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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乘龙快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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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前半段化羽是第一次听到,原来这就是当初辛芒欲言又止的宫廷往事,不过是老子和儿子争风吃醋的烂戏本,在化羽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后半段和自己在江北时了解到的大致相符,如此看来东陵王所言应该就是事情的全部了。
可是,东陵王齐丛自少年时便入了四羽阁,这宫中的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他为何特意提起江淑妃?
带着疑问,化羽回道:“既然是皇上不愿提起的陈年秘闻,王爷又是如何知晓的?而且,将这些皇家内事告诉我这个外臣,就没有顾虑?”
东陵王只是笑笑,“你呀,过去无拘无束令人羡慕,殊不知身为皇家子弟自小便生活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中,想要活得久,活得好就必须时时谨慎,处处小心。
你不知道在这张网的哪一端哪一根丝出了问题就会牵连到自己。所以,我早就懂得消息的重要性。这么多年来,我的眼线遍布大熵,王孙贵胄,重臣要员,我搜罗这些消息并没有歹意,只为让自己一路走来少些艰难罢了。”
东陵王此话倒也坦荡,如此一来就不难理解他为何在多年前的皇位之争上能够站对立场,到如今盛宠不衰位列亲王。只要他无害人之心,多些计谋和手段只为让自己活得更好也似乎无可非议。
“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我相信你,也知道你是这世上少数懂我之人。而且我本就胸怀坦荡,何况是对你,有什么不可言?”
随着接触一点一点深入,化羽对齐丛的认知也在逐渐变化,虽然依旧无法看透,但他总觉得东陵王亦是一个性情中人。
“好了,言归正传,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荼蘼公主和你一样只有一半是凡人,所以你们结合正是相配。甚至说只有你才能娶她,才应该娶她。”
东陵王费了这番力气,讲了这么多无非是要劝说自己答应娶荼蘼,可是——“你为何会对荼蘼公主如此上心?”
“上心吗?”东陵王轻轻“哼”了一下,“我是心疼她。世人总喜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尤其对那些比自己优秀之人,更是见不得别人的好却乐得看他人遭殃,还要再唾上几口。
云夫人拜见先皇就必须是不知廉耻有所图谋;荼蘼公主天生丽质就必须身世有污;就连云夫人飞天在世人眼中便只有是妖这一种可能。不要误会,我不是说妖不好。”
“我知道。”
“只是,我想起我的母亲,大熵的公主。世人都说她难忍寂寞又好皮相之色,这才和伶人私通生下我。每每想起这些言语我都觉得如针刺耳,如芒在背。”
东陵王眼中隐隐透出一抹令人恐惧的红色,那是哀愤的颜色,那是积聚在他心底的痛。
“看着荼蘼我就会想到自己,所以我不能自禁地心疼她,想要帮她。我虽没见过云夫人,但听说荼蘼越长大就越像当年初入宫廷的云兮,为此竟也能遭到宫妃的憎恨。所以,化羽,娶荼蘼带她离开皇宫,既是对你有利也为她好,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东陵王似乎是故意提及江淑妃,又说荼蘼在后宫遭人嫉恨,化羽不禁想起荼蘼曾经处置的那名宫女,难道是受江淑妃指使,只为逼她去大泱和亲?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此说来,东陵王的建议于情于理的确都站得住脚,但化羽不愿欺骗,更不愿违背自己的心。
“你的话至情至性我都听进去了。只是——”
东陵王一抬手止住化羽,“我今天说的有点多,你还需要好好消化。我也不逼你,仔细想清楚再给答复。”说着起身告辞,根本没打算给化羽解释的机会。
东陵王前脚踏出去,院门“呼”地一下就被关上了。
化羽转过身,就见新蕊站在身后,一身妖气显露无疑。
他赶忙抬手抑制住新蕊身上散发出的妖息,然后定睛,就见那张粉嘟嘟的小脸此时面色铁青,原本的圆润也被拉长了一倍。
“你是打算娶那个公主吗?”
化羽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新蕊,一时倒觉得有趣。他也不答,一抱胳膊歪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抹笑意。
新蕊匆匆几步来到近前,斥责道:“别忘了,我们可是神仙做媒,拜了天地的夫妻。是你要跟我成亲的,现在不能不认!”
化羽一笑,语气柔和又略带戏谑,“我哪里不认了?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可一直跟东陵王强调自己已经娶妻。”
“那公主呢?你当真要娶她吗?”
化羽眼珠一转,回问道:“你先过的门,这后面的自然要先问过你啦。你说我要不要娶公主回来啊?”
话音刚落,新蕊已经窜到他面前,踮起脚鼻头几乎戳着化羽的下巴厉声道:“不行!你既然娶了我就不能再娶别人!”
化羽一掐新蕊的鼻头,“好一个善妒的悍妇!”然后背着手回屋里去了。
新蕊以为化羽生气了,静下来想了又想,这才整理心绪推门入内,换了平常口吻说道:
“虽说我们妖没那么些规矩,男女之事合则一处,不合一拍两散也无不可。但你既然说要做人,是不是也该顾及些凡人的规矩?”
化羽本还绷着,被新蕊这拿腔作势的言语给逗得“噗嗤”一乐,“你倒说说什么叫凡人的规矩?”
新蕊一仰头,倔强又故作洒脱道:“我知道,你好歹也是个将军,想要多些女子伺候也不为过。只是——那公主不行!”
“为何偏她不行?”
“她刁蛮任性、不讲道理。”新蕊不由激动起来,“自私自利,无法无天。你要是娶她就等着自讨苦吃吧!”
看着新蕊由于激动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化羽竟然有些出神,自通仙镇第一次遇到她,到四羽阁上的相处再到现在,他还是头一回发现她原来也会如此可爱。
“你有没有听我在说?我不准你娶荼蘼公主!不答应!”
“呼”地一下,新蕊被化羽拉进怀中坐在他的膝盖上,“丫头,我不会娶荼蘼公主的。我也不会再娶其他人。”
“真的?”新蕊忽闪着那双黑玛瑙一般的大眼睛痴痴地问道。
化羽在她的鼻头上重重一掐,“这辈子有你管着就够了。女人多了,麻烦!”
翌日,宫里来人,皇上圣旨宣化羽觐见。
虽然之前东陵王已经做了铺垫,但化羽依然依然有些忐忑。大殿上,他偷眼朝皇上身旁的东陵王瞟去,东陵王冲他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说他真不知道,也是临时被皇上拉来的。
然而,化羽心中早已有了决定,虽然眼下面临的是皇上“逼婚”,但他依旧不肯妥协。
“什么?”齐瑞怒道,“金子,你以为没有荼蘼的苦苦央求朕会将你的项上人头留到现在?朕原以为你对荼蘼真心实意,朕虽然气你枉顾国法皇命,却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故而有意成全。你却不知好歹,敢公然抗旨不遵?”
东陵王悄悄瞄着龙颜,揣测此时皇上的怒气大概只有五分,他分明是爱惜这个将才想用公主笼络,只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所以,与其说他在生气不如说是好奇。
却见化羽俯身叩首道:“陛下息怒。臣并非想要抗旨。只是,臣已有妻室,怎敢辱没公主?”
“你有妻室?”齐瑞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何时娶妻,朕怎么不知道?”
“臣本就渺小如蝼蚁,此等小事怎能惊扰圣听?”
齐瑞侧目看了东陵王一眼,东陵王下意识将头一垂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齐瑞心里暗说:哼,想你也不知!但一转念又觉不是滋味,心里方才憋着的气一下子迸发出来。
“大胆!”齐瑞一拍龙椅,“好你个金子,既已娶妻为何还要蒙骗公主?”
“臣不敢!”化羽一个头磕在地上。
此时,他只希望用自己的卑微来平息圣怒,他相信皇上是个深明大义的明君,只要把事情讲明白,把误会解开便能获得体谅。
岂料,皇上的情绪似乎比方才更糟,他虽然没有暴跳如雷但那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愠怒的滋味: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护送公主和亲,而后又在婚典当日将公主强行带走。你坏了大熵公主的名声,彻底断送大熵与大泱的邦交,你让整个皇室成为天下的笑柄。
这些罪过,朕都可以赦免,只为朕最心爱的女儿对你一往情深。而你竟然瞧不上朕的公主?
即使荼蘼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为父者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羞辱和践踏。何况,荼蘼是我大熵位份最尊贵的公主,也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姑娘,如此金枝玉叶朕双手送到你面前,竟然以一句已经娶妻就想搪塞过去?
金子,朕倒想看看你口中所谓的妻子究竟是何许人,竟然让你不惜抗旨也要拒婚!”
齐瑞最后这句语气很重,化羽低着头看不到上面皇上的脸色,但一旁的东陵王却瞧了个分明,这会儿怕是得有个七八分的怒气了。
见皇上将矛头直接指向新蕊,化羽心头也是紧张,该如何解释他二人之间的婚事呢?
其实,化羽不是没有想到直接告诉皇上这是仙家做媒的仙婚,虽然匪夷所思,但——化羽方才俯身之时被怀中的硬物硌了一下,正是尙轻的花铃。
但,化羽打从心底里不愿惊动尙轻,此时的自己连仰望她的资格也没有了,曾经美好的感情不可被亵渎。
化羽片刻的愣神让大殿里的气氛凝固在快要窒息的尴尬之中。
此时,东陵王突然上前跪倒,“启奏陛下,金将军所说的妻室不是旁人,正是——”
“正是——臣弟的义女!”
此话一出,不仅齐瑞连化羽都是一惊。
“皇弟,你说什么?你的义女?朕没听错吧?”
“陛下容禀!臣弟修道多年并未婚娶,然年岁渐长,偶也会有膝下凄凉之感慨。一次机缘巧合,臣弟搭救一少女。臣弟见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却生得伶俐动人,甚是讨喜,便认做义女。此次臣弟带她一同返回圣都本是存了私心的。”
说着,东陵王不无胆怯地偷瞄了齐瑞一眼,才战战兢兢继续说道:“臣弟本想找机会带小女面圣,趁龙颜大悦之时为她讨一个封赏……”
齐瑞白了东陵王一眼,“莫顾左右,讲重点!”
“是!臣弟这么多年就只得这一个女儿,所以早已视其如己出,珍爱非常。
也是臣弟平日对她太过溺爱,让她在东陵时随性惯了。不成想,这孩子年纪渐长,主意越发大了,前段时间竟突然离家出走。
直到金将军回京后数日,臣弟才得知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偶然目睹了金将军的风姿,就此着迷,离家这段时间竟是乔装改扮追着金将军去了北地。”
齐瑞盯着东陵王,满脸的不可思议,“姑娘家家,她就一个人——”说着他转向化羽,怒道:“人家姑娘少不更事,你就可以趁火打劫?”
化羽被东陵王的即兴表演惊到出了一身冷汗,他赶紧再叩首:“陛下,臣下和内子的确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东陵王见状忙和稀泥,“皇兄,见孩子们荒唐臣弟也是气不打一处,但冷静下来,木已成舟,孩子们又是真心便——便也心软了。”
齐瑞看着东陵王一指化羽,“所以,你的义女和这家伙私定终身是真了?”
“皇兄息怒!”东陵王重重拜倒在地。惹得齐瑞使劲指了他两下,“齐丛啊齐丛,你可以啊!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说?”
“臣弟也是刚刚弄清楚,方才听皇兄说要赐婚,一时吓懵了,完全不知所措啊!请陛下恕罪!”
齐瑞的一口气还没缓过来,本想发作一番,但他看了看脚下跪着的东陵王,又瞧了瞧下面跪着的化羽,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