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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幕僚 ...

  •   经此一事,一连几天沈韫在朝堂上仿佛销声匿迹了般,不见踪影行迹全无。
      虽提前和江瑢予报备过他要亲督赈灾银饷运送,不过这显然没有必要。

      有徐临海前车之鉴在前,别说层层剥削,就是一两银子也没一个官员敢贪,除非是不想要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江瑢予用徐临海上缴的财产给众臣发放俸禄,眼看着众人面如菜色满脸复杂,如此心里才舒坦些。

      但这些远远不够。

      堆积如山的奏折被江瑢予一把挥倒,高福连忙走过去一本本小心捡起来,“奴婢的亲陛下诶,您这又是怎么了?最近朝堂上不是挺顺利的吗?”

      所有官员两年的俸禄发放问题都解决了,除此之外,以户部尚书林之远为首的势力也遭丞相猜忌,彼此离心,而这其中得益最大的人就是江瑢予了。

      这还不皆大欢喜吗?这个小祖宗又是怎么了啊!

      “顺利什么?”江瑢予冷笑。

      “夏立淳的势力如日中天权倾朝野,御史已向朕反馈多次,此次朕这般费尽心力,对他来说也不过仅损失一枚棋子,这个徐临海没了,下一个徐临海马上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尖,朕高兴什么?!朕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江瑢予越提越气。

      有什么能高兴的!

      高福:“……”

      可是,这三年来不是一向如此吗,高福想了想,到底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小心抬眼觑了下江瑢予的脸色,少顷,高福突然醐醍灌顶灵光一现,把所有奏折重新放到案桌上堆叠码好,一脸谄媚道:“世子并未随行去江南,陛下不必担忧。”

      “朕问他了吗?”江瑢予冷嗤,朝他飞去一个眼刀,旋即拿起奏折若无其事地批阅。

      高福往旁边一站,讪讪道:“是奴婢多嘴了。”

      江瑢予:“……”

      眼看着江瑢予批完三本奏折,喝完一杯酽茶,高福还在把自己当一尊不言不语只作陪伴功能的雕像,除了呼吸不发一点声音。分明是很安静的氛围,江瑢予却愈发心浮气躁。

      一点朱砂重重划印在奏折上,眼看着笔尖狼毫都被压扁下去,高福额角一跳,顾不上继续充当雕像,赶紧大步奔上前来劈手夺下那本惨遭对待的奏折:“陛下陛下!世子就在京城,奴婢刚得到消息,世子最近购置了一栋私宅,具体什么人在住奴婢没敢打听,恐惹世子怀疑!!”

      唰——

      狼毫笔尖险险刻划于奏折纸面,印出一道长痕,被高福紧紧扯住了两边。

      江瑢予动作一顿,抬头觑他。

      高福乍然朝后一缩,狠狠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

      “你还打算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一支普通的毛笔被放到笔搁上,玉面书生端坐椅上,微微抬起的一张脸干净如洗俊美无比。

      沈韫却只淡瞥他一眼,抿唇不语。

      “你要是心里有气,该找谁撒找谁去,在我这儿发什么疯?”这书生长得极为温润俊秀,可一说话就原形毕露了。锋锐之气毫不掩饰,压迫之感直冲面门,而就这样一个形容温和之人,眼神间却死死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

      沈韫仰头闷完最后一口酒,单臂一撑从桌上跳下来,随手抛着酒坛玩,“行了,这次春闱有把握吗?”

      “放心,势在必得。”温润书生笃定道,眸色渐深。

      为此,他甚至已经等了整整三年,绝不可能失败。

      三年前。
      阴冷潮湿的大理寺牢狱。

      “顾绯书,你一个阶下囚在老子面前拽什么呢,你还当自己是顾家那个千恩万宠风光霁月的小少爷啊!!我呸,太子已经死啦哈哈哈!他母家,也就是你的本家顾家被满门抄斩啦!你后台都倒了还敢在老子面前拽文,你他娘的再瞪老子一下试试!”狱卒一把拽住他衣领,居高临下的目光肆意打量他。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随便一只蝼蚁都能轻易骑在他头上,将他踩进泥泞里。

      “唔——”

      牙关紧咬,鲜血从齿缝中丝丝渗出,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汩汩滴下。顾绯书身体极度痛苦地扭曲着,他微微往下挣了一下,只见他的大腿根处逼近重要部位的地方被狱卒以一股极其蛮横的力道狠狠压制。

      痛苦的呻|吟从口中凄惨溢出,他分不清是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细细密密的伤口痛,还是重要部分被人桎梏着欺辱更疼。

      他甚至连大脑都不清醒了。

      只听得到十分凶狠的模糊声音,“你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抠下来!我瞧你那双手生的也不错,不愧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公子啊,你看你都这么狼狈了,这双手看起来还是这么柔嫩爽滑,也不知道握着——”

      嘭!

      顾绯书在这样难堪的羞辱之下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惊人气力,他用上全身余劲去拼才将狱卒撞开。

      “你他娘的找死!!”

      狱卒怒不可遏,跪在伤痕累累的男人身边,一把扯起他头发,一拳接一拳地狠狠揍在男人身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能从喉中溢出一丝混杂着血腥味的抽气痛喘。

      “你他娘的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季御史的人,季御史那是谁,是当今新帝最亲近的大臣,就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反抗!!”狱卒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拳拳入肉,周身鲜血淋漓的男人喘息渐低。

      狱卒还徜徉在翻身做主人的痛快中,尽管他上级的上上级才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可能见到那位位高权重的御史大夫,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丝毫不妨碍他以御史手下的身份自居。

      极度痛苦之际,顾绯书脑子都在嗡嗡作响,他唯一听见的只有耳廓充血的哧哧声,还有那狱卒一遍遍强调的“季御史”三个字,其他一概不闻。

      痛到深处,令他辗转煎熬的,甚至只剩季御史这三个字了,连那狱卒的脸都快记不清,却还深深记得季御史。

      是他,是他这样残忍的对待我,是他纵容手下对犯人实施虐待。

      ——都是他!!

      等到狱卒发泄完的时候,顾绯书早已奄奄一息,狱卒这才慌了神,急急忙忙想办法将人从监狱扔了出去,好在顾绯书非太子母家主要分支,枝枝节节的早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亲戚,罪不至死,株连九族也株不到他头上,就算少个人也不会被发现,因此这才逃过一死。

      但这并非幸运,他在这大狱里几欲去了一条命,肩负上整个顾家最后的希冀。

      逃亡路上,他投奔了同样被惨抛皇城的沈韫。

      一个阶下囚,一个丧门犬。

      往事的吉光片羽在脑中飞掠而过又迅速消失,顾绯书目光幽深暗沉,他低垂着眸,眼中晦暗神色并未让沈韫看见,他刚启唇准备说话,肩膀就先被沈韫友好地拍了两下,“你有数就好,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中状元了。”

      “不用送了。”

      沈韫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到了门口处,再一眨眼,他就已经纵身消失在了宅院深处。

      ·

      “你说,那人是沈韫的幕僚?消息是否准确?”江瑢予凝望手中亲信呈上来的密信,眉心微不可查皱起。

      “千真万确,”禁军总指挥齐湛单膝跪地,继续禀告,“据可靠消息,沈统领这三年立下的数件军功,皆有这人辅助的影子,且以沈统领的才能,不招人妒恨平安归来,这人也起了重大作用,他甚至一度被沈统领留在军营暗中照顾,沈统领跟袁义将军凯旋归来后,此人也跟沈统领一并回了京城。”

      江瑢予在听到“被沈统领留在军营暗中照顾”时眉峰不由紧紧一压。

      “你继续说。”

      “属下已经查明,这人正是当年吏部侍郎顾禹城之子,当年废太子一死,废太子母家被一同连坐,但陛下登基大赦天下,顾家这个分支因此存活下来。据传,此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还参加了今年共襄盛举的春闱,很有希望夺得头名。”

      “是吗?”

      齐湛听到江瑢予的轻笑声,抬头准备回答,却在看到江瑢予脸上那说不出来的怪异神色时戛然而止,他话瞬间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直觉,好像他只要继续说下去,江瑢予的眼神就能立刻化为数九寒刺,直直戮死他。

      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让他歇了回答的勇气。

      齐湛头颅低垂,眼神视地,等待良久,才听到江瑢予平静到了极致却没有什么温度的:“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务必守口如瓶。”

      “是。”齐湛一闪身,消失在了御书房。

      江瑢予保持单手支额的动作保持了很久,他秀丽的眉心皱起舒展,舒展又皱起,如此反复多次,终于转过头,视线困惑地越过窗外,落向远方广袤虚空。

      他始终无法理解: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把另一个人寸步不离带在身边,不顾艰难险阻,也要购买一处私宅来安顿好这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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