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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十四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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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患?”化羽不明白皇子封王本是常事,怎就成了东陵王口中的“祸患”。
东陵王得意地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皇长子是诸皇子中最早封王的,你知道他的封号是什么吗?顺王。顺,可取和顺、平顺之意,也可作顺达、顺心解,可几位小皇子的封号一出,这个‘顺’字的意思就变了味道。
齐瑞封三皇子安王,四皇子意王,大致可以解读为平安、如意,可见对二位皇子并未寄予厚望。
问题就出在五皇子的封号,烁王。烁是太阳之光,群星之璀,其中用意难免引来诸多猜测。
江淑妃那么爱琢磨会不去想?在一个烁王面前她的顺王显得多么平庸,甚至于齐瑞赐这个‘顺’字究竟何意?是顺从吗?顺从他的群星之主?加上烁王的生母黎美人正宠冠后宫。她因出身寒微,虽育有皇子却只是个美人。
我于是向齐瑞进言,提醒他平衡外戚势力,多培养些靠得住的亲信。这些话本就是帮齐瑞捅破他心里的那层窗纱,自然容易被采纳。
于是,他便命人草拟了晋升黎美人为妃的诏书,连带她的几个兄弟也得到了提拔,虽然官职不高,却无不安置在重要的咽喉职位。
种种迹象换成是谁处在江淑妃的位置都不好受吧?
对了,说到这儿就得提一下元尊道长进宫卜算的事。没错,元尊道长是为我做事,但他的确有些能耐。齐瑞那么多疑,如果不找个有真本事的,很难过关。
不过,我找元尊道长来是为宣扬五皇子贵不可及的命格,为下一步鼓动齐瑞封王做铺垫。
当时只说让他为后宫中人批算,谁知齐瑞随口点了几位在场的大臣让他也说说看。元尊道长并未收到指示,自然如实批算。辛芒的事实在是始料未及。”
“一个‘始料未及’就生出了‘破军独坐’?”化羽冷冷一笑,他听着东陵王说了这半天,感觉竟比当年听百事通说书都要“精彩。”
“我说过,元尊道长是有真本事的!辛芒的确是破军命格。但破军主破旧立新,并不一定就是反叛。想他在万千新兵中一眼挑中了你,用心栽培才有了你的今天,不正说明他不拘常理,锐意革新吗?
是齐瑞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眼污珠盲,不懂识人。加上江恺为了帮顺王争夺太子之位掺和了一脚,这才葬送了辛芒一代名将!
可是你知道吗,我本来是安插了人在典狱司,有机会救他一命的。可后来我收到奏报,说齐瑞知道我们大胜便赐了一杯毒酒。
我的人本打算助辛芒越狱,只要多等半个月,我计划中的最后一幕就会到来,他就能够洗脱冤屈。可是辛芒却说,君要臣死,臣当以死谢恩。旷世将才,竟如此愚忠,可悲可叹!”
东陵王说这些的时候,化羽竟似乎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星星点点,但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东陵王深吸口气,“回到正题。烁王一出,江淑妃又收到将册封黎妃的消息,她几乎要气得发疯。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送上一种毒药,无色无味,小孩儿吃了会出现痘症的症状,太医也瞧不出来,其毒发也与生病一样,不会立刻要命,而是有一个缓慢的过程,一点也不会引人怀疑。
南山多温泉,烁王病重,会有太医建议去南山行宫修养,齐瑞一定会采纳。
我便让人在恰当的时间泄露出江淑妃下毒的蛛丝马迹,以齐瑞的手段坐实她的罪证根本不难。再把齐瑞已经洞察真相的消息透漏给江淑妃,明知死路一条她当然会选择做困兽之斗。
我很早便与江恺结交,知道他和他妹妹一样野心不小又冲动狠辣不留余地,稍微扇点风,便能燃起火。后面的事你都看到了。”
东陵王说着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布下的,在既定的时间让事情一件件按照计划发生。我做到了!”
“包括你亲手给齐瑞下毒,嫁祸给江恺?”
“是我要他死。可他不该吗?看,你都直呼他名姓了,说明在你心里也已经不把他当做天子了。
我是算计了这些,可齐瑞这一路走来又何曾少过算计,对你对辛芒,对满朝臣子,他何曾真正信任,真心倚重?
而且,他资质平庸,根本没有治理天下的雄韬伟略。我和他不同,我懂得如何做一个明君,我能在短短时间里将小小的东陵郡变得富甲天下,我同样能够治理好大熵,让子民们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国富民强。
到那个时候,史书会拘泥于我今日这一点小小的算计吗?不,青史只会写下一个盛世君王的名字,那就是我——齐丛!”
由于激动,东陵王的眼睛里泛着红光,脖颈上的青筋也在跳动,可见这几句话他是用心的。
然而,化羽却无法认同,他尽量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回道:
“你是否能成为盛世明君我不知道。但谋朝篡位总是事实。纵然史书会被胜利者书写,但天道伦常在上,扪心而问,你骗得了天下却骗不了自己。”
听到这话,东陵王愣了一下,然后竟呵呵笑了。
“你受辛芒教导这么多年,会这样想一点也不奇怪。我知道,你是认为我不是真正的齐姓皇子,做这大熵的皇帝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好,我问你,当年齐瑞胜出的那场夺位之战,有多少个皇子参与了厮杀?”
看着化羽发愣的样子,东陵王再次露出一抹笑意,只是略显诡异,
“你一定想说‘十三位皇子,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可我告诉你,不对!真正参与那场血腥厮杀的大熵皇子其实是十四位。而我,就是那第十四个皇子!”
只见东陵王的眼睛渐渐弯起,“别惊讶,我说的是真的。当年,母亲寡居生下我,便有了我为伶人之子的传言。我清楚地记得连市井小民都敢公然嘲讽我:
‘那就是公主和伶人所生的孩子?’‘真是皇室的耻辱!’‘我要是他都没脸出来抛头露面!’
知道我怎么做的吗?我当街把妄议的那几个人狠狠打了一顿,打到他们皮开肉绽,甚至惊动了巡城御史,他还把此事奏报了先皇。于是,先皇驾临公主府,我因为怕受责罚偷听了他和母亲的谈话。”
说到这儿东陵王笑了,一个人忘我地仰头狞笑了几声,“原来,我根本不是伶人的儿子,我的生父是天子,我的生母是公主,我身上流着的才是最最纯正的皇家血脉,我是如假包换的大熵皇子,可在父皇心中却是一本行走的耻辱簿!
打人的事最后不了了之。但,自那天以后,市井间给了我一个名号,叫陌上公子。
表面上赞我形容俊朗,如珠如玉,极尽赞美,实则暗含嘲讽。陌上如玉的不是美人而是伶人,像我这般身世奇特的贵族公子也的确是举世无双了。
不过无所谓,这名号对我确实也贴切。”
东陵王说着再次露出一个笑容,鬼魅间透着一股凄婉。
“后来,父皇决定将我送走,越远越好。万里路遥,我想他一定希望我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最好客死他乡,连同他所有的不堪和污秽一起埋葬。”
天啊,化羽感到完全不可思议,先皇竟然和自己的亲妹妹——简直是惊天丑闻,难怪东陵王会觉得他的父皇想将自己这个罪证消除。
“那就是你进四羽阁的原因?”
“没错!就是这样我才上了万仞山,入了四羽阁。那些年我严于律己,认真修行,对每个细节都苛刻无比,只为有所成就,能够靠自己堂堂正正地回去,让父皇看看他最不想承认的儿子才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都是那个该死的骗子!”
东陵王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然后顿住。少许他抬起头看着化羽却没有继续方才的话,而是说道:
“在山上的时候,我精心挑选每一位金羽阁子弟,如今他们都是我最得力的部下,而他们的家族也都在为我效力。可见,做一个统治者,知人、识人、懂得用人是多么的重要!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麾下,为我效力呢?”
化羽没想到东陵王最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下意识地一蹙眉没有回应。
“化羽,我早就说过,你和我一样,我们都为无法选择的出身而困苦,我们都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人生。如今,我做到了,你也可以。
相信我一定会成为一代旷世明君。而你,弃掉金氏名姓改回本名吧,让史册留下你的名字,见证你这荣耀而不凡的一生!”
化羽依然没有回应,他的脑海中同时略过许多画面和声音,让他一时根本无法应对。
东陵王看着他轻轻一笑,“行,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相信你一定会想明白的。我在这里等你,好兄弟!”说罢,一挥衣袖打开房门。
化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御书房的,这一夜他接收了太多讯息,无不颠覆他的感观,摧毁他曾建立的信念。
他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层楼,这里的皇家权势,利益争夺,尔虞我诈,虚情假意都是他不能明了的,或许永远也无法参透。
是自己太过蠢钝,还是注定格格不入,想要以一个凡人的身份通过努力建功立业就这么难吗?难道,真的要听齐丛的话才能在这里继续走下去吗?
想到这里,化羽感到一阵寒凉,连心都隐隐地有种痛的感觉。突然,耳旁传来声响,化羽一抬头就见树丛后一个人影,似躲非躲。
感觉到被发现,那个人站了出来。距离不算远,化羽一眼就认出那个身量,瘦瘦小小,一阵风来似乎有些瑟瑟,是荼蘼公主。
奇怪的是,化羽看到荼蘼并没有恨之入骨的感觉,反而有丝丝怜惜。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荼蘼已经移步到他面前,一双秋水莹莹闪闪望向化羽。像是鼓起很大勇气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夫人。我是恼你娶她却不要我,我妒忌得发疯,所以去找她挑衅。
可她实在厉害,我根本不是对手,挨打的那个是我!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根本没那个本事啊!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刚才说的若有半句假话,就肠穿肚烂不得好死,死后堕入地狱,油煎火烹,受尽酷刑,不得超生!”
化羽也是一惊,若荼蘼心虚根本不敢主动来见自己,还发下那么狠毒的誓言,她能这样只有一种解释,因为无比委屈才想洗刷冤屈。
于是,化羽掏出那枚荼蘼花簪,“可是,你的发簪为何会插在我妻子的脖颈上?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化羽总算给了自己说话的机会,荼蘼便一五一十将那天自己和新蕊发生的所有交集描述了一遍,化羽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还是不信吗?”荼蘼急得就要哭出来。
化羽淡淡地回道:“真相我自会查明。此时此刻,你难道不应该多关心一下你父皇的病情吗?”说罢匆忙离去。
化羽知道,齐丛要为自己登基的事筹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东陵王府,这个时候正是他去一探究竟的最佳时机。
按照荼蘼的描述,从新蕊备嫁的闺房到事发地,化羽一一仔细查看并未发现异样。
他回忆起那天最后见到新蕊的样子,那时她的姿态仿佛在努力向前攀爬,那么她爬来的方向……
化羽抬眼向远处看去,他又想起苍雅说过被关在这里的地牢,可见东陵王府还有很多未曾踏足的地方,只要细细查找一定会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