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五湖明月

29、定情之物

　　与黄清二人分别，阿鸢坐上回宫的马车。

　　已是掌灯时分，佳节将至，沿街商户都挂起了红灯笼。一时间整条街上被渲染得喜庆祥和。这万家灯火，反衬得她孤零零的一个。

　　阿鸢蜷缩在马车里，捂着心口，心口处不知怎么剜剜地疼，像要裂开了一样，疼得她快要窒息了。阿鸢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想来是被那个混蛋给气的！因为他刚刚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晃啊晃……

　　黄清推着金雁翎，目送着阿鸢渐行渐远的马车。

　　“将军，我们也走吧。到了星烨城还能再见到斓鸢县主呢。”黄清开口对着轮椅上的金雁翎柔声说道。

　　“阿清，我不喜欢别人唤她县主……”金雁翎闭上眼睛，像是要将什么悲愤的情绪敛去。

　　“阿鸢，阿鸢姑娘。我们去星烨城等她。”黄清立即改口说道。

　　“我还能等到她么……”金雁翎沉沉地低语。

　　“阿鸢姑娘即便忘了前尘往事，可她第一次与将军见面，还是赠以至宝。第一眼喜欢上的人，哪怕是隔了一百年、一千年也还是会喜欢的。”黄清像是说给金雁翎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推着金雁翎朝着城门外行去……天空突然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落了黄清与金雁翎满身满头。

　　金雁翎静默不语，看着掌中的两只玉瓶怔怔出神……

　　闵斓王手中攥着从阿鸢发上摘下的银色长流苏，立在城门之上，看着黄清推着金雁翎出了陈仓城越走越远。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竟一片也不曾融化。夜色掩去了他的表情，可落寞的身影就连寒风也动了恻隐之心。

　　手中的长流苏化作一条银色光线钻入了闵斓王掌心。这星河练是他借铭儿之手，送给阿鸢的法器。是母亲在他化身成人时送给他的，母亲说星河练是父亲送她的定情之物，若自己以后有了心上人可将其转赠……

　　如今阿鸢既然又拥有了锁灵簪，这星河练就显得那样多余。就像他一样，金雁翎回来了，他就显得多余了……

　　阿鸢回了宫中，叫了热水，整个人浸泡在水里。温热的清水没过肩头，疼痛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浴桶旁放着一件轻薄的，泛着银蓝色光泽的贴身小衣。这件衣服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随她，她长它也跟着长。除了在那混蛋身上，她再没见过这样的料子。

　　想到那混蛋，阿鸢又恼怒了起来。他偷了她，现在竟然又抢走了她的法器！该死的小刀！干嘛拦着她不让她追，现在不知道那混蛋用了什么手段，她竟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星河练了！

　　小刀此刻正跪在铭帝的书房，像铭帝汇报工作，没来由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说阿鸢薅着皇叔的衣领子不放？”铭帝一脸的好奇。

　　“正是！王爷看起来十分的气恼。还抢了县主头上的星河练。”小刀如实汇报道。

　　“皇叔还说了什么？”

　　“还说县主私会外男，说县主光天化日动手抢男人。”

　　铭帝用食指一下下弹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小刀，过了年，你就同县主一起出宫吧，记得时时像朕汇报斓鸢县主的动向。”

　　小刀领命退了出去，心下茫然，有时候吧，他觉得陛下一定是喜欢斓鸢县主，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厚待！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不可能，若真喜欢就收进后宫了，没道理放任县主到处疯跑。或许陛下还没长大成人？

　　晃了晃不太够用的脑瓜子，索性就不想了。贵人们的事儿哪里用得着他操心？！

　　除夕夜，铭帝邀阿鸢在宫内饮宴吃顿团圆饭。偌大的紫宸宫，除了内官宫人，也就只他与阿鸢两个主子了。

　　紫宸宫没有太后，没有皇后，没有妃子，没有皇子没有公主……

　　从前，偌大的紫宸宫只有铭帝一个人，直到后来皇叔送来了小皇婶。

　　铭帝端起酒盏，有些落寞地说道：“明天行过及笄礼后，你就要出宫别居了。这宫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真真的孤家寡人。”

　　“阿鸢会时常给陛下写信，也会时常回来的。阿鸢心中十分感念陛下的养育之恩。”

　　铭帝虽然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小少年，但阿鸢知道他其实已经快两百岁了。听说陛下父母早逝，而他的年纪又不够娶妻，近两百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在这偌大的紫宸宫，这帝位即是荣耀也是囚牢……

　　“朕听小刀说，县主的星河练被人抢走了？”铭帝出声儿打断了阿鸢的离愁别绪。

　　“正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穿着蓝袍的家伙！”阿鸢一提到那混蛋就愤愤不平。

　　“小刀说那人看着面熟，像是在闵斓王府见过。”铭帝循循善诱地说道。

　　阿鸢一听这话儿，来了精神头：“我也在闵斓王府见过他！说不定是王府暗卫！”

　　“既如此，那阿鸢去了封地，就去拜会一下皇叔，跟他提上一提。”铭帝提议道。

　　阿鸢叹了口气：“王爷好像不太爱见人。上次也没能拜会王爷。”

　　阿鸢想着，这闵斓王不理朝政，也不见人，不就是媳妇跑了嫌丢人么。

　　“哎！说来也是，皇叔避世已久，确实不爱与人打交道。不过……”

　　“不过什么？”

　　“阿鸢真的很想找到那个人？”

　　“很想！”阿鸢笃定地回答。

　　“好吧！”铭帝一拍桌子，沉声说道：“你在这儿等朕一下。”

　　说完就回了书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抱着一堆图纸回来了。

　　将图纸一股脑儿塞给了阿鸢。

　　“这是闵斓王府地形图，尤其是这个，这里面是我修缮王府的时候留得几个暗道。若皇叔不肯见你，你也不用沮丧，直接从密道潜入就好了。就算被逮到了，朕也会给你撑腰的。”

　　铭帝的一番话，给阿鸢感动坏了。陛下可真够仗义的！

　　铭帝心想，当时留那些暗道是为了方便自己以后有机会溜去王府玩的，连皇叔都不知道密道的存在。没想到无心插柳，倒是成全了小皇婶。

　　去吧！去吧！去钻暗道吧！他就不信小皇婶都自投罗网了，皇叔还能把持得住！

　　正月一过，阿鸢就踏上了去封地的行程。铭帝送阿鸢离宫，二人在宫门口道别，此刻二人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的。

　　阿鸢因为要离开自己从小生活的紫宸宫，踏上人生的新旅程，而心中忐忑，既有不舍又满怀期待。

　　铭帝却因为小皇婶就要去他皇叔的星烨城，这以后近水楼台，干柴烈火的，保不齐很快就能就弄出来个孩子。他离退位让贤又近了一步，心中雀跃极了。暗暗地给小皇婶加油打气，巴不得她到了星烨城第一件事就去钻王府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