看到那个女孩时，我还是想到了你……只是你从不穿白衣……”他一人说着话，可殿内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哎……”他轻轻叹了口气，“前尘殿，这是你取的。说前尘过往不必纠结，要向前看。可是，对我而言，高座王座又如何，是众神之主又如何，没有你，还不是永生孤寂。”

　　“雅榕……到如今我知道了真相，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你当初在诛神台上怨恨的眼神……雅榕……”他轻声说着，想起了五千年前诛神台的那一幕。

　　【五千年前，神界诛神台】

　　当日，诛神台上雷风猎猎，无数个士兵用雷索囚着一位女子站在旋涡之下。

　　那女子身着红衣，眉眼中是凶戾和不甘。她的红衣在寒风中被吹的飞舞，她的肤色在寒风中被吹的惨白。

　　她看着面前的貌美男子，怨声说道，“你到头来还是不相信我。”

　　“……”

　　“呵，既然如此，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轻笑一声，“行刑吧。”

　　她放弃了挣扎，放弃了辩解。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看着她，眼里只有不解。

　　他那时候只觉得一腔愤怒，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为什么要杀了自己，反了自己。他与她一起打天下，本想与她一起共享这个天下。可是，她自己说过无意于尊位，要返回青丘。他当初知道后为了让她留下来甚至都不惜求她。可她呢，居然是为了谋反！！！为什么！！！他不愿听她辩解，不愿去查清真相。他虽然在乎她，可狐族强大，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今有了机会，他怎么能错过！况且是她背叛自己在先，兵戎相向是注定的。

　　雷声落下，一道又一道玄雷中她没有一声叫喊。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灰飞烟灭在了眼前。

　　他当时看着这一幕，是怎样的心情。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每夜梦回，他都能梦见她凄惨和怨恨的模样。他想伸手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自那之后，神界传出了天帝无情的说法，很多人都对他避而远之，恭敬不敢违逆。他也因此觉得自己是真的铁石心肠，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家寡人。这怕是她对自己最好的诅咒了吧……

　　他从一个抽屉中拿出一个已经十分破旧的布娃娃，他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发呆地看着它。

　　这是她送给自己的。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他是刚刚化形不久的小兰草，而她是狐族的小公主。他与她日夜相伴，暗生情愫。后来，他鼓起勇气向她表了白，送了她一株兰草。而她则是亲手做了一个布娃娃，送给自己。

　　“是红狐狸。”他拿着布娃娃笑得很开心。

　　“喜欢吗？”她问他。

　　“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会好好珍藏的。”他拿着布娃娃仔细看着，“咦？这只红狐狸和你的真身一样。”

　　“是啊，它是按照我的真身做的。这样无论在哪你都可以看见我了。”她说道，眼睛一闭一睁地看着她，很是俏皮。

　　“嗯，我要把它好好珍藏着。等我以后有本事了，我就迎娶你，给你最盛大的婚礼，做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小孩的话语就像甜蜜的糖果让人听后心里美滋滋的。

　　雅榕当时听了小脸一下就涨红了，她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可你刚刚答应了我的表白，你不要耍赖。”

　　“那，那只是答应了，表白而已。不算答应嫁给你。如果你表现不好，我还是会拒绝你的。”说完，她扭过头，就往外走。

　　小男孩看着她，连忙追了上去。

　　他跟在她身后对她说，“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也一定会表现好。”

　　我会娶你的。

　　当初那句话说的是那么的坚定。可如今想来却是那么的讽刺与悲凉。

　　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他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

　　是他一时的疑心，一时固执。

　　等到他想改变挽回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机会。

　　“榕儿……”

　　一声轻唤再也唤不回以前人。

　　“我错了……”

　　偌大的宫殿内没有侍从，只有他一个人。他久久望着手中的布娃娃，回想起曾经的一点一滴，终究是哭出了声。

　　★★★

　　【朝阳殿】

　　众神已经都离开了，殿中只站了连依和卿玥两个人。

　　“连姑娘，与我一起走吧。”卿玥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司命神君……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吗？”连依望着殿中天帝的高座，眼中无限寂寥。

　　“什么事？”

　　“我想在忘记一切前再去看一眼我的爱人，知道他是否安好。”

　　“……好，我带你去。”

　　说完，她轻手一挥便带着连依前往了人间。

　　【乐阳派】

　　人间经过一场大战后百废待兴，很多老百姓都开始一起重建家园，重定秩序。

　　两人来到乐阳派看到乐阳派已经撤去了护山大阵，整座门派幸得没有遭受大难的破坏。所以，乐阳派就不需要重建门派了。因此，许多弟子就被派去帮助普通百姓或者其他的门派。

　　连依找到黎九寒的房间，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人也不在房间里。

　　她四处张望，躲过守卫在山中寻觅。最终在湖心亭看见了他的身影。

　　人间已经是春天了，离她离去已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在他背后的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久久之后，她微微一笑。他没事就好，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放心了。

　　“你不上去见他一面吗？”卿玥出现在她的身边，同样看着黎九寒的方向。

　　“不用了……我怕见了他，自己狠不下心……”她摇摇头，她只想看看他，那便已经足够了……

　　“走吧……”

　　“不再待一会儿，其实还有时间。”卿玥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我……”她又转过身，又看了眼黎九寒的背影，“不用了……”

　　“好吧，那我们走吧。”卿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手一挥，两人都消失在了原处。

　　等他们走后，站在亭中的黎九寒才转过身，看向她们刚刚在的位置。

　　“依儿，是你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有一个感觉刚刚有人在看着他。可回过头，哪里有人。

　　他回过身，望着湖水，眼中满是悲拗。

　　他记起来了，在月桑花的作用下，他不仅仅恢复了伤势，也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

　　原来一直是自己抛下了她，是自己遗忘了她。到头来，他竟为了这件事与她大吵一架，赌气离开。那时的她，该有多伤心啊。

　　他原本醒来想要立刻去找她，可是魔兽的重现，让他不得不去留下来帮助稷灵师叔照顾派中人。他便一直没能去找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欺负了，过的可还好啊……

　　他望着没有波澜的湖水，闭上了眼睛。

　　依儿，等我处理完门中之事便去找你。无论天涯海角，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弃。

　　【忘川】

　　“这儿便是忘川？好美。”一位白衣女子跟在一位橘衣女子身后，望着满川川水，不由得发出感叹。

　　“嗯。”橘衣女子看了看，“别看了，跟我走吧。”

　　“哦。”

　　两人来到奈何桥边的一家客栈，橘衣女子推门而入，一道浅绿色身影落在他们的面前。

　　“神君。”女子向她行礼说道。

　　“孟婆，这是连依，奉天帝之令派她到你身边服侍两百年。这两百年间她就随你一道守着奈何桥。”

　　“是，神君。”孟婆看了眼连依，只见她向自己微微一笑。

　　碎前尘？也不知这位姑娘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等卿玥走后，孟婆叫她过来。

　　“你叫连依？”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是。”

　　“从今往后你就在我这当差，我也能有个助手。”

　　“是。”

　　孟婆看了看她，轻声道，“随我来吧。”

　　连依看她转身入了房间，便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