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方向的钟》匞梨

3、003.

　　“张飞？”

　　程思年思绪被任思怡怪异话语搅乱，她思忖张飞绣花跟怕她哥这个话题，中间似乎没有任何一点联系。程思年微微失神陷入沉思，任思怡见状，倏地把包内车钥匙塞到她手里，催促她赶紧开车出发。程思年察觉到掌心物件，她木讷垂眼，瞥见掌心上的车钥匙，不由迟疑了半晌。

　　不是。
　　她叫任思怡来接她，不就是因为不想开车吗？
　　怎么现在，还是需要她开车。

　　任思怡身形懒散窝在副驾驶座上，嘴角哼着小调，垂眸把玩手机。
　　程思年趁红灯间隙，按赖不住好奇心，立马反问道。

　　“张飞跟我哥有关联吗？”

　　任思怡咀嚼口香糖的动作一顿，蓦然垂下半举手臂，她稍稍偏头装模作样拖长嗯了声，仿若她遇见的问题很难回答。窗外夕阳悠然倾洒在她侧脸颊处，起到了一层柔和滤镜的作用。程思年耐心耗尽前，任思怡总算给出答案。

　　“关联，当然有的。”
　　“？”

　　任思怡嘴角无意识扯动上扬，她侧头面对程思年前又快速压下，不想被程思年发觉。任思怡眼眸框住程思年闪烁八卦光亮的神色，任思怡抿了抿唇角，极为认真的肯定道。

　　“都是中国人。”

　　这五个字还真是无法反驳。

　　程思年骤然吃瘪，她直直打望任思怡好几眼后，悻悻扭回脑袋，没再询问任思怡关于这个话题的细节。程思年就知道，按照任思怡的性格，她怎么可能给出正儿八经的答案。
　　相反，任思怡则是努力强忍笑意，竭力压下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她明媚眼眸间浸满揶揄。

　　任思怡脑袋轻然搭在窗边，没再拿起手机，任由手机随意搁置在腿间。任思怡神色散漫，纤细手指有一瞬没一瞬转动，套在指关节上的宽大戒指。戒指位置改变，一道微凸的老旧疤痕瞬间显露。伴随戒指的落下，程思年偏头瞧见了她手掌上的新疤痕。

　　“你手怎么了？”

　　程思年眉心一颦，略显担忧道。
　　任思怡悠然扫了扫没贴创口贴的手掌，结痂后的长痕更为乌红刺眼。任思怡慵懒眉眼倏地冰凉下来，她嘴角溢出烦闷轻啧，语调却很随意。

　　“昨天不小心划到的。”
　　“好像没那么明显吧。”

　　顶多是有点难看。

　　任思怡问的漫不经心，程思年自然是答的戏谑。
　　她想起网上一句话。

　　“不明显。”
　　“是我用心。”

　　任思怡淡然脸色冷不丁一僵，很快，一股难隐攀升上她的脸颊。任思怡颇为嫌弃的拂了拂手臂，状若是被程思年的话膈应到了。

　　“太肉麻了。”
　　“会让我有一种。”
　　“多年夫妻说情话的错觉。”

　　“哪有。”

　　任思怡一进餐厅包间，她果断瘫软在椅子上，下巴轻搁在桌面上，浑身软若无力似得。
　　起初不觉得，坐了会儿车感觉格外想睡觉。程思年右手像撸猫一样摸她的脑袋，左手缓慢划动手机。

　　包间门再次被打开，姜新月欣喜攀高的声线陡然出现。

　　任思怡闻声坐直背脊，改用手掌托着下巴，仍然没回头。
　　姜新月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手上的包随意丢在空位上。她张望了圈发现没见胡一明，“胡一明没跟你们一起？”

　　任思怡昂了声。

　　“他应该从工作室过来。”

　　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姜新月跟程思年不免嘀咕，怎么胡一明动作这么慢，到现在还没有到。
　　任思怡听她们俩的闲聊，心底渐渐多了层疑惑。

　　胡一明今天应该是在工作室，但，不应该待到这么晚才对。
　　任思怡明亮眼眸倾露出疑虑，她想到某种可能性，手指收紧了些许。任思怡眼底光芒蓦然暗沉，她划开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胡一明。

　　信息刚发送成功，身后的包间门被人推开。
　　胡一明略微疲惫的脸颊上堆满笑意，他阔步走到姜新月身边坐下，凛然黑眸率先瞥了眼紧颦眉心的任思怡，注意到她微变神情。

　　“干嘛。”
　　“休息了一天之后。”

　　“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儿。”

　　胡一明语调上扬玩味打趣，任思怡没好气冷哼了声，她坐正身形，没回答胡一明的调侃。
　　人到齐了，程思年张罗赶紧点菜，她从下午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期间只喝了一杯水，早已经饿到两眼昏花。

　　几个人热闹氛围骤然升起。
　　吵闹间，程思年提出今天要喝酒，且不醉不归。

　　任思怡果断拒绝，自觉把自己排除在外，美曰其名说是帮他们开车。
　　程思年眼眸稍敛显出一丝抗拒，她想同任思怡周旋周旋，碍于对方死咬不放的借口彻底无奈。程思年放弃了跟任思怡喝酒的念头，转头去找上姜新月跟胡一明。

　　这局面是任思怡喜闻乐见的，她端着一杯果汁悠闲坐在中间，像是一个分界线隔绝了酒精侵袭。坐在她身侧的胡一明酒量算不上好，且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程思年是不可能多灌胡一明酒的。

　　唯一一个没生病也没借口的姜新月，在筛选排除后成为了程思年的目标。
　　饶是姜新月酒量再好，同样抵不过程思年的热情。

　　酒过三巡，姜新月脸颊升起两团酡红，眼眸迷糊般涣散。
　　她手指举在半空中虚晃了几下，硬憋出几个字眼。

　　“今天…晚上…有。”
　　“超级月亮。”

　　任思怡垂下眼睫倏地瞭起，露出淬着笑意混合期待的瞳孔，眼底是无法隐藏的蠢蠢欲动。
　　程思年用力闭了闭眼睛，囫囵启唇。

　　“看啊。”
　　“为什么不看。”

　　胡一明面色坦然，悠悠道。

　　“这不偏头就能看？”

　　她们坐的包间，打开窗户恰巧能看见圆润月亮。

　　程思年率先站起身，她手臂拖着座椅挪动到窗户边，作势想要等到月圆出现。姜新月很快跟上她的动作，唯独最为好奇的任思怡纹丝不动。

　　她眉眼慵懒垮下，左手把握住果汁杯，右手不紧不慢划动手机。
　　任思怡跟胡一明间没人说话，仅剩下她手机发出的音乐声。

　　胡一明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他越过空出的几个座位，登然在任思怡身边坐下。他突兀动静，促使任思怡纳闷抬睫看了眼，见是胡一明坐下，她又无恙把目光放在手机上。

　　胡一明突兀诶了声，示意任思怡抬头。

　　“有个订单。”
　　“需要你接。”

　　任思怡狐疑皱了皱眉心，她指尖动作停顿了半秒，忍不住反问。

　　“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呢？”
　　“这个人好奇怪。”

　　胡一明无奈耸了耸肩膀，他也不清楚这里面的缘由。
　　些许是因为没有联系方式吧。

　　“不过我还没有答应。”
　　“我是把联系方式推给了他。”
　　“你跟他联系之后，你再做决定。”

　　任思怡眼眸飘忽迟疑了几秒，她默默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应下。任思怡眼眸轱辘一转，她眸光落在神色明显愉悦又轻松的胡一明身上，她想趁机提起李覃朽的事情。任思怡嘴角蠕动，刚吐露出一个字眼，耳畔便响起姜新月跟程思年的尖叫声。

　　她们两人激动朝身后呐喊，没回头，手掌在半空中拂动了几下。

　　“快看快看。”
　　“真有超级月亮。”

　　剩下的字眼卡在任思怡喉间，她随意一笑没再启唇。
　　胡一明错愕啊了声。

　　“你刚说什么？”
　　“没事。”

　　任思怡话锋一转，没打算在这时候扫她们的兴致。
　　她散漫扯动胡一明宽大衣袖，抬了抬下巴，催促道，“赶紧啊。”

　　“不想看月亮么。”

　　她们俩没拖沓一秒，随即起身小跑上前。
　　任思怡清然站立在程思年身侧，她仰头看向黑雾天空里唯一一抹灼眼的明亮。不同于其他人的兴奋，任思怡眸底是深如潭水般的沉重。

　　程思年欣喜声线，没带停歇，环绕在耳侧。

　　“许愿许愿。”

　　听见程思年轻喃出声的愿望，任思怡刚弯起的唇角瞬间垮下，她眉眼间被无奈跟好笑充斥。她淡笑摇了摇头，想出声嘲讽几句，却听见姜新月的愿望依旧如此。
　　任思怡瞬间闭上了嘴巴，她在这时候说话，指不定会被骂。

　　任思怡没侧重于她们的话，入神般凝望那轮皎洁明月。
　　握在手掌中的手机震动了瞬，任思怡恍惚回神，她垂头，单手划开手机查看消息。任思怡低垂眉眼打量手机，踱着悠闲步调回到原位。

　　任思怡熟稔回复完工作消息，随后她垂下掌控手机的左手，用于支撑下巴。胡一明在她转身回座位后几秒，他觉得无趣索性也跟着回到座位上。
　　任思怡单手滑动手机，她退出聊天框，径直点开了一下午没打开的朋友圈。

　　她没翻几下，恍然看见了程思年不久前的朋友圈。
　　是一张合照，上面有个人物陌生又熟悉。
　　程煜仍然是那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臭脸，凛然黑发被阳光包裹，较长眼睫半耷，呈现扇状覆盖在下眼睑处，稍稍减少了些他深邃眸中的锐利。

　　任思怡视线无意识停留，她眉梢微妙一挑，眸底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总觉程煜哪哪不对劲，任思怡不免在心底漠然嘟囔。

　　以后还是尽量少接触为妙。

　　…

　　“…她。”
　　“急性胃炎。”

　　头顶耀眼灯光将任思怡昏暗眸色照亮，她偏褐色的瞳孔里映照着一道修长身形，炽白灯光经过凛然目光变得稍显温和。任思怡收回目光，匆然瞥向敞开门的病房内。
　　许是深夜缘由，医院走廊处处透出幽深静谧，走廊尽头吹拂而进的冷风，在离开走廊前，将任思怡额间密汗顺势带走。

　　“可能因为是她喝了酒。”
　　“又没怎么吃东西。”

　　任思怡语调很淡浸满疏离，她一字一句朝程煜阐述程思年的状况。
　　交代完细节，任思怡萌生出想离开的念想。

　　任思怡眸色浅慢移至身前，程煜略微懒散站在两步开外的位置。他深如潭水的眸中没有情绪波动，恍然对上视线，任思怡注意到对方轻皱的眉心。

　　“医生说问题不大。”
　　“她输完液，大概凌晨就可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