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五湖明月

63、若离于爱者

　　绝情殿的采光一直不算太好，此刻殿内的烛火也都燃尽了，却没人来更换。

　　斓鸢仙君又犯了心疼病，明明心都没有了，空着的胸腔里却整夜整夜地疼。

　　整夜整夜疼她也渐渐习以为常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大白天就开始疼。

　　疼得她在殿内阴冷的青石板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自打她飞升以后，从没有像眼下这般狼狈过。

　　北辰小仙君进来的时候，正撞见了斓鸢仙君的惨状。急忙上前拉起斓鸢，将她扶回到了椅子上。

　　“阿鸢啊，你这心疼病还没好呐？”

　　北辰小仙君是个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实则却比斓鸢仙君仙龄还要大。

　　这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君就是这点不好，飞升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成仙以后依旧是那么个样子，再也变不了了。

　　“你今儿倒是有空了？”斓鸢仙君虚弱地瘫在椅子上，说起话来，却任谁都能听出来一股子阴阳怪气儿。

　　“呵呵……那个……二月初八，天界盛会，三十三重天天君迎娶新天后。二月初十，封神大典，二殿下受封钟山神君，听说到时候还会顺道封赏一些有功之臣。你封印了最后的人界灵脉，我估摸着你肯定会在受封之列。我听到信儿就赶快来告诉你。嘿嘿……”北辰仙君一边为斓鸢仙君抚着背，一边讨好地说着。

　　北辰仙君自然知道斓鸢仙君因为何事对她不待见，还不是因为斓鸢仙君下界历劫的时候，请她代为照看一下她管辖的地界，而自己看见斓鸢仙君已经跟金雁翎相遇了，就再也没管，跑去谈恋爱了……

　　哎！恋爱也没谈成，好朋友还得罪了，北辰仙君自己也很是郁闷。

　　“可我不想受封。”斓鸢仙君兀自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说道。

　　北辰仙君诧异地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探了探斓鸢仙君的仙元：“没被下咒啊？怎么还说起了胡话？”

　　“我丢了道心，如今又得了这么个心口疼的顽疾，仙根恐怕不稳了，若是贸然受封进阶，我恐怕自己福薄受不住，天人五衰……”

　　斓鸢仙君说的是实话，自打从凡界历劫回来，她就觉得自己的仙元十分的不稳固，道心丢了，她觉得自己的意志一天比一天消沉，如今竟然隐约生出了厌世之感。

　　“我要说的正是此事！阿鸢啊！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那个前男友你记得不？”

　　斓鸢仙君蹙眉，努力回忆着：“在一十三重天掌管暮霞殿的那个？”

　　“哎呀，不是不是啦，那个是前前前男友啦。我说的是前男友！在三十三重天药王神宫里当差的那个。”

　　听到药王两个字，斓鸢仙君空空的心口更疼了，疼得她几乎背过气。

　　“哎呀呀……阿鸢……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北辰仙君看着斓鸢仙君惨白的脸也吓得不轻。

　　“阿鸢，我托他帮你求了药王神君。等你去三十三重天的时候，记得去一趟药王宫，请药王神君帮你看看。千万莫要不在意！咱们不比上九重天那些个生来仙胎的上神，咱们可都是千辛万苦飞升上来的，可不能自暴自弃啊！你说是不是？”

　　斓鸢仙君捂着心口好半晌，随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北辰你说得对，好不容易成了仙，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就算要死也得让药王神君给我诊断出来是个什么病，也好叫我死个明白。”

　　“哎呀呸呸呸！死什么死！那可是药王神君啊！六界之中哪有药王神君救不活的！”北辰仙君嗔怪地睇了斓鸢仙君一眼。

　　“想来药王神君也不能让我砸了他的招牌。诶？刚刚好像听你说二殿下？三十三重天有二殿下吗？怎么好像从前没听说过？”

　　斓鸢仙君这会儿心口不那么疼了，缓过劲儿来，想起刚刚北辰仙君好像有说什么二殿下……

　　“从前是没有的，不过……听说是天君和新天后在一千年前所生，过去一直跟着新天后了，最近因为天君和新天后大婚，才一同上了三十三重天。才一千岁的仙龄呐！我听三十三重天的小仙婢们说，这位二殿下长得那叫一个俊朗，比之大殿下都不遑多让。性格更是谦和有礼，颇像天君。”

　　“哦……”

　　斓鸢仙君面上淡淡的，她历来对这些天界八卦不太感兴趣。

　　那都是上神们的事儿，她一个品阶最末的小仙君还是少打听得好。

　　要是拿人界来打比方，那些个上神就好比是王侯将相，而她呢？充其量就是个九品芝麻小官儿。

　　与其浪费时间关心上神们的事儿，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她治下的一方小天地。

　　北辰仙君见斓鸢仙君一脸的悻悻然，也觉得无趣，自顾自地嘟囔着：“反正也是，管他大殿下还是二殿下，都是咱们够不着的。但是阿鸢呐，你去三十三重天赴宴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打包个桃子回来？”

　　“行吧……”斓鸢仙君随口答应着，也没太在意。

　　见斓鸢仙君实在兴致不高，北辰仙君也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起身说道：“那我回去了，你也别不上心，好好的准备准备啊，去赴宴一定穿得漂亮点，怎么说你也代表着咱们一重天的小仙，没得让人小瞧了咱们这些地仙。”

　　——

　　三十三重天，钟山神宫。

　　“岳儿怎么还没醒来。”

　　闵落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睡的闵岳，对着楚殷神君蹙眉质问道。

　　“阿落，本君正要与你商量，岳儿虽然身具仙骨神元，但毕竟他的仙骨神元原本是行儿的，哪怕他们双生一脉，还是不能完全跟他的魂魄融合。为今之计有两种选择。”

　　“什么选择？”

　　“其一便是让岳儿继续沉睡，与神元慢慢融合，待过个一万年左右，必将彻底融合。”

　　“一万年？我岳儿不过一千岁！你要他沉睡一万年？！”闵落皱眉嗔怒道。

　　“阿落，一万年于你我这样的上神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行！不是两个办法吗？第二个是什么？”

　　“喜、怒、忧、惧、爱、憎、欲是为七情，这七种情感择其一将之斩断，少了一念牵扯，岳儿即刻就可以醒来。只是那样……岳儿的心智在这万年之内，必然会不太健全。”

　　“断了他的爱念吧……我儿痴心，断他的情丝未必不是好事……”闵落平静地说着。

　　“是了，本君怎么忘了，在阿落眼中，唯有情爱不值一提！”

　　楚殷神君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即又自嘲的笑了笑。

　　闵落却全然没有理会楚殷的话，兀自抬起手掌抚了抚闵岳苍白冰凉的脸庞，难得地温柔低语：

　　“岳儿你来了天界，做了上神，保不齐还会遇见那个小仙君，你情深似海，可那小仙君却是个修绝情道的。她像是煮熟的种子，无论你怎么灌溉，也不会开出花来。非是为娘狠心……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娘也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