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露水姻缘》缓寻芳草

21、阎王簿（六）

　　朱颜一边脑子里盘算着事情，一边往自家纸扎铺子里走，走了没多久，迎面便撞上一群人，四个小厮模样的人抬着个薄皮棺材，竟连孝服也未穿。

　　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一副管事的模样，只在不住口地催促，“快一点，快一点，手脚麻利些，赶紧送走。”

　　她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便在路边找了棵树隐着身形，打算看看是什么情况。

　　就见有个小厮没走稳当，险些绊了一跤，棺材板哐啷一声，立时便被中年男人踹了一脚，叫苦不迭道，“陈叔，你可别催了，我们摊上这差事够倒霉了，实在也没做过，您就体谅一回。”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不是我要催！刚刚入棺的时候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小姐眼里流的都是血泪，那可是凶煞之象。莫说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小的，不知道得成什么样的厉鬼呢？让你们赶紧送走是为大伙儿着想。别说你们几个小子了，老爷自己都怕得很……”

　　他这话声音压得低，旁人见了棺材也都远远避着走，只有朱颜躲在树后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还在琢磨，什么肚子里还揣了一个，棺材里是个孕妇吗？可怎么连个葬仪也没有，就这么草草下葬么？这也太不讲究了。

　　算了，人家家里的事儿，她也管不了。

　　转身要走，便被路上一抹鲜红的血迹吸引了视线，顺着血迹看过去，竟是那棺材正往外头淌着血。

　　许是棺材板太薄了，做工也一般，那血迹竟从缝隙里一路滴落下去，虽不多，却也淋淋漓漓的，让人不发现也难。

　　朱颜心下一惊，停了步子，又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心里便又思量了一会儿，嗯，应该错不了。

　　万一要是错了，大不了她再给人家赔罪就是了。

　　有了主意，她便大喊一声，“喂”，冲上前去，大喇喇站在了路中央，挡住几个抬棺之人的路，冲着管事的中年人大喝一声，“快停下来，开棺救人！里头的人还活着呢！”

　　这平地惊雷的一声喊，着实让几个抬棺的人吓了一大跳，脚下全乱了步调，棺材越发摇晃不止，又涌上几个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此时也大声喊了起来，“快看，那棺材流血了！”

　　被这一嗓子喊的，抬棺的人腿一软，棺材便哐一声重响直接撂在了地上，有个胆小的小厮霎时面如土色，抓着中年管事的袖子，吱吱呜呜，“陈叔，不会是……这就……”

　　他话虽没说清楚，那陈叔却已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大惊失色，嚷嚷起来，“快！快！赶紧走！”

　　又对着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举手作揖语气哀恳，“求各位让个道，我家小主子年纪轻轻未嫁而夭，如今要赶紧入土为安，让芳魂有个安息地才好。”

　　看热闹的人却不听他的，有个性子直爽的大声嚷起来，“棺材还淌血呢，可是有血案！”

　　“没有，没有，当真没有，小主子是在假山边上意外滑倒，磕破了头才没的，想是血还没流干净，求各位通融通融吧，赶紧让了路，打扰了亡魂对谁都不好。”

　　围观者听人家解释了来龙去脉，年轻姑娘未嫁而夭又有血光，可不得悄悄发了丧？

　　便也不好穷追不舍，渐渐退散而去，有人不服气仍嘀咕着，“磕破头能有这么多血，哄谁呢？”

　　“算了，算了，别多管闲事了，我家里头还有几张嘴要养活呢！走了。”

　　“就是，若真是横死的，更要离得远些了，要是化成恶鬼那可不得了。”

　　抬棺材的几个人听了这句，又是一阵踉跄，被中年管事喝了一声，才渐渐稳下步子。

　　朱颜眼见压根没人理睬她，这才着了急，索性伸长了两条手臂撒起泼来，气呼呼嚷嚷着，“你们不讲理，我说的是真的，里头的人真没死。你们要再不开棺，就要被捂死啦……”

　　中年管事挥手赶苍蝇一样要赶她走，全然未停下步伐，压根不信这小姑娘嘴里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只面色厌烦道，“小娘子，你快别闹了，刚刚惹出的乱子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小主子咽了气了才入棺的，大家伙儿看得清清楚楚，你如今红口白牙瞎说什么呢？”

　　朱颜一听这话也急了，“我可没乱说！她就是没死，你看这一路上的血，鲜红鲜红的，你见过哪个死人的血是这样的？”

　　那管事闻言一怔，但很快神色又恢复了冷静：“小娘子别胡搅蛮缠了，人才咽了气没多久，血自然是鲜红的。若是影响了入土的吉时，你可赔不起。”

　　围观的人仍不时看一眼这闹剧，只是已经没了多大劲头，如今见两方完全没能热烈交锋，那小娘子的胡话全没被人家放在心上，两句话便堵了回去，越发兴味索然起来，摇摇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也有又闲又好奇的，跟边上的人议论，“这小娘子说的对不对？真是只有活人的血是鲜红的吗？”

　　“谁知道呢？若是刚刚咽了气，应当也还是鲜红的吧。”

　　“对，我看王屠户杀猪时，刚咽了气的猪血也是鲜红的。想必当不得真。”

　　“别掺和了，死没死，人家自己家里人还能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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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的争论声里，棺材仍稳稳地往前走着，步子越发迈得快了。

　　朱颜被逼得一直往后退，眼见就要过了青梧的医馆，心里越发着急起来，可一时也没个计较。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刚刚有人嘀咕，“可是有血案”，心里便镇定了些，索性走到那赶路的管事身边，附耳低声道，“要是不停下来，我这就去报官，告你们害人性命。”

　　那管事嗤一声，“小娘子，你可莫要闹了，我们奉了主家老爷的命令，送意外早夭的小主子入土，光明正大，坦坦荡荡，你有什么可告的？”

　　朱颜一时又哑了火。

　　唉，威胁也没用，这人怎么这么倔强呀。

　　烦闷着，又想起刚刚偷听到的话，再看这一行人急匆匆的步调，哪里是送人下葬，完全是要着急甩脱包袱、掩饰什么，便决计不再吵闹，只背了手跟在管事身边，慢悠悠走着。

　　那管事见她不闹了，却又不走，皱着眉头正要厉声呵斥。

　　朱颜眼见他又要发怒，便若无其事地吐出一句，“唉，未嫁而夭，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这是谁家的小主子呀？”

　　管事面色顿时难看起来，紧张得整张脸都绷起来，朱颜看着他那两条深而重的法令纹，和眼神里要喷火的愤怒，心里也有些惊惧，仍死撑着又说了一句：

　　“这么急匆匆地下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哎，对了，你是谁家的管事呀？算了，你不说，那我这就去找人打听打听吧。”声音虽有些抖，但还是顺利地说完了一句话。

　　再偷眼看那管事，不止是脸色难看，连胸腔都一鼓一鼓充满了怒气，感觉随时都要爆发。

　　朱颜很怂地缩了缩身子，打算重新换个慈和点的态度恳求，这人恼起来的样子怪吓人的。

　　还没调整出个和气的语调呢，就听那管事已经语声哀恳冲她作揖，“小姑娘，我求你了，你直说吧，到底想怎样？”

　　说着话，他腿肚子还发着抖，今天这差事真真不顺到家了，棺材里躺着个难缠的，这不知道又从哪惹来一个更难缠的。

　　“我想你赶紧开棺，送她去看大夫。”朱颜声音轻快从容，心想这人倒也能好好说话，早这么好好沟通，何必还要闹这么一回，哎呀，万一人真闷死了怎么办？

　　“这……姑娘当真觉得，里头的人活着？”

　　朱颜挣扎了一瞬，最开始她还蛮肯定的，这会儿还真说不准，但事已至此，她还是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中年管事叹一口气，“罢了，真不知你为何这般多管闲事。我便应了你，可若是当真死了，你便不能再拦我，也不许再打听我们府里的事儿，小姑娘，你可能做到？”

　　“能，能，能。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我们小主子身份尊贵，可不能就么在大街上开棺。”中年管事边走边不满地瞪着朱颜。

　　“哎呀，我知道。你将棺材停在那栋房子后墙的柳树下，我让大夫去找你。你要是敢走，我马上就把你们家的事儿嚷嚷得全城皆知。”

　　管事胡乱点了点头，似是已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朱颜这才飞一般跑到方氏医馆，砸开了门，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往里冲，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正在看书的方青梧就往外冲，“快走，找到了一个将死之人。”

　　“这么快？”

　　“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走吧！”

　　“白果，拿上医药箱子跟上来。”

　　“哦，好。”

　　朱颜又对青梧讲了事情经过，又语气极不确定地问，“死人的血是黑色的，活人的才是鲜红的，对，对吧？”

　　“嗤！”青梧闷笑了一声，心想，这般不确定，你便敢拦人家的棺材？

　　朱颜正要发作，又听他敛容解释道，“得看死了多久。不过人要入棺，再抬着走了一路，若血色还是鲜红的，那必是没有死了。”

　　朱颜抚了抚胸口，放下心来，又反应过来——走了一路，拽着青梧的手飞奔起来，“快，快，再晚就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