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34、其三十四

　　“那么，出发！”做好全面防护，我和安雅难得地一起迈出家门。

　　真的好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能够和家人一起不管一切的放松心情去游玩，自从妹妹“死”后就再没有过。我反复确认过，工作现在还不着急找，血液供给的事情暂时不用去管，现在确实没有事情能够影响我陪妹妹快乐的玩耍。

　　天公也作美，就在我们吃午饭那段时间聚集起乌云，虽然对于流浪者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我和妹妹来说却可以真正无拘无束地自由穿梭在福庆市的大街小巷了。

　　凭借吸血鬼的速度，一秒都没有耽搁，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是慕容明和我说的红樱桃乐园，据说是现在福庆市情侣约会家庭郊游的绝佳热门景点，也是富家公子哥小姐们青睐的时髦玩意儿。我是觉得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应该都差不多，所以才带妹妹来这。

　　买了儿童半价门票走进去，门卫似乎对我们这种过分年轻的“情侣”司空见惯了，而乐园里面比我想象中要更大而且豪华上不少。在马路上还在大规模用着煤油灯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成串成排的电灯了，其间还用彩旗相互连起来，叶绿色底的彩旗上面画着的是红樱桃乐园的标志——一串两枚心形红樱桃被巧克力色的丝绸缎带缠绕，缎带上写着的是乐园的宣传语“一见倾心，爱伴相随”。两旁的树丛特意修剪成各种栩栩如生的动物形象，都是一对，就连地面上的铺路石也是特别的设计，偶尔穿插着几块大小方向各异的红色心形石板为整个乐园增添了一些暧昧的氛围。当然，乐园的主体和之所以新潮的原因还得是那些在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亮着彩灯的机械游乐设施，旋转木马、摩天轮、过山车还有各种流浪摊贩，让我回想起海蜃市狂欢节的热闹，我一直没有体验过，也一直想带着妹妹去体验的节日氛围，终于能够在今天实现了。

　　我们先是去做了过山车，那里排队的人最多，大家似乎都愿意尝试这种刺激但并不危险的项目，这也是人的本性——喜欢作死，弗洛伊德所谓的死本能，这或许是那些古老的炼金师创造了吸血鬼僵尸和狼人的原因，也大概是吸血鬼对人类有那样强烈的吸引力的原因。过山车一节一节的车厢被特意粉刷雕刻成长长的戴着一个礼帽卡通毛毛虫的形象，十分讨人喜欢，它的每只脚还穿上了系着红丝带的圆顶鞋。当时的过山车还没有现在这样的高耸和刺激，最大的坡度也不过三十度样子，然而妹妹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因为病弱家里一直没敢让她去玩过任何带有惊险刺激的活动怕发生意外，这次对她来说是头一回。

　　可惜的是，成为吸血鬼后虽然体能加强了，同时感官度上升导致对过山车的体验也有所提升，但我们现在在地面上全速奔跑的速度可比这车快多了，因此在周围的人都在大喊的时候我们却一点没有感觉到刺激，那轻微的失重感对于能够无伤从高楼跳下来的吸血鬼来说更是小菜一碟。这让我认识到所谓刺激，也不过是欲望的一种，而欲望都诞生于恐惧。像吸血鬼这样的物种，用父亲的话来说是“怪异之王”，几乎不用担心死亡，没有恐惧，自然也就没有欲望。

　　从过山车上下来，我们又去了摩天轮。和现在这种全封闭的铝皮的轿厢不同，当时的是木制的，就像是一个野餐篮似的，周围也没有玻璃，就是空空如也，但就像这里面所有东西前一样，排队的人还是很多。终于能够乘坐了，随着轮机轻微的抖动，那玩意把我和妹妹缓缓送上了半空，因为轿厢和轿厢之间隔着些距离，别人听不到我们的对话，我们却能凭借吸血鬼的听觉清晰的听到那一对对情侣们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

　　我和安雅就像是完成了精妙恶作剧的顽童一样偷偷地嗤笑着，互相用耳语评论着哪一对的情话太过肉麻，哪一对的情话比较有诗意，哪一对完全是空话，哪一对沉默寡言地估计是被家里人逼迫出来相亲的。现在想来，这种嘲笑应该是一种掩藏，出于青春期的男女对爱情的向往却又不知所措，只好用傲慢和偏见来掩盖自己的欲望和无知。这么说来，爱情，不，应该说感情又是什么？没有欲望的吸血鬼却有感情，这让我捉摸不透。

　　缓缓地，我们来到了摩天轮的顶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红樱桃乐园。看着被路灯和彩灯照亮的路面，人来人往，安雅突然说自己想吃棉花糖还有糖葫芦串。

　　“可是你是吸血鬼啊，能吃人类的食物吗？棉花糖倒是应该没问题，其他的恐怕……”

　　“只要嚼烂了在吞下去前吐出去就没问题吧。”

　　“那还真是奢侈呢。”面对妹妹祈求的目光，我当然无法拒绝，只是吐槽了一句。

　　下了摩天轮，马上赶到小摊贩买了点心，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棉花糖，我们马不停蹄就要赶往另一个设施，此时，妹妹却在后面拖住了我：“这么着急干嘛？”

　　“这里的游乐设施那么多，不快点到时候要关门了还没玩过来，就亏啦。”

　　“可是。”安雅反驳道，“我们来这游乐园的目的是什么？”

　　“游乐园，当然是为了游乐，为了玩呀。”我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我们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她接着追问。

　　“这……”这是什么问题，倒是把我难住了，“为了快乐，也是为了陪你。”

　　“那不就好了。”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妹妹一脸轻松，“既然是为了快乐，那更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才有意思，不要为了体验去体验不是吗？把玩当成是一种工作才不开心呢。而且我其实不在乎去哪里玩什么，只要哥哥陪在我身边就好啦。”

　　她说的有道理，我无法反驳更不想反驳，于是我们俩脱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躲到一处没什么游乐设施的安静小道上去了，那里正好有一个石椅子让我们能够小憩。

　　安雅侧躺将头抵放着我的大腿，身体自然地蜷缩起来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她似乎从出生起就没有修剪过的及膝的白发随着清凉的微风飘扬起来就像是我手里替她拿着的棉花糖絮，又无精打采地落下，耷拉着形成银色的瀑布。眼睛周围细长的睫毛宛如蜘蛛腿拱卫着中间的红宝石，又像是鹅毛扇随着每次眨眼轻柔地扑在因为前天喝了大量的血而泛着红晕的脸颊上。我将手搭在妹妹的后脑勺，微微弯曲的手指变成了一把梳子打理她的秀发，那丝绸般顺滑的手感，简直比炎炎夏日把手伸进流动的清水中还要让人心情舒畅。安雅也一边舔着糖葫芦上薄薄的糖壳一边享受着我的抚摸，她眯起眼，喉咙里发出舒服的□□。

　　月亮挂上了天，天色也渐渐黯淡衬托得乐园里愈发灯火辉煌，空中飘起雪花，很快在树梢积起白白的一层。作为今天我们体验的最后一个项目，安雅提议我们去坐游乐园正中心的旋转木马。大概是正值吃晚饭时候的缘故，游乐园里的人少了一些，使得排队更加地容易了，不过妹妹执意要和我挤同一匹“马”，看在两个都是小孩且体重不大的情况下，工作人员也同意了。

　　电机发出嗡嗡轰鸣声，整个场地开始转动，安雅抱住前面“马”的脖子，而我抱着她同时手抓住“马”两颊的握杆。圆盘逐渐加速，外面的人和景物都拖成一道残影，旋转木马里面就像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样。“马”套着螺纹杆上下浮动，如同真正的马儿在驰骋，我曾经和爸爸一起参加过秋猎所以有骑马的经验，安雅倒确实是第一次体验。应该说，因为她早年间基本是医院和家两头跑，离家出走后几乎所有事情对她而言都是第一次。

　　我的胸紧贴着妹妹的背，两人的心跳逐渐合为同一个频率，看着外面不断飘落的雪形成白色的帷幕，情侣在相拥着亲吻，家人在享受亲情的温暖。我和安雅，两个异地他乡的孤儿，离家出走后的头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体验到了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