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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来下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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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们分开时,九哥哥对化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化羽,以后你叫我什么?”
“尊上”不过是一句玩笑,化羽知道刚才九哥哥故意刺他痛处便是对那句称谓的报复。昔日,为了争一个谁更年长称她小九,如今想来未免幼稚。于是,化羽看着九哥哥,眼神温和,
“阿九。”
……
化羽在魔界的岁月正式拉开序幕。
白日,他跟随九哥哥踏遍每寸魔界大地,看着她身体力行与族人一同建设家园,参与她所有的辛劳、悲苦和每一次的成就和感动;同时,他昔日的带兵经验重新被派上了用场,重整魔军,创新方式训练兵士成了他和九哥哥共同探讨的课题。
他知道,亲卫不过是一个留下的身份,他和她实则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彼此信任,互相成就的知己。
而到了夜晚,他便把自己关在那间书房,穷尽所能探寻那条“妄想”之路。坦而言之,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单就书房里留下的那些被整理批注过的典籍已经是不论仙魔两道都将受益匪浅的宝藏。虽然,化羽所求不是这些,但显然,在日复一日的修习中他也在悄然变强。
化羽如此不分昼夜将自己陷入繁忙,只有忙起来才没有时间去回忆,去遐想,去思念……
而偏于魔界这一方安定也终不是他能忍受的,既然现实让他暂时无可作为,那或许先师凌秀子留下的遗愿会是他冲破僵局的唯一机会,也会是魔界获得新生的机会。
……
自入天庭后,逸一便鲜少再回幻虚。竹林比当年似乎还要繁茂,雅舍仿佛听到了主人的脚步,竟主动敞开大门。
逸一一愣,却见从门内探出一个人,招呼道:“愣着干嘛,进来啊!”
逸一有些不明所以,心想这毕竟是自己的仙舍,便抬脚进门。
“都到家门口了,还端着呢?一看就是在上面养的毛病。”
苍清崖一边叨叨一边烹茶,倒是一副主人模样。
逸一不解,难道苍清崖知道自己要找他便主动在这里等着?
“司印为何会在敝舍?”
“敝舍?”苍清崖的眼中拂过一抹惊讶神色,“这桌椅茶案尽是上好藤竹编制,清新雅致,何陋之有?就是这房子修得有些奇怪,怎么看着像个坟头?”
逸一还好没喝茶,否则非一口呛死。竹林雅舍就这么点短处,被他如此直言不讳,听着还真有些刺耳。
“像——像什么?”逸一皱着眉脱口问出。
“嗨,不重要!对了,你刚问什么来着,我为什么在这儿?这里冬暖夏凉住着舒服,又清静没打扰,空着也是空着,我就搬过来了。诶,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想怪我雀占鸠巢不成?”
“雀——”逸一不禁笑了。他知道苍清崖落得如今寄人篱下的境地自己也有份,且见他将雅舍打理得窗明几净也是用心,加之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也一笑了之。
不想,苍清崖却突然一改方才玩笑态度,正颜道:“说正事!”
逸一便也不再环顾,直接表明诉求:“我想请教如何讨好无垢神君?”
“啥?”苍清崖想到逸一回幻虚必是有事,却没想到竟是此事,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便看着对方那一脸认真模样笑道:
“且不说你医仙不像是会讨好他人的样子,就是你选的这个对象,也着实难搞。”
“的确艰难,所以才向神尊求助,还请不吝赐教。”
逸一的谦卑让苍清崖惊讶之余确有些吃不住,若不是有大事他绝不会这样。可是,还有什么会比劫狱那件更要紧的,何况,这也才安生几日……
“告诉我缘由!”
苍清崖和他们已经共过两次大事,他只是看起来有些不羁荒诞,其实很有担当,再加上化羽这层关系,逸一判定他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他和司剑想要查清的事也需要这些神尊的帮助。于是,在斟酌用词后逸一从锁妖塔惨案的疑点开始讲起……
“看起来,因为殇戈发现自己的行为败露,想找化羽灭口,不想竟搭进了性命。貌似合情合理,实则却有诸多疑点。不管是殇戈设计引诱还是化羽主动寻仇,他们都不该选择风露庭,而且,化羽告诉司剑,他一进风露庭就被幻像包围,眼见殇戈杀了司剑还要杀他,才拼死相抗的。可风露庭毕竟地处帝宫后苑。”
苍清崖微微蹙眉,低声道:“你在怀疑——”说着他抬眼向上看去。
“我不敢!可是——我们更不想看着化羽的余生都在躲避追拿,也怕——”逸一欲言又止。
“也怕,化羽不是真正的目标。”苍清崖一语点破,“那今天来找我的不该是你呀。”
逸一一愣,那些年纪和修为果然不是虚长的,苍清崖比他想象的还要睿智。可是,若参透一切他还愿意帮忙吗?
相较逸一的忐忑,苍清崖却显得淡定从容,他缓缓道:
“天生地养的仙胎万中无一,年少封神,又是唯一天君,的确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她不想被动防守,而要主动出击?”
“我们现在只想查明真相。否则,永远是防不胜防。”
“那拉拢无垢神君是你们谁的想法?”
“不要误会。我们并非想要结党,只是,论修为、声望还有德行,我们都觉得无垢神君是可以信任并依仗的。”
“别以为我会转达你的赞美。直接说你们的计划。”
话到此处苍清崖还肯往下接说明他是认真的,逸一这才说道:
“据说无垢神君的修为已经直逼天神,他甚至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也只有他可以造出一世镜那样的宝物。有些事,司剑可能自己没有觉察,但有果必有因,这个因或许早就藏在她的过往中。如今,殇戈已死,化羽不在,所以我们只能从司剑的过往中寻找蛛丝马迹。”
“又是一世镜……”
苍清崖的这个“又”字意味深长。却见他舀起一匙热水泼在茶上,热气蒸腾着茶香,
“都道无垢神君因一世镜扬名,却不知苍清尘为一世镜所累。
你说得没错,他的修为早在大神以上,甚至造出一世镜这般旷世法器。但,这般神通谁知又不是负担呢?要知道,一世镜出世后灵宝天尊曾邀他品茗,之后不久他便自请下界,也就有了苍无境。
这几百年里,他一直低调,宁肯止步不前也要规避锋芒。后来的事你也知道,自上次在无事殿一世镜被帝君收走便再也没有归还。再后来,咱们就惹了这一出。我呢是自作自受,但连累苍无境关闭我确实汗颜。所以,我劝你不要打一世镜的主意。”
“我知道一世镜应该被收在帝宫,即便知道如何使用也很难接触。我只是想,既然无垢神君能够造出一世镜,就会有其他办法窥探过往。我们是真心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苍清崖笑了下,“既然如此恳切,又近水楼台,想必是找过他了?”
“我和司剑均有几次拜会,但神君客气有余,却从不给机会。实在是无计可施,才向神尊您求助。”
“都说医仙清雅,剑神孤傲,难为你们竟肯为此弯腰,这个真相看来你们是要定了?”
“对。要定了。”
“好吧。不过,可能得换条路。”苍清崖微簇双眉摇了摇头,
“我这么说吧,昔日,化羽初上苍无的时候,无垢就看出这小子日后恐会惹祸,也会累及到我,便婉言提醒,见我坚持才没有干涉。他既能感知日后我被连累,怎会不知整个苍无境会因他消失?可他只是非常委婉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要坚持?而你们去见他,每一次都恰好能在准备说出诉求的时候结束交谈,因为他早知你们的来意。
整个仙界,无垢最是淡泊无争,许是看清后事反而亲近自然,而他对后事一不预言,二不干预。以我对他的了解,你们这些原因根本不能成为打破他清静处事的理由,这与是否讨好毫无关系,换言之,苍清尘是无法被讨好的。”
“一点办法都没有?”
苍清崖嘴唇紧绷,认真地摇了摇头。
此时,逸一心中是气恼的,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诓自己说出这么多实情,但一转念,以苍清崖的仙品不该如此啊。
却见对方悠闲地喝着茶,他将茶盏轻轻放下,才又说道:
“为何非盯着苍清尘?你眼前这位不香吗?”
看着逸一有些讶异的眼神,苍清崖“呵呵”一笑,
“流光司印也是少年成名,如今修为实在上神以上。与其妄想讨好苍清尘,不如讨好一下一字之差的苍清崖。如何?”
……
风露庭,止渊一身红袍战甲尤为醒目。
“又翘岗了?”司剑见他迎面走来,便打趣着问了句。
“哪里,我刚换岗。”止渊来到近前,“倒是你,什么时候好好跟帝君认个错。”
“你怎么知道我没认过错?”
“肯定是不够诚恳。不然,怎么还让你镇守风露庭?”
“风露庭怎么了,难得的清静。”
“就是。可以修心,可以练剑,还可以躲避世俗叨扰。”一个声音突从不远处传来,说话间已到近前。
却见来者仙袍玉带,珠冠银绦,从头到脚装扮得一丝不苟,甚至堪称精致。
那人来到司剑面前,躬身便是一个标准下仙礼,吓得司剑忙还礼,完全一副不堪受用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止渊说话了,“诶,这——这是——苍清崖?”
“诶,”苍清崖学着止渊的语气,“正是老头我本尊。少君别来无恙?”
止渊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礼,忙行礼并恭敬道:“流光司印,怎么今日如此意气风发?”
“怎样,这身装扮配得上我玉树临风的盛世美颜吗?”
听此话,配上他那眉飞色舞的傲娇神情,司剑不禁一乐。
止渊却有点被恶心到,做了个鬼脸道:“这也太不要脸了。不对啊,久闻流光司印乐得下界自在,不爱上天庭受拘束,可最近我可听说你都上来好几趟了。还穿成这样,是有什么好事吗?”
司剑不觉看向苍清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逸一告诉她,高明的医者不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苍清崖要教他下一盘棋。所以,他这是开始布子了吗?
苍清崖对止渊笑道:“少君这话就偏颇了,我也是有上进心的。虽然帝君罚我千年不能进阶,可这天庭贵地,神君尊者云集,也要时常走动,多联络感情总是没坏处的。少君,咱们的关系可是向来不错,若真有什么好事,可要记得我哦。”
一番话说得止渊都接不上了,满脸疑惑地看了看司剑。司剑于是将话接过,
“司印到风露庭来应是有正事吧?”
“哦,对,正事差点忘了。”苍清崖说着抬手拿出一只木匣递给司剑,“我来送还这个。”
司剑打开盒子一看瞬间愣住。见司剑面露惊讶神情,止渊好奇地探头往盒子里看了一眼,不禁惊呼道:
“这——是离幻?!”
苍清崖对司剑道:“我看上面有你的印记,所以就带过来还给你。”
司剑还没回应,止渊已经再次惊道:“这离幻一直在仙刑司,我设法讨了几次都没要到,你是怎么办到的?”
“所以说要时常和神君们拉通关系嘛!”
“可那是仙刑司!这是证物,怎么会那么容易?”
“一把断剑,对他们而言连凶器都算不上。何必当真。”
苍清崖和止渊打着嘴仗,司剑却看着断成两截的离幻百感交集,昔日铸剑之时曾以为他能伴化羽一世,可……世事无常大抵就是如此吧。
“谢谢。”他冲苍清崖轻声道。
“举手之劳。”苍清说着理了理衣袖,“既然正事办完,那我也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止渊的询问声:
“这个还能修复的吧?”
“断剑即使重铸,也不再是当初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