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我的老公不是人》流浪的狸猫

34、分手

　　苏哲哲蹲下身来，捡起震落在地上的玻璃框。那是一份奖状，表明这家实验室曾获得过世界级别的一等奖。同样被摔在地上的，还有其他一些大小不一的荣誉证书。

　　她呆呆地盯着上面的花体英文，过了许久才意识到，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些残肢断臂。

　　她迷茫地又站起来，折回办公室，望着满地狼藉，想了想，绕到门后拾起扫帚，将玻璃渣扫干净，又整理了桌椅的位置，尽可能将破损降低到最小。至少看上去最小。

　　最后她关好电脑，轻轻带上了门。

　　整个教学楼都鸦雀无声，仿佛已经提前进入深眠。直到踏入干冷的夜风，她才像是解冻那样，渐渐理解刚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纪暮凡是它的同类，它刚刚差点强迫她，以及它暂时离开了。

　　她垂下眼睛，沿着柏油路，向人流量最大的西门走去。脑子仍然很乱，还有些眩晕，被冷风这么一吹，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伴随着感冒的前兆。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对他们的关系肯定有很大影响。它的危险性被放大加粗，展现在了她眼前，让她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像看大型宠物一样看待它。而它，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另一面，它在挣扎、在矛盾、在痛苦——

　　苏哲哲叹了一口气。她最不擅长应对复杂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婚姻会从很糟糕，变成特别糟糕。

　　归根结底就是她不会协调、经营，还特别喜欢逃避，如果她能够八面玲珑，或许生活也能维持表面上的祥和。毕竟陈平也好，杨美林也好，都是人，再难搞，也是人，和她遵循着同样的思考模式，总有一种方式是可以摆平的。

　　可它不一样。它对她而言，是一个庞大的谜团，她在它的默许下短暂地看清了它的轮廓，却根本就没能触及本质，甚至连皮毛都没有摸到……

　　真是个傻瓜。她在心里骂自己，对未来产生了一丝迷惘。

　　他们能走多远？

　　这个问题她之前从来就没有思考过，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他们不会长久。

　　不只是她，任何一个女孩处在她的位置，恐怕都会这样想。

　　他们不光在力量上不对等，在寿命、知识储备甚至是价值观上，都没有同步性可言，他们或许只适合短暂的激情，就像礼花一样，只享受飞升上天、绚丽绽放的瞬间就好。

　　它更像是她的一个瑰丽的梦，即便梦醒，也依然会感动一生。

　　然而这些，都是从理智出发产生的想法，她还有感性的部分，作为女人，那才是最主导行为的一部分。

　　她抬头望了望墨色的天幕，忽然无比确定，她还是喜欢它的，如果它真的很危险，她也愿意冒险。

　　愿意尝试和它永永久久地走下去。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居然这么恋爱脑。不过仔细想一想，她能这样“勇敢”，归根结底是因为它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所以她总是心存侥幸，认为它骨子里还是初次相逢那天的它……

　　她踢起脚下的一颗石子，用脚尖碾了碾，将它深深地嵌入密实的泥土中。

　　如果爱一个人，就应该接受他的全部，不是吗？她摩挲着胳膊，在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如此包容。

　　答案是肯定的。她也说不清一贯犹犹豫豫、选择困难的自己，为何单单在这件事上如此果断、坚决，果然还是因为深爱吧？

　　这样一想通，她骤然轻松不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开心地挥手拦车，可五六分钟过去了，一辆也没停，不是满员就是交班，打着“空车”的标识欺骗感情。

　　看了眼时间，八点整，她这才想起可以叫网约车，便掏出手机，刚刚划开，一辆车就擦着她的胯骨停了下来，吓她一跳。

　　等她转头去看时，又被吓了一跳。

　　居然是辆警车。

　　难道自己“破坏公物”被发现了？不不不，搞破坏的人是它，她完全是无辜的——

　　“苏小姐？”驾驶席的车窗摇了下来，探出一张青春朝气的面孔。

　　有点眼熟。

　　“啊，你是那天的齐溪的同事——”她想起来了。

　　男孩害羞似的挠了挠脸：“嗯，我叫林萧。”

　　“在巡逻吗？”苏哲哲好奇地向车里张望，没有别人。

　　“没，刚刚下班。”他笑笑，“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苏哲哲连忙摇头，她可不想坐在警车里招摇过市：“我……约车就行。”

　　“我送你吧。最近事故频发，女性独自一人很不安全的。”他推开车门，跳了出来，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她跟前，却不知怎地竟散发出一种她不上车就把她塞进去的气势。

　　职业病吗？苏哲哲哭笑不得，她想起了刚才遭遇的黑雾，也觉得还是被警察同志护送回家比较好，便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你了。”

　　“不客气。”林萧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绕过车头帮她开门。

　　他瞥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指，笑容更灿烂了。

　　回家的路上，苏哲哲知道林萧就是H大毕业的，刚刚参加工作一年多，家在外地，所以还住在学校。

　　苏哲哲面带微笑地听着，顺便发了几条微信给母亲。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也有点担心她，但从袭击者的语气中，她听出他应该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母亲说过她有一道“锁”，这道锁可以保护她，隐藏她。只是苏哲哲一直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哄她入睡的故事，直到后来，她越来越觉得，这并不是个故事。

　　她甚至隐隐觉得，母亲不断逼迫她结婚，也和这道“锁”有关……

　　她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恰好旁边有卖关东煮的，她风驰电掣地买了一份最大的，转头从车窗递给林萧。

　　“不、不用了——”他磕磕巴巴地拒绝道，眼睛里却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

　　在刚刚的聊天中，她了解到他还没吃晚饭，便一脸慈爱地把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往前推了推：“吃吧吃吧，把你折腾这么远，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的语调完全是哄孩子式的，让男孩有点挫败感，他努力装了一路的成熟，结果还是被她当成了乳臭未干的大学生。可恶。

　　他心有不甘地接过关东煮，她弯腰又对他说了声谢谢，笑容甜美得像一颗水蜜桃，令他的心跳骤然猛烈的好几拍。

　　他竭力保持住镇定，将车子开走。其实他是有任务的，只是时间还没到，看见她独自一人在夜晚拦车，担心她会遇到危险，便忍不住凑了过去。

　　返回的路上，他一路猛踩油门，终于擦着规定的时间，勉强赶到了集合地点。

　　苏哲哲回到家，靠着墙壁站了好一会儿，才脱鞋进屋。

　　她不知道它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才分开这么久，她就已经开始想它了。

　　她很想马上告诉它自己真实的想法——她打算尽全力去了解它，适应它，包括它阴暗、危险甚至是邪恶的那一面。

　　一种几乎是是壮烈的情绪在她胸口激荡开来，她捂着发热的心口，在屋子里快速地踱步，迫不及待地想立刻扑进它的怀抱，向它传达自己的觉悟和决心。

　　可足足过去了两个钟头，它都没有回来。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倏然之间攫住了她：

　　它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沉闷而突然地嗡嗡了两声。

　　她一把抓过来，是它的信息。

　　然而映入眼帘的内容，却让她两眼一黑，差点晕倒。

　　“哲哲，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我怕我有一天会失控，伤害到你。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对不起，哲哲，忘记我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很开心，我会永远记得这些时光的。”

　　苏哲哲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按捺住狂跳不已的神经，又读了一遍。

　　所以，她这是被分手了吗？

　　开什么玩笑？她颤抖着手指，拨了语音通话，结果显示“对方不是好友，请添加”字样——

　　它、它竟然把她删除了！？

　　苏哲哲胸口一堵，差点心脏病突发晕死过去。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演变到了这一地步。

　　而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她都没有再见到它，它似乎真的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犹如一阵风，一阵雾，飘过后，便不留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