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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幕后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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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角落的石屋内,石匠漫不经心地打磨着面前的石块。可颂拎着一篮新鲜水果小心翼翼地走近,慢慢蹲下将水果放在他身后的石凳上,刚想起身,脸却被石匠一把掐住。
石匠一手抬起可颂的下颌,端详着她的脸,然后“嘿嘿”一笑,
“这么看还真有几分姿色。难怪那小子被你迷昏了头。这会儿,恐怕就算你要他的命都不含糊呢。”
说着,他松了手,掏出一个白色药丸递给可颂,“最后一次。”
可颂颤抖着接过药丸,试探道:“非要这样吗?”
“怎么,九十九步都走了,临到最后一步后悔了?”
“这里是魔界,他是祭司,万一——我怕——”
“我看你不是怕!”石匠突然怒道,“你是舍不得吧?怎么,动心了?真的看上那小子了?”
石匠起身,顺势将可颂扶起,态度温和了许多,语气更像一个长辈,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对,这里是魔界,是魔尊的地盘。什么祭司,大人,还不是拜魔尊所赐?他当下是被你迷晕了头,可是很快就会发现为了一个女人得罪魔尊,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不值。到时候,你依然是要被献祭的那个牺牲品。”
“他不会的!”可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但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闭口。
石匠看着她的样子又是“嘿嘿”一笑,
“原以为你是个机灵的丫头,不想和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竟还妄想得到一个男子的钟情。行,就算他不喜权力,也对荣华富贵不屑一顾,可是,如今天上地下魔界是他唯一的容身之地,你觉得但凡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会如何取舍?”
石匠轻轻抚摸着可颂的肩膀,手指摩挲过她的脖颈,“他如今看上你,不过是这可人的模样,可是,没有我以你的修为又能维持这个样貌多久?到时候容颜衰老,他还会多看你一眼?
别把自己当情圣,你喜欢他不也是图的那副皮囊。既然如此,等我拥有了那副躯体也一样可以宠你的。而且,我与那魔族丫头没有半点情分,定不会手软。到时候,我坐拥整个魔界,给你后位也不是不可。不过,”
他突然脸色一变,狠狠道:“若是你敢坏我好事,那我就把你这些日来亲手烹制的汤羹里都加过哪些作料说出去。他要是知道你做过的这些,还会不会再对你有半分怜惜?”
可颂靠在墙上,凸起的石棱硌得后背生疼,她呼吸急促,慌忙收起药丸匆匆离开。
化羽还没归来,可颂六神无主地煲着汤。此刻,她既盼望着化羽的出现又希望他晚些回来。石匠的声音依然环绕在她耳边,终于,她狠了狠心,将那个白色药丸丢进窝里,看着它融化,然后搅拌均匀。当这一切做完,她又后悔了,端起锅就朝外面走去,临到门前又停住退了回去。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院子里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化羽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见可颂,最后,他走进自己的卧房。帷幔之下,床榻上坐着一个人影,见他走近开口道:
“少时与小姐看话本,说佳人被英雄所救,无以为报唯以身相许。我虽不是佳人,但孑然此身确无足为报,唯有此身。”
可颂说着撩开帷幔走了出来。就见她一改平日朴实装扮,一件纱裙裹在身上,露出雪白纤瘦的肩颈,酒晕妆容下尤显得眼波含情,更显风韵。
“大人,让可儿服侍你吧!”说着便朝化羽走去。
化羽向后退了两步,拎起衣架上的外衫随手一甩披在可颂身上,
“可颂,你不必如此。”说着拿出一块小方牌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去,“魔尊释了你的奴籍。”
可颂心中一惊,化羽和魔尊闹成那样她还能给自己赦令,应是如何钟情才能这般妥协。
却听化羽接着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送你离开魔域。南城建了百工坊,许多志怪族人在那里务工,你会在那里找到一片新天地的。”
这些话在可颂听来却是字字无情,她想到石匠的话,果然,利弊权衡他最终还是要放弃自己,但她还不死心。
“我不要走。我不贪心的,我有自知之明,也从未奢求过什么,更不会妨碍到尊上。我只想服侍大人,为大人分忧,只要大人需要我就在,若是不需要,我就安安静静,绝不叨扰。
所以,大人不用送我走,我不会成为大人累赘的。如果是担心尊上不悦,那我可以不在城里,大人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就好,只是别让我离开魔域,离开大人。”
化羽无法想象可颂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可颂也无法理解自己已经如此卑微,如此祈求,他竟还能岿然不动?
“可颂,”化羽让她说完,然后平静地开口道,“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护着你,只因曾经相识一场,念及的也是故人情分,除此再无其他。送你走不是因为魔尊不悦,而是为了你。你早该抛却过往重新开始了。”
但可颂却全然听不进去,她含泪咬着嘴唇质问道:“如果,此时站在你面前,如此恳求你的是小姐,你还会如这般态度吗?”
化羽突然转过头,看着可颂的眼睛,目光如炬仿佛透过眼眸穿透了可颂的身体,
“若你真的对你家小姐有情,就不会一二再地用她当幌子。你修炼《修元经》是真,为了鹤舞却是假,而且,你后来根本不曾遇到她,也不知她的归处,我说的可对?”
可颂愣住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谎言原来早已被识破,她感到羞辱,更多的是愤怒。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却还是抱着幻想,希望她在最后的日子里真的有人陪伴。但种梨树那天你说的话彻底击碎了这个泡影。那个时候,鹤舞她满心满眼只有一人,所以根本不会有如你所说的那般回忆。另外,我所说的故人情分,一来是指鹤舞,另外还有小夭。毕竟,你们三个也算姐妹一场,我全当是替她们照顾你了。”
此时的可颂有种诛心之痛,原来他所说的故人情分指的也根本不是自己,鹤舞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小夭也……
“没想到,大人与小夭也有故人情分。”可颂的声音里满是不甘。
“当然。小夭她是我的妻子。”
可颂完全被震惊了,脱口道:“小夭?她不是早死了?你们什么时候?”
“你不用知道。”化羽冷冷回道,“总之,你收拾一下,明天按照计划有人来接你。”说着就往外走。
可颂心中在这个瞬间已经翻江倒海。化羽可以在心中给鹤舞留一地洁白,可以堂而皇之宣称小夭是自己的妻子,却视自己的真心为草芥,即便自己卑微如泥只祈求一容身之地,仍要遭他无情抛弃。鹤舞也就罢了,凭什么她连小夭都不如?
“站住!”
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可颂所有力气。然后,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极力克制道:
“对不起,在大人面前丢人了。到底还是给大人带来了烦扰,但这不是我的本意,还请大人忘了方才那幕。另外,多谢大人这些时日对我的关照。”
说着,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又接道:“我知道,大人的安排是为我着想,南城应该是个好去处,还可以去看看昔日亲手种下的梨树,说不定还能吃到那酸涩的果子。说到果子,大人,方才我煮了甜汤在火上温着,这就给您端来。”
“不用麻烦了。”
面对化羽的再次拒绝,可颂转过身看着化羽轻轻一笑,“大人以后可就喝不到我做的汤了,到时候念起也只能回味了。”
说罢走出房间,不多时就端来一碗汤,双手奉上,“可颂最后一次为大人奉汤。”然后便低垂眉眼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副不容再被拒绝的架势。
化羽看着可颂,缓缓端起汤碗,想到眼前这尴尬场面,也就不再多想快速喝下碗中汤。可颂接过空碗,再次施礼道:
“可颂拜别大人。”说罢就退了出去。
可颂并没有离去,她站在门外屏住呼吸,指甲抠进手中的托盘依然抑制不住心跳的狂烈。
屋内传来杯碟落地碎裂的声音,她壮着胆偷偷探头进去,却见化羽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案几,他面如死灰,嘴唇发青,看到可颂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吃了什么?”
看到化羽这个样子可颂还是吓了一跳,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大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化羽愤怒地瞪着可颂,那眼神像要把她撕碎,“你——”然而,他发现自己已经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了,眼神也由愤怒变成绝望。
确认化羽的确已经站不起来,可颂这才大了胆子朝他走过去,
“但凡你刚才多看我一眼都不至如此。可你,宁肯思念一个死人,把一个妖称做妻子,呃不肯给我一丝温柔。我比她们差在哪里?是你不识珠玉,都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跌跌撞撞冲到窗前,推开窗子,从袖筒里放出一只飞虫。然后,回过头,看着已经只能趴伏在桌子上的化羽说道:
“大人与魔尊关系匪浅,怎会不知魔族善毒?也是,以大人的修为怎会把区区毒物放在眼里?所以,我只好在每日的汤食里添加少许作料,循序渐进,今日所加只是最后一剂辅料。若非如此,大人怎会中招?你不要怪我,我也不过受人之托。”
“好一个受人之托!”一个声音从窗外飘入,“可颂,这桩事你可是撇不清的。”
说话间,一团黑烟飘了进来,悬在化羽前方,冷冷一笑,
“他已经废了,你还怕什么?”
紧接着,那黑烟围着化羽转了一圈,像在欣赏战利品,
“年轻、英俊、还有那双绝美的羽翼,多好啊!”黑烟说着凑近化羽的脸,“这无与伦比的仙身,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了!”
这句话刚出口,却见趴在桌子上的化羽突然抬起了眼眸,冷冷地瞪着黑烟。
黑烟一颤,立刻掉头从窗户蹿出。却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其笼罩。
是符阵。黑烟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他拼力撞向金色光束,想冲破法阵。
此时,一个声音冲屋内喊道:
“你还不出来帮忙!”
话音刚落,门开了,却见可颂夹着肩膀,唯唯诺诺地移步走出,站在门前不敢多动一分。
“姓化的,”那个声音又急又怒道,“你干什么呢?我真的要扥不住了!”
与此同时,金色光束晃了几下,看来那个声音没有开玩笑,而黑烟也好像看到了机会,用力撞击,光束越发不稳定起来,随时都可能崩裂。
此时,一阵风从窗内飞出,化羽飞身来到院子当中,抬手拉住符阵一角。另一边,黑衣男子也现了身,他们联手撑住符阵两边,法阵霎时被稳住。
“黑童大人受累了。”化羽声音温和。
黑童却没好气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差一点就——”
化羽嘴角微扬,“放心!”
说着,一个眼神递给黑童,二人脚下撑住同时发力,符阵顺时收紧,将黑烟紧紧圈住,直到连动弹的余地也没有,终于安生下来。
这时,化羽低沉着嗓音冲他道:“这一次,是你废了!”
那团黑烟明显气得在颤抖,他低声怒吼道:“你这个小崽子,没想到竟然中了你的奸计。”
化羽却清了清嗓子,不急不躁回道:“前两次,你能死里逃生,不是你运气好,而是医仙他心软,我不一样,我是妖仙,管的就是你这样不知悔改的孽障。虚禹,你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一声冷笑伴随着苦涩和愤怒,“化羽,你什么时候认出是我的?”
化羽转头看了一眼可颂,
“可颂只有在第一次与我相认时提到过山子,却从未开口请我帮衬过这个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就算是因为可颂懂事,知道我过去就讨厌山子才故意不提,但我却没有那么粗心,还是请人帮忙多加留意。”
说着他故意朝黑童看了一眼,然后继续,
“虚禹,你是跟着我们离开幽魔境的,对吧?那时,我就觉得百事通有点不对劲,却没能立刻顾及,后来又见他一切正常也就没多想。
你竟然为了离开幽魔境抛弃了自己的肉身。但你可知,与妖元分离的那一刻,你其实就已经死了,这缕魂魄不过是你残留的执念,只能寄生在别人的肉身上,通过蚕食掉对方魂魄以取而代之。
而你,并不满足于逃离幽魔境,这才放弃没有修为的百事通,却不得不留在魔界。魔道与仙道道法迥然,你不想也不懂如何修习魔道,于是只能掠夺山子的身体。对于昔日忠仆,你也能下此狠手?”
“忠仆?他若真的忠心,如何拿到《修元经》的?都是虚情假意,为的都是各自修为!不对,你也说魔道与仙道不同,可这法阵,这是仙门符阵。那个魔族人如何能够操控仙门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