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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三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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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急行,阿鸢走了近两个多月,终于在大雪封山之前赶到了流云城。
黑云压城,暴雪将至。
阿鸢无奈,只得在流云城找家客栈暂且住下。
她这一路,餐风饮露,甚少入城也甚少住店,一心只盼望着尽快抵达乌拉善,将灵簪封印回去。
胡乱吃了晚饭,阿鸢疲累地倒头便睡。
她承认她在刻意折磨自己,因为她的心很痛很痛,她想着,或许身体上的疲累能缓解她心里的疼痛。
穿杨院内,金雁翎对着水镜兀自出神……
“将军,阿鸢姑娘已经到了永相国境内了,阿鸢姑娘走了两个月才抵达流云城,她恢复了记忆必定是急着来找将军的啊,将军为何不肯去接她?”
黄清立在金雁翎身后,也在透过水镜看着阿鸢疲惫不堪的睡颜。
金雁翎迟疑了,那日李牧传讯给他,言说阿鸢误打误撞在大婚前夜恢复了记忆。
原本——他计划要在他们大婚之夜好好送闵斓王一份大礼——水淹星烨城!一如闵斓王当年血洗天启帝宫……
可当他得知阿鸢恢复记忆后,悔了婚,且直奔永相国而来,他又矛盾了。
金雁翎认为,自己始终是爱着阿鸢的。她记起前尘往事便一路急行向西奔赴而来,想来阿鸢也还是爱着自己的吧……
他想或许他与她可以重新开始,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不过是受了闵斓王的胁迫与蒙蔽,这本不是她的错。
他与阿鸢可以重新开始,但前提是闵斓王必须死……
他这些天一直在寻找机会,闵斓王的修为深不可测,即便是得了水神之力他也没把握,他要的机会必须是一击致命的。
水神之力加之李牧的里应外合,让他可以无时无刻监视着闵斓王的一举一动。
那天闵斓王从紫宸宫出来便去了北境,金雁翎将神魂附着在雪花之上,雪花飘落在闵斓王肩头,被闵斓王带进了时空裂隙,他以雪花为媒介跟了进去。
那些过去想不通的事情,在进入时空裂隙之后突然就变得明朗了。
闵斓王的强大让他不寒而栗……
当年与阿鸢相处,每每动情之时,便会被一些莫名而来的魂力镇压,他遍寻古籍亦不能解惑。
彼时他任性妄为,取走锁灵簪,致使乌拉善灵气肆虐,而他自己亦是深受其害。
他知道的……
他的血脉本就是为天地所不容,如今又逆天而为,盗走了锁灵簪,他的天劫不会轻的。
他将那些多出来的魂力封存于储灵镜中,他本不抱有太大希望的。
是阿鸢,是她用聚灵草为他夜以继日的修补残魂……
整整三年,他见证了阿鸢经历的一切。
她起初是想要陪他烟消云散一了百了的。她试过不下百种死法,可因为蓝鳞软甲的缘故她终究死不成也解脱不了,于是她不再执着于赴死,而是默默的为他修补神魂。
他以为阿鸢已经不会再寻短见了,可是直到那一天,她将他最后一点残魂都修补好了……她对着颜西郑重起誓,她站在悬崖边从容赴死……
她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彼时他只是一缕孤魂,他什么也做不了……是对闵斓王的恨一直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他历尽万难重活一世,为得就是手刃闵斓王替她报仇,可是到头来,他悲凉的发现,阿鸢她根本不恨闵斓王……
她竟然不恨他!她怎么可以不恨他!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个昼夜……
阿鸢孤身坐在客栈二楼的雅间。她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许是这两月以来,身体一直在超负荷运转,一旦她停了下来,无尽的灵力便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的丹田气海。
水到渠成,她突破了,她如今是位凝骨境的修士了。
两世为人,这是她达到过的最高境界。
修为的进阶并未使她有丝毫的愉悦,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要将锁灵簪镇回乌拉善的决心。
修士与普通人差距太大了,修士想要凡人的命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困难。
“听说了吗?闵斓王大婚取消了,说是王妃出走了!”隔壁包房里几名食客小声的议论着。
过人的五感,让阿鸢想不听清楚都不行。
仅仅闵斓王三个字,便足以让她心慌意乱。
“完了……”
“什么完了?”
“怕是再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此话怎讲?”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这位陈汉国的闵斓王是位修为精深的大修士。我爷爷小时候听说只要闵斓王说走失了王妃,那就是要打仗了!”
“啊?这是为何?”
“不清楚,反正一百多年前闵斓王兵临流云城,就是说走失了王妃。后来血洗两宫,听说也是因为找寻王妃。”
“那要这么说,这闵斓王莫不是就喜欢拿寻找王妃做借口,然后挑起战端。”
“哎……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位传说中三天两头走失的王妃,真可谓是红颜祸水啊!”
“谁说不是呢……”
……
食客们的话语尽数落入阿鸢的耳中,她百口莫辩,只觉心头苦痛难当。
起身扔下银子,转身下了楼梯。
大雪初停,落日余晖映照在雪地上,晃得阿鸢泪流满面……
流云城街头,百姓们都在忙着清扫积雪。
阿鸢牵着马,迎着落日向城门外行去。
进了流云城后,便是到了永相国的境内了。
永相国,她曾经的故乡。此刻踩在这片土地上,阿鸢百感交集,心中没有对故国的眷恋,反倒是觉得莫名哀伤。
夜幕降临,官道之上雪深难行……
“斓鸢!”
静谧的夜里,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鸢身子一僵。
一袭火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般,扯住了马儿的缰绳,揽住了阿鸢的去路。
“斓鸢。”
阿鸢注视着突然出现的虹霓,心中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静静的骑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虹霓的样貌本就艳丽,当下一身红衣,站在这茫茫的雪地里,更显得妖冶惑人。
见阿鸢不搭话,虹霓昂起头,语气傲慢地问道:“闵岳何在?”
阿鸢眉头微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
“我遍寻陈汉国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如今,只有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你怎会不知道他在哪儿!”说话间,虹霓负气地一拉缰绳。
骏马吃痛,人立而起。
阿鸢被马儿甩下马背,纵身一跃,堪堪定立在雪中。
“告诉我闵岳在哪儿,我便不与你为难!否则!”
虹霓说话间,甩开缰绳,抬手按在骏马额前,骏马顷刻间化成一片血雾……
皎洁的雪地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阿鸢垂眸,沉吟片刻,开口说道:“闭关了。”
虹霓闻言,美目圆睁。一把掐住阿鸢的脖颈,怒喝道:“低贱的东西!你敢骗我!闵岳的修为早已登峰造极,怎么可能还要闭关!”
阿鸢被虹霓掐得呼吸困难,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在虹霓手中连一招也过不去。
“受了伤……”阿鸢挣扎着,勉强说道。
“什么?”
虹霓满脸的惊愕,随即手中又是一紧:“以他的修为,何人能伤他!”
“他自己……”
阿鸢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虹霓给掐死了,此刻心中后悔为何要把蓝鳞软甲收起来,若是此刻穿在身上必然不会遭此劫难。
想到这儿,心中又是阵阵酸楚。
阿鸢从不知蓝鳞软甲是闵斓王的化身,只当它是件稀世珍宝。
“在哪儿闭关?”
“我不知,想来他很快就能出关,等他出关你自去寻他便是。我与他虽以分手,可你若是伤我性命,闵岳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闻言,虹霓掐着阿鸢的手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阿鸢的话让她忌惮。杀了这个女人易如反掌,可虹霓不傻,她知道,若自己真的杀了阿鸢,闵岳绝不会放过她。那一日,他手执长剑癫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会闭关多久?”虹霓松开手,盯着阿鸢急切地追问道。
虹霓接到消息,知道闵斓王与阿鸢取消了婚事,她当时不知道有多开心。
她凭借金雁翎给她的控水手令,第一次上岸,两个月时间,她遍寻闵斓王不见,千里寻踪,终于在阿鸢身上发现了闵斓王的些许气息。
阿鸢心知不给虹霓一个满意的说法,虹霓还会与她纠缠不休。
“三个月。三个月他自然会出关。”阿鸢想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抵达玉簪峰了。她把玉簪送回去之后,哪怕虹霓再来寻她麻烦也无所谓了,生也好,死也罢……
“三月后我若再找不到他,绝对不会饶了你!”虹霓撂下一句狠话便闪身不见了。
阿鸢静默地立在雪中,寒风彻骨,她的修为还远达不到不畏寒暑的地步。
她不知道闵斓王是真的失踪了还是故意躲着虹霓,阿鸢潜意识觉得应该是后者。
强按下心中涌起的酸楚,阿鸢逼迫自己不去思考任何关于闵斓王的事情。
孤身走进大雪中,凛冽的寒风像是止痛的良药,吹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心好像就没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