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钧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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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鬼神界出了一件奇事儿，游手好闲不理政务的临桑大帝，决意正式登基加冕。
而加冕的地点也离奇，不在天庭神殿，反而选定了天陲野。
更奇的，为他加冕的人，竟然不是元帝。
月余川开尊口一定要孟往来为他加冕。这在旁人眼里，也就是月余川要为阴命大祭司正名。天庭自是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众神一百个不愿意。
临了加冕这天，钧天齐乐之盛典，辉煌浩荡。
但众神最纠结的还是谁来加冕这事儿。于理，宫旭是天庭元帝；于情，又是月余川亲祖，无论怎么看都该是他来。
但偏偏在加冕前不久，宫旭突然宣布闭关。
众神的新主意是请天庭的老人来，譬如宗正老人。
孟往出现在登基大典的这一刻，整个现场气氛艰难到了极点。众神窃窃私语，排挤的心思昭然若揭。
“孟大人，仙家帝君加冕，鬼族出没恐怕不合适。”
“大人与陛下有情，我等自无法阻拦，但加冕一事还请大人谅解。”
……
孟往只随便扫了一眼，旋即望向长殿尽头的月余川，王袍加身，霞姿月韵，琉珠昱耀。
目不斜视，孟往今日也是势不可挡，公然挑衅一切，高声昭告：
“我来加冕我的王。”
月余川从那头过来牵住他，拉住他的手一同上高台。众人急躁，说出去神君加冕这等大事，竟然是由鬼族来完成的，着实是荒谬。
更何况孟往有前科。
“陛下，我等抗议！”
“若陛下执意如此，我等恕难从命，只能共同退出大典，恕不能见证陛下登基了。”
……
劝谏不成，但阻拦孟往的心很诚，竟想出了威胁这一招。
月余川早已看透了这帮子神仙的脾性，白眼都懒得翻，只说：“尔等若是不欲临礼，那便自行离去吧。天陲野本是鬼神交界之地，孤本意请天下鬼神同乐，既然尔等不愿，那就只好全请鬼族来观礼了。”
鬼神殊途的谬言，他誓要击破！
“臣恭颂陛下执掌千秋。”一道声音骤然响起，与所有阻拦之声皆不同，在此刻显得突兀。
月余川猜到了是谁，望去，果然是他——岚些子。
因为无法与颜春走到一起，岚些子曾颓然告诉他：若是少帝恋鬼，我断然第一个支持。
众神嘈杂，一时商讨不出个结果来，眼见要误了时辰。忽然另一人从殿门而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慷慨吭声：“承元帝之旨，为大祭司正名！”
众人望去，却是紫薇星君。
他手中执着一块神牌，但内容看不真切，只从样式和纹样来看，有些像元帝的神牌。
紫薇星君快步从殿门临了台阶，向孟往躬身行礼，说的却是：“师父……”
孟往眸光微闪，一时恍惚。
月余川接了他手中的神牌，正反看了一遍，的确是元帝的神牌，其中一面是宫旭的名字。
他将背面示以众人：“仙家神位皆由天道分定，晤虞之名在上，尔等有何不服？”
未登九天，已入黄泉。
若非他为命运所嘲弄，本也该成神称帝，元帝有双。世人背弃了他，而天道在元帝神牌之上刻下了他的名字，作为祭奠和缅怀。
无人可驳。
这场加冕礼最终还是由天庭的“小元帝”来完成，孟往亲手为他戴上神冠，正式称帝。
戴冠的一刻，月余川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悄地告诉他，说：“我要你高高在上，以厉鬼之身坐上神坛。”
为了站在他身边，孟往曾试图磨灭晤虞这个身份。
但他不让晤虞死去，而要晤虞重生。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
鬼神同乐，盛典结束。月余川正式称帝，也就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不理政务了，偏偏宫旭又闭关，他也忙碌了起来。
孟往跟月余川回了桃花源，他也忙碌，轮回司的折子全都递过来了。他在书轩独自处理政务，月余川办完事情才来，跟他闲谈：
“老祖宗还是想着你的。”月余川客观地说，“他若是在，这加冕的人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只有他闭关才能推给你。”
再加上那元帝神牌也是宫旭命紫薇拿来的。
孟往闻言叹息：“你说宫旭无奈，鹿惭其实也是，但谁都无奈，我也无奈。”
鹿惭对他有怨，他当然知晓。但那种不甘是很微妙的，他是阴命大祭司，道法通天，虽然被族人抹杀了，但他的道法却代代传承。
人们对他之后所有大祭司的期望出奇地一致：既要有守护世人的真心，又要有阴命大祭司一般的高超道法。
若只论道法，他光芒太甚，将同期时代其余所有祭司门人都掩盖了。
以至于鹿惭继任的时候，只能无可奈何地发现，永远都要活在自己师父的阴影之下。既要承担叛徒之徒的名头，在道法上还要受其打压。
孟往闷闷不乐，他身边所有人，连带着他自己，全都为时代和命运所碾压，动弹不得。
月余川过来抱住他，不让他再想这些坏事儿，想了想，转而说：“你的那碗孟婆汤，定是还在吧，给我。”
“做什么？”
“我喝。”
孟往偏头盯住他，无奈：“你想什么？”
月余川揣手：“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不能喝，喝了会忘，不如给我！”说罢又心生妙计，补充：“我的那碗给你了。”
孟婆汤其实是眼泪，爱恨嗔痴怨全都汇于一碗，据说它的味道就是生前一辈子的滋味。
孟往也是拿他没辙，顺着就是，将自己那碗孟婆汤端给他，哪料月余川闷头一口饮尽咽下，搁下碗，竟扑簌簌落下泪来。
孟往心紧起身扶他，月余川闭眼喃喃：“好苦……”
孟往凝了凝眉头，自顾自捧起另一碗将月余川的那份饮下了，唇齿间余味久久不散，味道也并不好，摧得人想哭。
“好甜……”他说。
月余川破涕为笑：“人家都是交杯酒，只有我们在这儿交碗汤。”
“大祭司，跟我成亲吧。”
书轩内香炉蒸起烟雾，孟往轻轻拭眼角点点泪珠，缓缓说：“不行。”
“为什么！现在已经天下安定了！”
孟往白他一眼：“没诚意。你就好好地向我求婚，什么时候我开心了满意了，自然会答应你。”
他也是叛逆得很，当初想着安定之后就能应下婚约，但现在又突发奇想不打算应了，反而理直气壮冲月余川横：“我就要当男宠！”
月余川被气笑了，算明白，孟往就是喜欢被哄着被惯着，只要不成婚，那么这婚他就得一直求。
大祭司诡计多端！
孟往说罢也不理他了，继续坐回去批折子，换了一本又一本。月余川就坐身边抱着他看他批，一言不发。
一炉暗香暖，月色独醉人，孟往批了一沓，慢慢地竟感到几分不对劲，察觉自己靠着的那个怀抱温度好像在升高。他挣了挣胳膊，却反而被月余川抱得更紧。
“怎么了？”他侧身问。
月余川埋头在他颈窝，汲取冰凉的温度，一边蹭，一边喑声问：“你换熏香了吗？”
孟往怔愣，回忆说：“你来之前，小童子来过，说是香尽了，便重新调了一炉。”
月余川又不搭话，只是将他揽得更紧。孟往瞧见他由浅桃变深的眸色，倏而意识到问题，弹指一道气流将炉中香扑灭了，一道余烟飘开。
掺了情香。
本没什么剧烈的作用，只是助兴的玩意儿。但他和月余川的体质都特殊，在他这里，这些东西半分作用也没有，故而他对这种阳性药物丝毫不敏感，竟不能察觉。
不过对月余川，效果大不相同，极阳的体质经不得这些。
触上孟往冰凉的肌肤，既是对燥热的慰藉，也是另一种刺激，只想得到更多。
好像已经注定了，衣饰摩擦的声响，帐幔低垂。
“大祭司菩萨心肠，就帮帮我吧。”
……
说月余川经不住这种惹火的东西，其实孟往也经不住。夜晚深处，浅浅的啜变烈，越哭越凶。
春深夜晚，流光皎洁。
素手扑出帐外，汗水滑过肌肤，被另一只手扣住，一遍一遍抓回帐中。
……
第二日月余川被踢出了天宫。
理由嘛，自然是他摔碎了孟往最爱的花瓶。
那小童子也被揪了出来，狠狠罚了一顿。
……
日子过得安闲舒适，转眼又到了一年中元。
这日月余川朝政归来，桃花源中寻不见孟往人影，只好随便抓了个小侍，问：“你们君后呢？”
小侍福了福身子，告诉他说：“君后跑了。”
“跑了？？”月余川不理解。
小侍又解释：“君后说，他往人间去了，您若是不能在今日之内追到人，君后就不要你了。”
月余川被这个始乱终弃的死鬼哽住了，半晌才低叹：“可今天是中元啊，还要给他过节……”
于是乎，月余川急急忙忙也下人间去了，急着追人。
……
又是一年中元夜，孟往独自漫步在江南秦淮，这畔风景秀丽，风光无限。
河灯在水中零星漂开，他在河边漫无目的地游走，走得久了，慢慢地竟有些无趣。
来放河灯的人来了又走，河灯的形制也各式各色，他却没有在这之间看见一盏虞美人样式的，没有他喜欢的，或者属于他的。
时间长了，他坐在河畔磐石上，托腮碎碎念：“再不来，我可就回地府了，地府里有的是美人作陪。”
话音刚落，一枝碧桃送至眼前，嗓音醇厚温暖。
“找到你了。”
月余川拉起他，顺口反击：“我可不敢放你回去找美人。走了，放了灯，再去别处玩。”
那年在巫穆柯的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熟悉，月余川拐着他去钓鱼，可是那天大雪，湖面也被冰封。
本是折损兴致的事，但月余川还是带他去了湖边，然后一起钓雪。
那年天光湖影，他在月色中钓雪，却不知钓起了多少年后的心。
带他去雨中看花，雾中望山，吃民间各地的美食，听南北的曲儿。一起离经叛道，一起历遍人间。
浪漫、雅致、温柔、坦荡……他在月余川身上，看见了自己向往但不曾拥有的所有。
“月余川，我是不是也变得自由纯粹，变得越来越像你了？”
“错了，你只是回到了你该有的样子。”
地狱的花接受了神明亲吻。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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