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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倘若我魂飞魄散 ...

  •   王府里张灯结彩,星烨城火树银花。闵斓王大婚,陈汉国举国同庆。

      阿鸢此刻静静地坐在县主府,她自己的床榻之上。

      手边是大红的嫁衣……

      明天就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再有几个时辰,他就会来迎娶她。

      泪水从眼角滚落……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就在昨天,闵斓王外出有事。她鬼使神差地又跑去了书房的密室,将其余两箱画轴通通打开了……

      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脑海。她只觉得头痛欲裂,狼狈地跑回了县主府。

      抬手轻轻抚摸着大红的嫁衣,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砸在嫁衣之上显得那样不祥。

      “阿鸢……”

      闵斓王突兀地出现在屋内,惊慌无措地俯下身,紧紧地握住阿鸢冰凉的双手。

      “闵岳,你来了……”

      阿鸢略微低下头,静静地凝望着闵斓王。

      闵斓王对上阿鸢布满泪痕的面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要从身体中抽离。

      他刚一回府,就听下人说阿鸢在书房里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匆匆跑回了县主府。

      他匆忙地跑去书房,见到敞开的密室里是散落了一地的画卷……

      脑海一片空白,但愿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急切地跑到她面前……可阿鸢此刻的样子打破了他所有的侥幸。

      “闵岳……”阿鸢淡淡开口。

      闵斓王的心骤然缩紧,几乎是有些癫狂地紧紧抱住阿鸢单薄的身躯。

      “阿鸢,别说话,什么也别说。阿鸢求你……”

      闵斓王的脸上压抑着痛苦和紧张,语无伦次地抱着阿鸢苦苦的求着。

      原来一切真的只是他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还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同阿鸢问个清楚明白。

      阿鸢只觉得口中苦涩万分,喉咙里也是干枯的难捱。

      “全部……闵岳,我记起来了全部……我看见了你的画……”

      “不……不……阿鸢……别再说了……”闵斓王满目凄然地抱着阿鸢低声嘶吼。

      “闵岳,我不恨你了。可我……也没办法再嫁给你了……”阿鸢语气淡淡的,仿佛在陈诉着别人的事。

      “可你说过你原谅我了,是你亲口说从前的事你再不追究!”闵斓王双目赤红,抱着阿鸢的身躯似在颤抖。

      阿鸢面上浮现一抹苦笑,淡淡地说道:“是个误会,彩凤楼赌酒……那一晚,我以为你轻薄了我……”

      闵斓王痛苦地摇着头:“阿鸢……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是么?”

      阿鸢缓缓抬手,轻柔地拭去了闵斓王眼角的泪。

      “你了解我的。闵岳,这一次,就放我走吧……”

      闵斓王闻言,怔愣许久……最终缓缓松开了阿鸢,满目凄然地注视着阿鸢良久良久,仿佛这样静静看着她什么都不做,时间就会静止,阿鸢就不会走。

      “是我的错,是我太天真,竟真的相信你记起了一切后还愿意嫁给我。”

      闵斓王又沉默了良久,最终哽咽地说道:“阿鸢……你自由了……”

      过了一百年,重活一世,阿鸢清楚的知道自己对闵斓王是不同的,可她至始至终,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面对那些过往。

      阿鸢红着眼眶,低喃道:“闵岳……收回蓝鳞软甲吧。”

      闵斓王闻言,背对着阿鸢站起身,落寞又坚决地说道:“蓝鳞软甲亦或是我的命……阿鸢,你选一样带走吧。”

      “闵岳……”

      “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阿鸢深深凝视着闵斓王,他了解她的个性,所以选择放手……而她又何尝不了解他呢,他有多执拗没人比她更清楚。

      “罢了……”阿鸢轻叹一声。

      九月的天气已经微微转凉,阿鸢策马奔跑在官道上,任由夜风将她的泪珠吹散。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再看不清前路,阿鸢终于紧勒缰绳,猛然停下。

      空旷萧肃的官道上,阿鸢伏在马背上崩溃大哭。

      忆起前尘往事,此刻她不想见任何人,亦不想与任何人再纠缠不清。

      不论是闵斓王还是金雁翎……

      雁翎复活了,一百年了,他们分开一百年了。她本应该有很多话对他说的,可她又有什么颜面再去面对他呢?面对他又能说什么呢?

      她终是有负于他……

      她背叛了雁翎,亦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就算那个人对她强取豪夺,就算那个人将她视为禁脔极尽搓磨……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心还是因这样一个混蛋而不受控制地动摇了。

      阿鸢只觉得此刻心如刀绞,裂开了一般地疼。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

      怀里还藏着那只血色的锁灵簪……

      喉咙处涌出一股腥甜,阿鸢狠狠吸了一口气,想将这一切过往都咽下。

      重活一世,她忘了一切,只当自己是陈汉国众星捧月的斓鸢县主,她打小长在紫宸宫不识人间疾苦。

      永相国山河破碎,东明国修士横行,两国百姓苦不堪言。陈汉国则是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她自幼生长在陈汉王宫,自然对永相国和东明国百姓所受之苦无法感同身受……

      如今她恢复了记忆,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再也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上一世,她天生媚骨,是名副其实的祸世妖女。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不作恶,哪怕她真的是妖女命格也不会惹出什么祸端。

      如今想来,阿鸢也觉得自己彼时天真过了头。

      多少人因她而死,多少人因她家破人亡。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些罪孽她都抵赖不掉。

      手中的血玉簪被阿鸢紧紧地握在掌中。

      大陆的战乱因她而起,那么就让她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泛大陆的灵气再不应该这样肆虐下去了,锁灵簪也该回到它应该呆的地方去了。

      星烨城距离乌拉善玉簪峰不下百日路程,她没有闵斓王的本事,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过去。

      夙兴夜寐,阿鸢不知疲倦般地赶路。

      星烨城,闵斓王府。

      闵斓王落寞地独坐在空荡的大殿之内,这里原本是他命人新修的寝殿,他设想过千百遍,婚后要与阿鸢在这里交颈而眠永生缱绻……

      阿鸢已经走了五天了。

      那日与她分别,她当晚便骑着马一路向西,朝着流云城的方向急行而去了。

      他输了,输的彻底……

      原来,他在她心里始终不及金雁翎万一。

      阿鸢她朝着永相国去了……甚至没有等到天亮,她恐怕是连一刻钟也等不及……

      闵斓王仰躺在空荡的大殿之内。那日回来后,他似发了疯一般,将这里原本的一切毁了个干净彻底。

      寝殿里所有的陈设,都是他遍寻四海找回来的。

      大到床榻案几,小到一根丝线。每一件都是绝无仅有,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他只是想让她知道——她是他永远的唯一……

      殿前明月高悬,又是一个月圆夜了。

      闵斓王目光空洞地望着清冷的月光,自嘲苦笑:“何苦呢……阿鸢,倘若你同我开口说想去天安城寻他,我也会送你去的。”

      “你去寻他,可他又在哪里呢?他没道理不知道你的去向。阿鸢……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若他再不肯要你,你当如何自处呢?”

      心口撕裂一般地疼……他视若生命的女人却被别人视若蔽履,偏偏这女人还甘之如饴!

      “阿鸢……我不怨你弃我而去,我只怕你盼了一百年,最终换来的却是金雁翎的轻视。如果是那样,我倒宁愿自己从未在你的生命里存在过。”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闵斓王闪身出现在紫宸宫。

      “皇叔……”

      铭帝见了闵斓王,起身想要迎上去,却在见了他苍白寂寥的脸色后静默了。

      铭帝抿了抿唇,他已经知道了,小皇婶又弃皇叔而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到闵斓王。

      “铭儿。”

      闵斓王开口,嗓音干哑得不成样子。

      “皇叔……”

      “皇叔要去做一件事情,若是我回不来……”

      铭帝闻言,心下大骇,急步跑到闵斓王身侧,抓着闵斓王的手臂焦急地劝阻。

      “不要,皇叔!铭儿求你,千万别做傻事!”

      “只是说万一……”闵斓王苦笑:“铭儿,守好陈汉国。皇叔在边境设了禁制,只要我神魂不灭,必保陈汉国疆土稳固。倘若我不在了……”

      “皇叔……不要再说了,铭儿求你别说了,铭儿很怕。”

      铭帝的眼角不觉泛红,他从未见过皇叔这般心灰意冷,哪怕是在当年斓鸢成为永相国皇后的时候。

      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闵斓王将卷轴交到铭帝手中:“铭儿,倘若我魂飞魄散,这里封存的神力亦可保陈汉国百年,这里原本是你祖母留给陈汉国的,皇叔又加入了自己的神力。铭儿要刻苦修炼,百年的时间足够让你变得强大。铭儿,守好陈汉国。”

      “皇叔!”

      闵斓王说完,不待铭帝回应,闪身消失在了金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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